内容简介: 从小,她就听闻自己未来的相公许多趣事 所以尽管从没有见过他的模样 她仍是打定主意要依照婚约嫁给他 可是当双亲得知他是江湖人称的“玉面铁扇” 居然不惜谎报她已“自尽”,也非要退了这门亲事! 为了不让父母的偏见影响她下半辈子的幸福 于是她偷偷离家出走,不怕危险独自去找他── 他相貌端正、气质斯文,令她对他好感倍生 更加坚定了她履行婚约、与他圆房的强烈念头 她觉得两人应该可以过着只羡鸳鸯不羡仙的甜蜜生活 他却残忍的告诉她,其实他根本就不想娶她! 如此残酷的事实已够将她击倒 没想到接下来竟还有杀身之祸等着她…… 【序言 转折点 月岚】 五月,那该是春末转夏的季节。 可这一年的五月,我站在人生的叉路上,身与心都摇摆不定。 多年来压在自己身上的压力,逼得自己五月几乎无法定心工作,拖延再三的病况、连日的恶梦,让人精神不济。 感觉,就像是站在阶梯的末端,想往上爬的时候,才惊觉自己居然使不上半点力。 阶梯的顶端,那个追寻多时的梦想低头凝望着我,仿佛是在问我,你要到什么时候才会醒悟?才会上来找我? 我哭得很凶,像是人生就此绝望,走到了尽头。 一个自己拥有了一辈子的技能,在年复一年的消耗中,濒临失去的边缘,曾以为自己可以用写作支持自己一生,却没想到望着计算机,却再也写不出半个字。 彻底地失去信心,让这样的情况恶性循环,敲打的动作少了感情与热情,只剩下机械化的动作。 一边打,一边哭泣,扪心自问我失去了什么,却又遍寻不着,只能呆呆地站在海岸的末端,等着浪花将自己淹没。 然后,浪打了上来,淹过自己、吞没自己,在回忆般的走马灯中,我看见了逝去的热情与感情。 想要伸手,却让海浪施压得只能痛苦呻吟,就像过去数不清的夜里,在恶梦里挣扎着醒来。 想来,会哭、会挣扎,那是代表自己还在求助,还想拾回往昔的感觉。 我总在想,人鱼公主每走一步就宛如刀割般的痛楚,是不是就像这样? 可她依旧动了双腿,走得笑容灿烂。 所以,我在痛哭之后,丢下了旧有的躯壳,将病与痛,一切抛弃。 爬出泥沼的瞬间,足以让人痛苦至死,但在解脱的那一刻,却令人恍若重生。 现在,能笑能说话,能写能创作,这才是真正的我;一个我想要的我。 曾经的灵感枯竭,如今一点一滴地累积聚流,重新灌满,贪婪地吸聚着一切养分。 那一日重生之后的我,与朋友笑谈过去,回首着已经路过的转折点,这才看清了指示牌上写明的是什么—— 一书空虚度日,二写燃烧热情。 而我,已经走在第二个抉择的道路上。 现在,这个飞快敲打着键盘的我,笑着重拾曾有的灵感泉源,我能再度说出那句“写作不需思考”。 我能打从心底明白,“天下万物皆是美,天下万物皆文章”。 而若要问我,灵魂深处体悟到的是什么—— 我说:戏子不演戏,戏子不唱戏,戏子,就是戏。 而今,感谢各位的支持。 好戏,再度上场了。 【第一章】 苍龙堡里,什么天大地大的事都发生过,前阵子还连办数次喜宴,替堡内的兄弟多添了娇妻,所以大伙儿也日渐习惯兄弟们身边会跟着女眷的情况。 只不过,看着兄弟们将心上人迎娶进苍龙堡是一回事,但是听见兄弟早被订下亲事,还是指腹为婚的,这就惊人了…… “什么?你要去迎亲?” “你什么时候被人指腹为婚了?” “怎么都没听你说过?” “喂!玉,你说句话呀!别让兄弟们想得闷死行不行?” 七嘴八舌的争论声与质问,宛如潮水般往一脸平淡的西门玉身上涌去,把他的院落闹得沸沸腾腾的。 “奏礼、奏恒,你们俩能不能安静点?” 铁扇一刷,横在两张相似的脸庞前,替西门玉挡去了些许噪音。 “我们关心你啊!” “对呀!我们担心你被人拐啊!” 几乎是同时吐出的相仿声音,将院落掀起另一波吵闹声调。 “只要有你们在,就好像有十个人在场似的。”西门玉没辙地自铁扇后露出半张脸,往两人睨了眼,白净的脸庞上虽无不悦神情,却明显地在暗示他们最好闭嘴,不然就要开打了。 “这样很好啊!走到哪热闹到哪不是吗?”蓝奏礼用力地点头。 “对呀!你要感谢我们替你这座安静的院落带来欢笑。”蓝奏恒扬起得意的笑脸,看似人畜无害,却让人感到无力。 “可以的话,我宁愿不要。”西门玉无奈地拿扇子朝两人挥了挥,示意他们后退点,别围在他身边吵,让他觉得耳朵好像要聋掉了。 “拒绝别人的关心很没礼貌耶!”蓝奏礼一屁股坐回椅子上,大口地喝起西门玉亲手泡的香茗。 “嗯啊!我们听见你要被骗去成亲,特地赶来关心你喔!”蓝奏恒抓起一把瓜子开始啃,虽然话说得少了点,但咬瓜子壳的声音却一样吵。 “我不是被骗,也不是被拐。”虽不敢自夸是苍龙堡里最聪明、最才智过人的狠角色,可西门玉不觉得自己有笨到会让人骗了婚事。 不过,这对姓蓝的双胞兄弟很显然地不这么想。 “那你干嘛成亲?” “对,还指腹为婚!” 两张一模一样的面孔同时往西门玉盯去,语气显得十分怀疑。 “以我的年纪,成亲很正常。”西门玉浅尝了口热茶,续道:“而且那是我爹娘在我儿时订下的婚约,没什么不应该吧? “这一点都不正常。” “对啊!你不是在苍龙堡出生长大的吗?哪来的指腹为婚?” 蓝家兄弟连珠炮似的迸出反驳声。 “慢点,谁告诉你们玉是在苍龙堡出生长大的?” 这回出声打岔的,是副堡主黎子叙,打从刚才到现在,他想开口,却一直没机会,要说的话,全给蓝家兄弟抢先了。 “他说的。”蓝奏礼与蓝奏恒互相往对方脸上指去。 西门玉与黎子叙无言地叹息,深深觉得跟这对兄弟说话实在不必太认真,不然只会累死自己。 “你们俩别瞎猜了,玉有老家的,这回是西门家捎了信来,要他去迎娶从小指腹为婚的妻子,所以事情跟你们想的完全不同。”为了不让两人越猜越离谱,黎子叙索性大略解释。 “这样啊!”蓝奏礼露出失落的表情。 “好无聊。”蓝奏恒不怕死地搭腔。 “成亲原本就不是什么太有趣的事,很抱歉让你们俩失望了。”西门玉替两人斟上茶水,就盼他们能多喝茶,少开口。 “听你说的,好似对这个未婚妻根本没兴趣?”黎子叙打量着这个向来斯文的兄弟,对西门玉的平淡以对兴起了些许好奇。 堡内兄弟都是因结识、相爱,所以才成亲的,像西门玉这般因履行婚约而成亲的例子倒真没有发生过,也难怪引起众多兄弟关切,一天到晚都有人找尽借口来西门玉的院落探访。 当然了,他也是其中一个。 “倒不是没兴趣,而是……”西门玉依然是那张八风吹不动的淡然表情,“就只是个承诸等我去实行罢了,我不懂为何兄弟们那么惊讶?” “什么承诺?那是要娶娘子耶!”蓝奏礼啧啧有声地摇晃着手指。 “对啊!以后晚上你睡觉时,天天有个女人陪在你身边哪!”蓝奏恒露出夸张的表情说道。 “男人若是天天上花楼寻欢,不也是天天夜夜身边有女人陪吗?”西门玉对蓝家兄弟俩一搭一唱的反应感到没辙,“说白了,你们就是不相信我会轻易订下终身大事。” “对!”蓝家兄弟有志一同地使劲点了头。 西门玉差点翻白眼,下意识的保持礼貌让他没能风度尽失,但面对这两个双胞兄弟,能跟他们聊上半天还不翻脸的人真是少之又少。 “其实奏礼、奏恒担心的也不无道理。”黎子叙跳出来说了句公道话,“你对这件事什么也不说,只是直接向堡主告假,说要远行去迎亲,任谁听了都会多虑的。” 其实西门玉要娶谁,他倒不介意,反正人娶回来后,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但偏偏堡主对此好奇得不得了,可西门玉的口风又相当紧,任凭堡主死缠烂打,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无可奈何之下,只得派他出马探听实情。 所以他今天不问到结果,回头一定让堡主烦到没地方躲。 因此如果可以的话,他还是很希望西门玉透露点什么消息给他。 正巧今天蓝家兄弟也在场,有他们两个吵死人的家伙在,他偶尔的旁敲侧击,也就不怎么引人注意了。 “不是我不说,而是我除了知道要去哪迎娶未婚妻之外,其余的什么都不知道。”许是将黎子叙的话听入耳了,西门玉叹了一声,吐出了轻音。 “那不是你指腹为婚的对象吗?”照理来说,会认同指腹为婚这样的婚事,两家人该是私交相当深吧? “对啊!至少知道对方姑娘几岁了、长什么样子、姓啥名啥吧?”蓝奏礼坚持地追问。 “是啊!没凭没据的,你上哪儿迎亲嘛!”蓝奏恒跟着出声,“把你知道的说出来就行了。” “如果我说了,你们就不会再吵人?”西门玉有些头疼了。 “绝不再烦你!”蓝奏礼喜出望外地允诸。 “而且还替你向兄弟们解释!”蓝奏恒自动自发地举手发誓。 “我作证,要是他们兄弟俩敢反悔,我就请堡主没收他们俩的火云枪与烈焰枪。”为了乘胜追击,黎子叙立刻跟着接话。 “好,我说。”西门玉见他们三人如此坚持,再加上近几日确实给兄弟们轮番上阵的追问追到烦了,索性举手投降。 此话一出,顿时,蓝家兄弟爆出欢呼声,而黎子叙也终于放下心头重担。 看来他不必再被堡主问个没完了。 在安心的同时,黎子叙也忍不住在心中迸出了无声的叹息—— 唉!西门玉呀西门玉,我的好兄弟啊!你这门亲事,真的是劳师又动众哪! 西门家的花轿,敲锣打鼓地上门迎亲了。 热闹的行列中,西门玉穿着一袭喜气洋洋的新郎服,听着前后的鞭炮声,以及锣鼓喧天的嘈杂音调,只是益发地怀念起苍龙堡。 虽然兄弟们很吵,但大家都知道他的底线在哪里,不该吵人的时候,绝不吵他。 像这样的默契,如今…… 他得跟另一个女人重新培养起吗? 蓦地,蓝家兄弟的话突地窜入了西门玉的脑海里。 是啊!或许要日夜与同一个女人共枕眠,其实不是什么太享受的事,而是种折磨也说不定。 毕竟,他根本不知道这个他素未谋面的女子,脾性究竟与他合不合适? 只不过,他自小就不管家里事,在年纪稍长时,就已四处云游长见识,最后才选了苍龙堡定居,所以如今面对爹娘要他成家的指示,他实在是无法不听从。 毕竟,爹娘都给了他这么多自由…… 抬起头,西门玉挥开过多的繁杂思绪,望向前方的戚家大门。 听说与他指腹为婚的姑娘,是与爹亲在生意上有诸多往来的茶行独生女,当初他们刚搬到梧城时,受到爹亲许多照顾,熟识后便为他订下了亲事。 就不知道,对方是个什么样的姑娘…… “公子!二公子!” 突如其来的吵闹声打断了西门玉的思绪,只见迎亲的队伍刚停在戚家门前,但前头却骚动不已。 家仆匆匆朝西门玉跑来,口中还大声嚷嚷起来,“不得了啊!二公子,出人命了!” 西门玉眉心一蹙,他翻身下马,一把揪住报讯的家仆问道:“怎么回事?戚家出了什么问题吗?” “听说……咳、咳……听说戚姑娘上吊了!”家仆又惊又慌地指着前面的戚家大门应道:“刚才我们停轿子时,戚家老爷跟夫人哭哭啼啼地出了门,说是戚姑娘上吊死了!” “什么?”要嫁给他的姑娘居然自杀了? 意料之外的情况令西门玉也感到错愕,他飞身往前,排开吵闹人群,停在戚家大门前。 门口乱成一团,让西门玉分不清谁是谁,无奈之下,他只得出声探问,“请问哪位是戚家老爷?” “我是,敢问……这位可是西门二公子?”一名看来正值壮年的中年汉子,一边轻拍身旁哭泣的妇人,一边抬头回应,见到一身新郎服的西门玉,忍不住又是泪流满面。 “在下西门玉。请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西门玉拱手一敬,踏近几步,悄声问道。 “这……实不相瞒,西门公子,其实小女采蓝一直不肯嫁,是我们好说歹说劝动了她,但没想到……”戚父带着西门玉到一旁,低声解释着原由,只是话里听来却有着诸多后悔之意。 “原来戚姑娘不肯嫁予在下?”西门玉颇感意外。 因为苍龙堡的名声相当良好,除了些不明事理的人误将他们视为江湖恶匪之外,多数百姓都觉得他们苍龙堡侠客是惩奸除恶的义士。 也因此,想嫁入苍龙堡的姑娘可说是不计其数,所以他压根儿没想过,居然有宁死不嫁的姑娘。 “说来真是羞人……因为我家采蓝,似乎早有心仪的对象了。”戚母在一旁哭哭啼啼地应声。 “这……如此大事,怎不早些言明?”真是枉送一条性命啊! “我们想说,婚姻大事,怎好放任她作主?而且我们两家有约在先,苍龙堡侠士又向来值得依靠,所以也没多想,便劝了她,要她乖乖嫁入西门家,没想到……”戚父哭丧着一张脸应道。 “只能说是在下没福分,无缘迎娶戚姑娘了。”虽说西门玉其实对于这个叫戚采蓝的姑娘,什么情分也没有,但这个姑娘为了拒绝他而自绝性命,也算得上是贞烈女子,不由得对她多了几分欣赏。 谁要他们苍龙堡,向来奉行自由,对于坚持自己梦想的人特别爱伸手帮忙,所以面对这桩意外的惨剧,除了惋惜之外,自然也兴起些许不舍的心情。 “不不不,是采蓝与西门公子无缘,是她福薄,还望西门公子不介意这事,毕竟,好好一件喜事却成了丧事,说来是给西门公子添了乱啊!”戚父抹了抹眼泪,不断地向西门玉道歉。 “伯父别这么说,两位突丧爱女,想必心情十分不舍、难受,所以关于我爹娘那边,由我来说明就好,就请两位先处理戚姑娘的后事,在下改日再来为戚姑娘上炷清香,如此可好?” 说实在话,西门玉完全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但瞧戚家二老哭得花了眼,也不好多问什么细节,索性担下了向自家爹娘说明的责任,省得让戚家人多劳心、多难过。 “好,那就有劳西门公子了。”戚父边哭,边拱手朝西门玉行了礼。 “人死不能复生,还望两位保重身子,节哀顺变。”西门玉知道,在这种时候,他也帮不上什么忙,倒不如先将花轿跟迎亲队伍带回西门家,否则只是令戚家人越看越伤心。 同戚家父母告别后,西门玉拆下新郎冠,重新跨上马匹,招来家仆告诉他们事情原委,并令乐师停止奏乐,这才将迎亲人马带离戚家。 “什么?采蓝自杀?” 西门家大厅里,正打算热闹地迎接儿媳妇的西门家二老,听完事情经过后,忍不住露出诧异又难以置信的表情。 “很抱歉让爹娘失望了。”西门玉淡声应道。 “怎么会这样……有情人的话,说一声便是了……”西门老爹重重叹了口气,不知道是心疼少了个儿媳妇,还是舍不得断送一条年轻性命。 “你还好意思说!”西门夫人在为戚采蓝掬一把同情之泪的同时,忍不住对西门老爹发起火来。 “我怎么了?我也同情她,为什么说不得?”西门老爹一脸莫名其妙地瞧向妻子大人。 “当初戚家不是暗示过,说如果要退亲也是可以的,毕竟玉他长年在外,说不定都有了要好的姑娘在身边,结果咧?你记不记得你说了些什么?”西门夫人气呼呼地把矛头转向西门老爹,舍不得的心情让她眼角还挂着泪珠。 “这……”西门老爹搔了搔头,沉思道:“那么久的事,我哪记得?再说,戚家如果仅是暗示,我哪听得出来?” “娘,爹究竟说了什么?”西门玉知道爹亲向来是有些粗心的,成亲的细节想必都是娘亲在打理,索性转向娘亲问个清楚。 “还说哪!你爹坚持,说一诺千金,约定就是约定,还一副豪气万千的态度,说什么采蓝这样的好姑娘上哪去找?不管你在苍龙堡有侠女相陪还是有红粉知已,都比不上采蓝,所以说什么也不肯反悔退亲。”不提这事还好,一说,西门夫人又激动起来了。 “呃……我说过这些吗?”不出西门玉所料,西门老爹压根儿不记得这些事了。 “当时我也粗心,没能把事情问得再详细点。早知道会害死采蓝,我才舍不得让你爹作主亲事,一定会为你退亲的!” 西门夫人说着,又朝丈夫瞪了一眼。 “你瞪我做什么?天晓得会发生这种事?我也是为了守信用啊!你要知道,信用在做生意的时候可是很重要的……”西门老爹被说得无地自容,索性板起面孔抗争。 “谁管你生意?总之,采蓝会死,有一半是你的硬脾气害的!”西门夫人气呼呼地哼了一声。 “你说这是什么话?我怎么舍得害死她?这事不能全怪我……” “不怪你,怪谁呀?” 西门家二老争执不下,没个定论,倒教一旁的西门玉感到无奈了。 唉!现在是吵谁害死戚采蓝这问题的时候吗? 也不想想戚家痛失爱女,此刻身为互有往来,还差点变成亲家的友人,不是应该想想安慰戚家人的方法,或讨论该不该上门致意吗? 毕竟,再怎么吵,人都死了,谁害死她的已不重要,该考虑的是活着的人要怎么办吧? 虽然他不是很想教训爹娘,但偶尔他真的会觉得,自己在面对事情时的沉稳态度,比爹娘更像个独当一面的大人。 亏爹还是连开了数家布庄的生意人,怎么在处理事情时,老是这样毛躁又不懂得理智点…… 西门玉在心里叹了口气,听着爹娘在耳边吵个没完,他突然觉得,相较之下,蓝奏礼与蓝奏恒这对兄弟,其实也没多吵,因为家里的爹娘比蓝家兄弟还要烦人。 一拍扶手,西门玉迳自起身,朝爹娘拱手示意道:“爹、娘,你们慢慢聊吧!没事我先回房休息了,过两天我给戚姑娘上炷香后,就回苍龙堡。” 也许他在面对这个差点成为自己妻子的姑娘死去时的态度,是显得冷淡了点,不过老实说,他们原就是没什么关系的外人,这回若不是爹娘替他订了亲事,他这辈子都不会知道世上有戚采蓝这位姑娘。 所以即使他也替她选择走上绝路而感到惋惜,但他尊重她的决定。 在道义上露个脸,上香致意,是他能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其余的,除非她死而复生,否则这辈子,他俩将再也毫无瓜葛了。 【第二章】 原本兄弟们满心期待西门玉带着新娘子回苍龙堡,没想到喜事变丧事,让大伙儿都错愕不已。 不知道西门玉的心情究竟如何,堡内兄弟也识趣地没多打扰,让西门玉过了阵清幽日子,直到黎子叙代表关心他的兄弟们,前来探访…… “原来发生了这样的事……”听了西门玉约略的解释后,黎子叙沉下了脸,仿佛在思索什么。 “放心吧!我没事。”西门玉只当兄弟们是担心他过度自责或难过,所以对于黎子叙的异样反应,也没多想。 “那么,后来你爹娘怎么处理此事?”黎子叙认真地问道。 “双方多年交情了,他们觉得多少要负点责任,因此将戚姑娘的牌位接过门,办了冥婚。”西门玉作梦也没想到,他迎回来的,居然是个不存在的幽魂妻子。 不过也因此,他用不着再担心婚事了。 “这么说起来虽然有点奇怪,但我现在等于是个有家世的人,所以爹娘应该暂时不会为我找对象,可以清静许多年了。” 淡淡的苦笑随着西门玉平稳的声调吐出。 “这样吗?”黎子叙依然是那副心事重重的表情,他抬眼往西门玉瞧了下,轻声问道:“如果真是如此,当然没什么关系,不过……” “怎么?有什么问题?”难得听见黎子叙犹豫的声调,让西门玉终于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 “玉,你确定戚姑娘真的身亡了?”黎子叙像是下定决心似的吐出问句。 “当然了,我都去上过香了。如果不是身亡,谁会拿自家女儿开这种玩笑?”丧事可不是能随便办的啊! “但是,即使有灵堂、白幔与棺材,不见得棺材里真的装了戚姑娘的尸首吧?”黎子叙吐出幽声。 “你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西门玉疑惑地打量起黎子叙,“我还当你是来慰问,可你这话却像是在暗示我,说戚姑娘并未身故?” “你很聪明。”黎子叙微一点头,续道:“其实,我来找你,是因为有人自称是戚采蓝姑娘找上门来,兄弟们觉得可疑,便把她挡下了。” “什么?”西门玉讶道:“对方可有证据?” “有。”黎子叙肯定地点头,“就因为这样,所以兄弟们没有立刻赶人,而是先将她安置在前厅。” “是什么样的证据让你们觉得她真是戚姑娘?”西门玉纳闷地问道。 “这个嘛……”黎子叙听着,忍不住一改方才的沉默表情,露出了带点诡异的笑容,“都是些很私密的事,不好公开询问,所以才想私下问你。” “有多私密?”看见黎子叙的表情,西门玉突然觉得有些莫名的发毛。 “都是些跟你小时候有关的事……”黎子叙微笑地压低了声调,“像是你同西门大哥玩水时跌伤,在大腿内侧留下了疤痕,或是胸口上有两个小红痣,再不然就是幼时惹恼了路边大狗,被追咬屁股之类的……” 黎子叙每说一件事,西门玉的脸色就越变越铁青,鲜少表露情绪的他表情一僵,制止道:“够了,我知道有多私人了!” 怎么净是些他小时候的糗事? 那个自称戚姑娘的,究竟打哪儿听来这些事? “这么说起来,她说的都是真的?”黎子叙看着西门玉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少见难堪反应,不由得迸出笑音,“没想到咱们苍龙堡里一直都是仪表堂堂、风度翩翩的你,居然……” 要不是西门玉亲口承认,还真是让人无法把这些趣事跟西门玉联想在一起啊! “这些事还有谁听见了?”西门玉没搭理黎子叙的嘲弄,仅是绷紧眉心探问。 “奏礼、奏恒。”黎子叙无奈地苦笑一声,“不过因为说的都是你的私事,所以我已经嘱咐戚姑娘别再多言,也叫他们俩别多问。” “他们不会听吧?”西门玉不用想也知道,那兴好凑热闹的两兄弟,可不是会乖乖放着笑话不听的人! “嗯!直到我来找你之前,他们都还在缠着戚姑娘问你的糗事。”黎子叙耸耸肩,表示自己仁至义尽了。 “我自己去确定吧!”西门玉微眯眸子,话音一落,便起身往外步去。 一来是此事与他关系重大,非弄清楚情况不可,二来他可不想放任蓝家兄弟听光他的私事,将来日夜不停地用来嘲弄他! 前厅里,蓝奏礼与蓝奏恒慇勤地围在据说是戚姑娘的身边,又是奉茶水又是拿点心的,只差没把满汉全席摆上桌,央求她多说几件西门玉的糗事来听听。 不过小姑娘倒也执拗,茶照喝,点心照吃,就是没吐露半个字,直到西门玉与黎子叙踏进了厅里。 “好了,奏礼、奏恒,你们先离开吧!这事让他们夫妻说去。”黎子叙用着不容反驳的副堡主威仪,把蓝家两兄弟先后赶离前厅。 所以原本吵吵闹闹的厅中,一下子少了许多噪音,就只剩下西门玉这个当事人,还有据说是西门家二少奶奶的戚采蓝,以及黎子叙这位副堡主。 因为就算西门玉点头承认这小姑娘就是他的未过门妻子,要迎她入堡,也得由黎子叙点头同意,所以黎子叙就在蓝家兄弟的哀怨眼光下,顺理成章地留在厅中。 “戚姑娘,这位就是西门玉。”看着眼前静默的尴尬气氛,黎子叙清清嗓音起了个头。 他的介绍,让黑眸一直滴溜溜地在西门玉身上打转的戚采蓝露出了惊喜的表情。 “你就是我的相公吗?”戚采蓝眼睛一亮,“我总算找到你了!” 过度亲密的呼唤令西门玉有着一时的不适,他微微一愕,瞧着这个口口声声说他是她相公的小姑娘,只见她模样俏丽,有着一头绑成三根细麻花的发辫,和白净可人的脸蛋,鸟溜溜的黑瞳闪着灿烂星光,眨呀眨的引人注意。 “你真是……戚姑娘?”西门玉总算从喉咙里找回自己的声音。 “当然啦!”戚采蓝看看一旁的黎子叙,笑道:“真有趣耶!打从我进门开始,就不断地有人上前问我这个问题,偏偏我都说了一大堆证据,却还是有人怀疑我。” “这当然是有原因的。”西门玉力持平静地问道:“关于在下的私事,不知戚姑娘是打从何处听来的?” 像那些过度私密的往事,照理说除了他之外,应该只有家中那三个人知晓…… “那些?就西门伯父跟伯母,还有秀大哥说给我听的啊!”戚采蓝说着,又眨了下黑瞳。 “果然是他们。”西门玉忍不住在心里苦笑。 看来,他年少离家后,两家人的往来应该相当频繁,所以戚采蓝与家人早就混熟了,甚至让爹娘还有大哥将这些他不想告诉外人的私事,都说给这未过门的媳妇听。 只是,虽说这些事只有爹娘与大哥知晓,但似乎也不能当成证据,因为家里的下人也有可能从旁听了之后,再悄悄流传出去。 西门玉正犹豫着该不该相信这小姑娘的话,没想到戚采蓝又开口了。 “如果你还是信不过我,那这样吧!我给你个更有力的证据。”戚采蓝说着,便开始翻寻着自己随身带上的包袱。 “有力的证据?”西门玉正纳闷她还能拿出什么来当证明,没想到她已经从包袱里拿出一个有些破旧的布娃娃来。 “喏!你看看,这个是你的没错吧?”戚采蓝得意洋洋地摇晃着手中的马娃娃,笑问道。 她手里拿着的是个颜色已褪去几分,表面还缝补过的马娃娃,看来年代颇为久远。 “这不是……”西门玉顿时露出困窘至极的讶异表情。 “是啊!你娘说,这是你小时候吵着要骑马,却又因为年岁太小不能骑,所以她就亲手缝了这个给你当安慰的布娃娃。” 戚采蓝将娃娃放在桌上,对西门玉说道:“西门伯母说,这个娃娃在我跟你成亲前,就暂且放在我身边,我可以把它当成你,让它陪着我。” 霎时,西门玉不由得露出了尴尬神情。 这马娃娃是他出门远行前,留下给娘亲的,用意是让娘觉得有伴,不必担心他四处云游,所以这一定是娘给的没错。 看着这个不容怀疑的证据,西门玉瞬间只能苦笑。 倘若这厅里就只有他与戚采蓝,那也就罢了,偏偏现在还有一个黎子叙副堡主在场啊! “还真是温馨啊!”黎子叙挑了挑眉,没多说什么,脸上倒是充满意味不明的笑容。 外人只知苍龙堡的玉面铁扇外貌斯文俊雅,倒不知晓西门玉幼少时期,竟也有如此天真的一面。 看来这姑娘果真是戚采蓝没错了。 “原来爹娘与你如此相熟……”西门玉这下终于明白,为何爹娘会对戚采蓝那么不舍,甚至要他与戚采蓝举行冥婚。 都熟成这样了,自然会想着肥水不落外人田,把认识的好姑娘娶进门。 “对啊!这样你相信我了吧?我确实是你妻子喔!”戚采蓝笑咪咪地指指自己。 “我相信你是戚姑娘没错,但为什么你还活着?你爹娘明明说你自尽身亡……”这般前后不符的说词,还有戚采蓝活生生站在眼前的景象,着实令西门玉有着许多疑惑。 “喔!这个说来话长,你先坐下,我慢慢解释给你听。”戚采蓝反客为主地比比空椅子,示意西门玉入座。 西门玉与黎子叙互看一眼,没多说什么,便先后在空位上坐下,因为他们也想知道,这般的荒唐事究竟是怎么发生的? “来来来,一人一杯茶。”戚采蓝倒上三杯茶,重新坐回位子后,这才开口道:“我大概说明一下好了,首先呢!我绝对没有意中人,因为我打小就认定,长大了就是要嫁给你的。” 面对西门家给予的温情和欢笑,老实说,戚采蓝实在很难去排斥要嫁人这件事,因为除了西门玉这个夫婿之外,她跟西门家的每个人都熟。 “然后呢!非常不幸的,我的爹娘对苍龙堡有很严重的偏见,他们认定你们都是些土匪跟贼人,或是粗鄙莽夫,又说当初指腹为婚时,根本不晓得你居然会加入苍龙堡,后来婚期近了,知道你是苍龙堡侠客时,才想尽办法要取消这门婚事。” 戚采蓝滔滔不绝地讲述着家中的私事,而且还毫不遮掩。 “所以……戚家伯父与伯母,才谎称你为情人自尽身亡,为的是退了这门亲事?”听到这里,西门玉大概也懂了戚家人的考虑。 没想到仅是因为对于苍龙堡的误会,就闹出这么大乱子来。 只是,像这样的想法,他也不是不能够理解,毕竟苍龙堡虽非江湖草莽的聚集处,但戚家人应该是指望女儿能嫁个普通生意人,日后过着吃穿不愁的少奶奶生活。 可偏偏他是江湖中人,即使苍龙堡威名远播,可是免不了多添江湖恩怨在身,倘若要一辈子平安凡顺,他确实不算个好对象,也难怪他们想尽办法要为女儿退婚。 “对呀!而且因为我反对,他们就把我关在后院,不许我出来胡闹,想说办了冥婚之后,就跟你没瓜葛了。”戚采蓝点头应道。 “既是如此,你又为何远赴苍龙堡?”这点着实教西门玉感到不解。 既然她爹娘都把苍龙堡形容成这样了,为何她却肯冒险,只身来到苍龙堡寻他? 而且就算她想解开这误会,不愿令他的爹娘白白难过,感到自责,只消暗中捎信给他的爹娘,或是溜到他家报讯就成,怎么样都不必多跑这一趟吧? “因为我们还是成亲了啊!”戚采蓝认真地应道:“如果爹娘最后替我退了婚,那我也没辙,但偏偏他们还是办了冥婚,所以我们等于是正式拜堂的夫妻嘛!” 西门玉听着,不由得困窘了起来,“戚姑娘,你这意思,莫非你来苍龙堡,是因为……”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嘛!所以我是来履行婚约的。”戚采蓝笑嘻嘻地迸声,“我想,等到我们圆房,有了孩子之后,爹娘就不可能再提退亲的事了。” 私密的闺房之事被戚采蓝说得像是晚饭要下面煮汤那般简单,令西门玉顿时一愣。 “所以你是为了履行婚约而来?”就算是再怎么顺从的性子,也该有个底线吧?西门忍不住在心里摇头,这戚采蓝的坚持,跟他那顽固的爹还真是像了个八分样。 “当然不只是这样啦!”戚采蓝说着,替自己倒了杯热茶,咕噜噜地灌了半杯润喉,才又续道:“其实我在来时的路上打听过你的为人,发现苍龙堡其实是很正派的地方,你又是个侠义之士,所以我觉得你是个没啥可挑剔的好对象,既然如此,嫁你也没什么不好啊!因此我就上门找人了。” “戚姑娘真是深明大义的人。”黎子叙理解地点了点头。 一般而言,只知温驯听从的姑娘,通常不会如此有主见,但戚采蓝显然并不只是个柔顺听话的性子。 她除了信守承诺,还懂得灵活思考,说起来……倒真是个好姑娘,值得个好男人把她留在身边珍惜。 黎子叙顺势将眼光往西门玉打量而去,心中暗忖,就不知他的好兄弟是否有留下戚采蓝的打算?还是决定尊重戚家爹娘的意思,顺了他们二老的心意将这门亲事退掉? “副堡主……”西门玉往黎子叙瞄了眼,语气颇有“麻烦你不要学蓝家兄弟凑热闹”的意味存在。 虽然他也觉得信守承诺是好事,不过在这种他以为自己可以清静多年,结果未婚妻却死而复生,甚至已经以他妻子身份自居的情况下,要他立刻就接纳,实在是太突然了点。 也许,他虽然口口声声说自己的迎亲只是去履行承诺,也不介意身旁多个女人陪伴,但事实上却没能如此平心静气地看待这件事吧? “怎么?你不觉得她与你很适合吗?”黎子叙见西门玉一脸左右为难的表情,忍不住在心里闷笑了几声,“况且,若要我说句公道话,其实与她当夫妻,对你也好。” “什么?”西门玉没想到他们俩才刚聊过,黎子叙便一面倒地帮着戚采蓝说话,让他愕然。 “副堡主真是明理,西门伯父跟伯母,还有秀大哥,也说我一定很适合他耶!”戚采蓝一听见黎子叙开口为自己说话,立刻露出惊喜的笑容。 她打小与西门家的人相处惯了,总想着这个从没见过的夫婿究竟生得什么模样,而由西门家的人口中说出来的,又净是些趣事,所以她心里早对西门玉有了不少的妄想。 因此,在听见爹娘说西门玉是个江湖莽夫时,她立刻心生抗拒,她认为像西门家那么和善的伯父、伯母,还有西门秀这个亲切的大哥,既然都把西门玉说得那么好,那么西门玉绝不可能像爹娘说的那样。 所以,她来了。 不惜逃家、不惜冒险,她想亲眼证实一下,看看她这个夫婿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否则她无法死心。 而现在……她很庆幸她来了。 西门玉与爹娘对江湖人的偏见完全不同,他相貌端正,气质斯文,在坊间还有不少功续,让百姓们津津乐道,也令她对他好感倍生。 呵……她盼了许久的夫君呢!她终于能够跟他在一起了。 “反正你们确实是夫妻了,那你就留下吧!玉的院落绝对有足够的空位让你住。”身为苍龙堡的副堡主,黎子叙轻松地下了指示。 “副堡主……”西门玉再次无言。 因为黎子叙这番话,意思就是说,他不会另外安排客房给她住了。 “谢谢你,副堡主,日后请叫我采蓝就好,不必那么见外的叫我戚姑娘了,反正玉的兄弟就是我的家人嘛!”戚采蓝喜孜孜地应声。 没想到这个副堡主如此好相处,看来她真是挑对上门拜访的时间了。 外人都说,要入苍龙堡难如登天,可她倒是挺幸运的。 “好,那我就不客气地唤你一声采蓝了,日后在堡内有什么需要,找玉或是找我们兄弟们都可以。”黎子叙极为爽快地应声,随后便起身转向西门玉叮嘱道:“玉,你可要好好照顾妻子啊!” “副堡主,我应该跟你无冤无仇。”西门玉再也听不下去了。 他不开口,黎子叙就要把戚采蓝塞进他住的院落里去了。 “我这是关心你,好兄弟。”黎子叙啜了口茶,然后走到西门玉身旁,往他肩上轻拍,“你这人的个性啊!说好听是稳重有气质,说难听点,就是清心寡欲过了头,年纪轻轻的就想青灯古佛,所以多个性情活泼的采蓝陪伴你,日子反倒会多些趣味,其实挺好的。” 这不是恶整,也不是欺负人,而是黎子叙在评估过两人的个性后,所做出的考虑。 在他看来,西门玉虽然行事沉稳,但生活却也显得太过枯燥无趣,照这样下去,说不定一辈子都不会娶妻生子。 所以,既然缘分主动找上门了,他就试着为这两人推一把吧! “就算青灯古佛,那也是因为我喜欢安静独处,别要求我像奏礼、奏恒那样。”西门玉不以为然地摇头。 “原来你喜欢安静独处啊?”一旁的戚采蓝听了,立刻出声插话,“那很简单嘛!反正我刚来,这几天我会四处探探,熟悉一下苍龙堡,绝对不会吵到你的啦!” “戚姑娘,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夫妻相处是一辈子的事,可不是一两天的问题。 “叫我采蓝或蓝儿就好,我们是夫妻嘛!”戚采蓝笑着打断了他的话,“放心,你是担心我习惯这儿后,又回头吵你对吧?别担心,你许多习惯,我都从西门伯父跟伯母那边听清楚、记明白了,绝不会让你觉得我吵人的!” “就算这样,那些也是我少时的习惯。”西门玉有些无奈,他发现自己的灵活脑袋在应付戚采蓝时,似乎一点也派不上用场。 “那也没关系,既然是要相处一辈子的夫妻,慢慢调适就好嘛!”戚采蓝露出自信十足的表情笑道。 西门玉微微一愣,看着她信心满点的模样,他一时竟困窘得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来。 这还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看来除非戚采蓝自己觉得他们两人真的个性不合适,不然的话,即使旁人或他这个夫婿说了再多劝告,她都不会接受取消亲事的决定,还会找出上百个好理由驳回来。 而且他们俩在名义上又确实已经拜堂成亲,他更该履行指腹为婚的承诸。 所以,也就是说,他根本没资格,也没理由推却。 况且,男大当婚,这是他在前去戚家迎亲时,就有的觉悟,虽然中间发生不少意外风波,但说起来,也不过就是把他履行婚约的时间往后挪了些罢了。 因此,不管怎么说,眼前这个有些伶牙俐齿的小姑娘,都确确实实是他的妻子了。 “我知道了。”西门玉缓缓地吐出了回应,“我们就当夫妻,慢慢调适吧!” 【第三章】 听说当初兴建苍龙堡时,堡主很坚持每个小院落都得能容纳两人以上共同居住,要建得宽宽广广,住起来舒舒服服。 后来兄弟们一个个成亲了,大伙儿这才发现,堡主似乎早就料到,再怎么热爱自由的江湖侠客,还是会有遇上心仪姑娘的一天。 所以宽阔的居所一间间地变成了舒适的新房,为苍龙堡内多添了灵秀的俏嫩身影,而今,终于也轮到人称玉面铁扇的西门玉,带着娇妻共枕眠。 因为喜好宁静,加上两人早已举行过冥婚,因此,西门玉便藉机婉拒了兄弟们说要闹洞房、备喜筵的好意,直接拎着小妻子进房。 “玉,这里就是你睡觉的地方啊?”一踏入房里,戚采蓝便兴致勃勃地四处打转起来。 果然,就像黎子叙说的,西门玉还真是年纪轻轻就想青灯古佛,偌大的空房里摆设得有够简单,除了每个人都会用到的衣柜、床、小桌与两把椅子,临窗的茶几上甚至连摆盆花当装饰都没有。 普通人至少会有个字画或花啦!收集的賨剑或一些书册,但是,不是她要说,西门玉的房里……真是空荡到只能用枯燥乏味跟什么都没有来形容。 “你若需要其它东西,明天我再跟堡内负责的兄弟说一声。”西门玉看看她手边只拎了个小包袱,心想她应该是临时逃家,没带什么贴身用品出门,改明儿个得请人替她打理了。 “嗯!谢谢你。”戚采蓝把包袱搁在桌上,伸了伸懒腰,然后走向床边,弯身拍了拍床铺。 挺舒服的,看来今晚能睡个好觉了。 西门玉见她在床边落坐,突然觉得有些不习惯。 他对感情一事向来抱持着淡薄的态度,由于太过随缘,还鲜少表露出对任何女子的好感,因此兄弟们才老说他的情缘比和尚还薄。 但是,用这样的态度看待女人,不代表他就是个清心寡欲的和尚。 瞧着戚采蓝那副曲线玲珑的身形,再加上她确实成了自己的妻,要他完全毫无所觉是很难的。 “你累了就先睡吧!有事的话,我在隔壁书房。”西门玉甩开烦杂不定的心绪,决定到隔壁房间休息去。 虽说要试着当夫妻,可是如此突然的情况,还是让他有些难以适应。 反正她人都住进屋子里了,哪天培养出感情再与她圆房生娃娃也不迟。 目前……就先分房而居吧! 打定了主意,西门玉转身就想走,不料戚采蓝却跳下床跟上前。 “等等,你不会是想把这儿让给我,自己睡书房吧?” 她这个夫婿难不成真是个和尚吗?生活简单朴素也就罢了,连欲望都没半点? 看着她一个活跳跳又水灵灵的小妻子待在床边,不会想扑上来跟她生娃娃吗? “难不成你想今天就圆房?”面对戚采蓝似乎永远不懂什么叫害臊的反应,西门玉反倒愣住了。 “夫妻圆房是天经地义的事吧?”戚采蓝挡在西门玉面前,理直气壮地应道:“除非……一、你有隐疾,二、你其实是女人假扮男装,所以不可能跟我圆房,两个理由你选一个。” “都不是。”西门玉越听越是困窘,他摇摇头,不懂向来算是相当恪守礼教与规范的他,怎会如此凑巧,遇上个丝毫不懂害羞的小妻子?像这些夫妻间的私密话,她每一句都说得如此大方。 “既然这样,你就该跟我圆房啊!不然我们要怎么生孩子?”戚采蓝指着西门玉,怀疑地问道:“还是说,你表面上敷衍我,说要跟我当夫妻,但事实上是想暗中找爹娘来,把我带回去,并退了这门亲事?” “没这回事。”西门玉真觉得哭笑不得了。 哪有丈夫在新婚之夜被妻子逼着圆房的? 这事若让兄弟们知道了,肯定笑掉他们的大牙。 摇摇头,西门玉试着以和缓的语调对戚采蓝解释,“虽然很多妻子都是在圆房时才与丈夫相识,但你不觉得先认识再圆房比较好?” “这有差吗?”戚采蓝摇摇头,“晚饭上桌之后,不管是先吃饭再喝汤,还是先喝汤再吃饭,最后汤跟饭还不都到肚子里去了?哪个先,哪个后,结果都一样嘛!” “这……”她直线条的回答,倒令西门玉错愕了。 “我的意思是,有情意为基础,比纯粹的身体交欢来得好多了。”面对这个直率得过头的小妻子,西门玉纵有万般无奈,也只能细细解释自己的真正意思。 不过对于他的好意,戚采蓝却是直勾勾地打量了他好半晌,而没有立刻点头同意。 嗯……这个理由其实听起来真的很冠冕堂皇没错,也适时地表现出这个夫婿的体贴,听起来像是认真地想跟她相处一辈子,所以得好好培养感情,但问题是…… “虽然你说的没错,不过,你就暂时当成是上花街吧!”虽然她也同意丈夫的说法,但现实不等人的。 “什么?”西门玉微愕。 哪有妻子叫丈夫把家里当花街的! “反正你上花街时,跟那些女人也没啥感情吧?”戚采蓝微噘起双唇,有些怨慰地续道:“我知道你很体贴啦!可是我们没这么多时间空耗,如果不快点生米煮成熟饭,等我家里找人找到苍龙堡来,我就会被抓回去了。” 想想,她都离家好一阵子了,家里的人不可能不找她的,因此,她非得在被爹娘带回去前,跟西门玉圆房不可。 “你根本不用担心这件事的。”苍龙堡又不是谁都进得来的地方,倘若戚家人真的找上门,他也会先出面商谈此事该如何处理,而不是将小妻子交还了事。 “我怎么可能不担心?”戚采蓝驳道:“听你说得这么轻松……莫非你跟花街的红粉知已已经鹣鲽情深了,所以嫌我碍事,才不想跟我圆房?” 她是有做好心理准备,知道这个侠客丈夫说不准在外头真有不少红粉知已,所以早有身为明媒正娶的大房,必须要有宏大气度的打算。 不过,如果是完全不受丈夫喜欢,丈夫完全不想要她,只想跟红粉知已双宿双飞的情况,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你想太多了,我没有你口中所谓的红粉知已。”西门玉真不知道戚采蓝的小脑袋瓜怎能联想这许多事? “你没有?”这下反倒是戚采蓝愣住了,她眨眨眼,看了看西门玉温文俊雅的外貌,然后突然用有些颤抖的语调指着他问道:“那……那么说,难道你对女人没兴趣,只想一辈子跟你的好兄弟相处,甚至是……你对男人……” 这种离经叛道的事,她可不是没听说过,但万万没想到,她竟也有可能遇上。 “你……”西门玉瞪着眼,觉得自己的优雅修养似乎在这一瞬间崩裂了。 他大口吸着气,然后伸出双臂搭在戚采蓝肩上,重重地压住她,倾身逼近,“戚采蓝,你能不能暂时停下你的过度联想,不要再把一些不知道从哪里听回来的古怪东西连在我身上?” 再不制止她,难保她不会以为自己跟黎子叙是一对! “咦?所以事情不是这样吗?”戚采蓝头一次跟西门玉贴得这么近,也是在这个时候,她才发现这个夫婿真不是只有长得俊逸而已,那看来总是透出一股淡漠眼神的眸子,还存有几分星火般的微光。 “不是。”西门玉没辙地叹了口气,“总之……” 他将视线投向一旁的床铺,再把目光拉回戚采蓝身上,“只要圆房了,你就不会再胡思乱想,知道我本来就有打算迎娶你了吧?” “你答应跟我圆房了吗?”灿光自黑瞳中迸开,戚采蓝欣喜地将刚才的烦恼统统抛到脑后去。 看着她那期待的眼神,再加上方才她老是弄错方向的可笑联想,西门玉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拒绝的话语来。 唉!罢了,该来的迟早会来啊! 像宠溺一个未经世事的孩子般,他将压在戚采蓝肩上的手臂抽回,然后以右手轻轻地往她颊上拍了拍。 “对,我们今晚就圆房。” 这真是很微妙的关系,而且还有些别扭。 虽然就像戚采蓝说的,他大可以暂且当她是花街姑娘,尽情与她交欢燕好,等生米煮成熟饭,让戚家爹娘无法悔婚之后,再来慢慢培养感情,不过,毕竟两人已是夫妻,所以这样的想像反倒令人尴尬。 虽然他并不是真的没碰过女人,但…… “玉?你怎么啦?” 娇音迸发,拉回了西门玉的神智。 转头一看,只见方才说要去更衣的戚采蓝,已经窝在床上等着他了。 还真是主动啊…… 西门玉在内心苦笑了声,虽然这也算是飞来艳福的一种,不过其实他现在没什么心情享受啊! 但,成亲不就是这么回事? 日后,他最好早些习惯身边多了个妻子的事实…… 敛起过度复杂的思绪,西门玉转身走近床边,然后动手解开身上的衣服。 随着他的动作,身上的衣衫也跟着一件件落下,露出了他乍看之下不像个武人,事实上却精瘦结实的身躯。 看着西门玉褪去衣物,把自己蒙在被里的戚采蓝也不由得瞪大了眼。 哗!先前老听着旁人说,她这夫婿是擅使铁扇的高手,她都没什么深刻的感觉,现在她却不得不说一声,那就是西门玉果然是个侠客。 虽然比起一些身形原就魁梧过人的汉子,西门玉简直像个文弱书生,可掩在袍子底下的好身材,却让她忍不住想多打量几眼。 许是戚采蓝毫不掩饰的眸光,引起了西门玉的注意,他将手边的衣衫挂到一旁,只穿着长裤,弯身坐上了床。 “你都不会害喜的吗?采蓝。”虽然不介意她打量,但这种有点本末倒置的相处状况,却让他感到有些无所适从。 “害喜又生不出娃娃。”戚采蓝应得很直接,“而且我跟你是夫妻吧?又不是红杏出墙,有什么好害臊?” 她跟西门玉亲热叫天经地义,为何要感到不好意思? 西门玉瞪着眼,没辙了。 看来小妻子的思考,原本就与常人有着很大的差异。 只是……不可否认的,这也是她奇特的地方,而且偶尔还挺引人深思的。 确实就像她说的,既然不是在做些见不得人的丑事,那就该活得坦荡荡、理直气壮,而不是受众多规范教条所影响,成天只想着旁人会怎么说自己。 “这句话说得倒好。”西门玉不自觉地勾起了笑容,“或许,你也有苍龙堡人的素质……” “咦?”戚采蓝微微一愕。 她从来没听过西门玉夸过她,自跟他见面到现在,他总是一直采取半回避的方式对待她,脸色虽没特别差,倒也没到和颜悦色、好声好气的地步。 可是现在,他不但夸她说得好,还…… 她没看错吧?他笑了耶! 戚采蓝瞪大了黑眸,看着西门玉微勾的唇角,衬着他的俊朗面孔,瞬间她竟觉得心跳似乎漏了几拍。 虽然一刚开始见到西门玉时,她就觉得他生得俊秀,但像现在这样心评评跳,却是头一次。 霎时,她突然感到周身有些发热了。 “怎么了?”瞧原本聒噪的她忽然静默下来,西门玉反倒有些不习惯。 他还以为她会追问他,刚才到底夸了她什么,哪知道她却是呆愣愣地傻在床上不动,视线还定在他脸上,动也不动。 “没有,没什么。”戚采蓝把头摇得像博浪鼓,“我只是觉得……嗯……你真的……长得很好看。” 她不懂什么叫藏心事,满脑子只想着该怎么回答西门玉的问题,所以就很直接地把心里话说出口了。 西门玉打量着她似乎有些泛红起来的双颊,心里忍不住兴起了另一个臆测—— 他这个小妻子,该不会直到现在,才算是真正的情宾初开吧? 她话说得大方,是因为没什么男女分别的意识,只想要履行婚约的承诸,但此时此刻,却开始对他动了心…… 这倒是有趣了。 不同的心思让西门玉兴起了探究之意,他往前倾身,挨近戚采蓝,轻声道:“多谢娘子夸赞。” 俊容在近距离贴近,让刚开始意识到男女之情的戚采蓝一下子反应不及,脸颊几乎烧红起来。 见她脸红,西门玉更加确定了自己猜测无误,忍不住生出了玩心。 白日里光听着她回堵他的问话,还让黎子叙笑他,现在小小地欺负一下自己的妻子,应该不为过吧? “采蓝,既是更衣要圆房了,怎么你却忘了要把发辫解开?”西门玉眼神一溜,转到了她脑后的发辫,下一刻便伸手往她的长发上抚去。 “我……我忘了。”没想到方才还离自己远远的西门玉会突然对自己亲近起来,让还分不清自己心情转变的戚采蓝顿时吓了一大跳。 手一松,她紧抓着的薄被也跟着滑落,露出了一片白皙美肩。 西门玉的视线不由得跟着移转,见到戚采蓝暴露在眼前的香肩,他先是一顿,然后才迸出轻笑声。 “采蓝,你该不是为了让我省事,所以底下……什么也没穿吧?”方才西门玉就觉得怪,怎么她更衣后,就整个人缩进被窝里?原来…… “对……对啊!我想说省事嘛!”戚采蓝吞吞吐吐地应声,却没把心里的另一个想法说出口。 原本她盘算的,是想着可以主动诱惑西门玉,否则这男人一副跟出家和尚没两样的态度,说不准等会儿真要圆房时,他又喊着不想了。 但她没想到西门玉居然会突然变得如此主动,害她的心跳得越来越快,都要喘不过气来了。 “你倒是有心……既然你这么主动,我不好好疼爱你,就对不起你的心意了。”西门玉笑着将她发丝上的花结解开,令她那一头发辫松散开来,霎时,微卷的黑发落得满肩,映衬着她的白嫩肌色,看来更形诱惑。 倾身向前,西门玉往浑身僵硬的戚采蓝颊上轻吻,唇瓣间吐出了热气—— “我们来圆房吧!娘子。” 戚采蓝正觉得身子舒服得像要升了天,没想到西门玉却突然停手,让她错愕万分。 “我……我不知道。”戚采蓝微鼓着腮帮子,双颊红透地迸出虚弱的反驳声,“这种事,我怎么可能……比男人清楚啊! ” 她明显的抗辩语气,令西门玉忍不住想笑。 先前瞧她说起私密事时,一点也不害臊,还当她是这样的情事听多了,所以觉得没什么了不起,可在渐渐摸透她的个性后,他发现小姑娘看似独断的态度,根本就不是这么回事。 她只是对男女之情什么都不懂,才会显得大方。 说起来还真是……有趣极了! “既然你不清楚,又怎么知道男女圆房会生娃娃?”而且她的语气还相当自信。 “我都是大人了,还是有婚约的姑娘,这方面的事,多少会从家里娘亲或下人、婢女或奶娘那边听到啊!”戚采蓝诚实地应道。 “可娘子对于夫妻间的调情,似乎什么也不懂……”西门玉细细地打量着她,只见她身材匀称,丰圆玉乳虽不是傲人的尺寸,倒也圆润可爱,皮肤摸起来更是软绵绵的,很能吸引男人。 “调情?原来你刚才就是在跟我调情啊!”戚采蓝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西门玉微挑眉梢,纳闷地问道:“如果不是为了与娘子调情,让你在圆房时能够放松些,我又何必这么做?” “我不知道啊!所以我不是一直在问你吗?”戚采蓝略带委屈地迸声,“我都问过你,为何要舔我……呃!可是你没回我话……” 原来刚才的举动,就是男女之间的调情啊! 她只听过情人或夫妻间会调情,但事实上对于这个字眼,她半点概念都没有。 “这么说来,你只知道如何生孩子,却不懂其它的夫妻相处之道?”西门玉听着、听着,突然觉得自己好像见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景象,因而瞪大了眼。 这还真是鲜了! 一般姑娘家,总是先明白夫妻如何相处,却不懂真正的男女交欢,但他这位娘子,却是完全相反。 “相处之道?”戚采蓝先是愣了下,然后才眨眨眼,点头应道:“嗯!我不知道还有这个,我只知道我打小就跟你订亲,将来一定要遵守承诸嫁给你,两个人在一起就是要生孩子。” 她过度单纯的回答,令西门玉突然有股想笑的冲动。 原来如此啊…… 她一味地想遵守承诸,是因为只明白什么叫信用,却不懂情愫,所以,她并不会坚持想去寻找自己的幸福,或是其它喜欢的男人,他们双方也才会一直鸡同鸭讲,无法沟通。 可现在…… 她对他似乎是动了情,而且他也确实碰了她身子,决心与她当夫妻,既然如此…… “娘子,对于夫妻间的事情,你知道得实在太少了,今晚,我就把我知道的,都教给你吧!” 西门玉勾起唇,露出了魅惑的笑容,引得她只能傻愣愣地点头。 却不知道,这一夜,将会是她人生里,转变得最多,也最长的一个晚上…… 【第四章】 事实证明,西门玉的斯文外貌只是“看起来”温文儒雅,却不见得真的是个书生。 至少,此刻他的举动,可是一点都没有书卷味…… 这样……她就会生娃娃了吗? 戚采蓝还无暇多想,西门玉的亲吻已将她迷得昏头转向,再也无力思索这个问题。 此时此刻,她只知道,她想好好地与这个丈夫彻底享受得来不易的初夜,并让西门玉带给她更多、更多刺激的欢愉感…… 【第五章】 老实说,戚采蓝并不是很清楚苍龙堡究竟是在干什么的,她只知道,这群住在里头的侠客干了不少惊天动地的大事,连天皇老子都要敬重他们三分,附近几个县城的官差也经常央请苍龙堡的侠客出面帮忙,不管是抓贼或治退盗匪,苍龙堡总有英勇至极的表现。 不过,光凭这些功续,这整座苍龙堡的人就活得下去吗? 一大家子吃吃喝喝要用的银两,想必花费惊人才对,怎么可能就靠这些来源不定的收入过活? 戚采蓝终究是出身商家的姑娘,忍不住就对这些琐碎问题啰唆了起来。 “如果你是担心我的收入能不能养活你,这点你用不着烦恼。”西门玉苦笑着朝戚采蓝瞄了眼。 毕竟两人已有夫妻之实,他也决心要与她共度一生,所以也不打算再隐瞒此事,而是打算修书一封,通知爹娘真相。 当然,他也没忘了要戚采蓝修封家书,把她身处苍龙堡的现况告诉戚家爹娘,免得他们四处找人,操心个半死。 “就算你教我不用担心,但我又不知道你们这群侠客到底靠什么维生,在家书里也无法好好说明,这样不是惹得我爹娘更烦恼?”因为爹娘就是认定这群侠客都靠劫掠过活的,没好好说明的话,难保他们不会上门吵,到时候岂不是给苍龙堡带来麻烦? 一张圆桌旁,两个人面对面地共享同个砚台,一边是振笔疾书,一边则是摇晃着笔杆,半个字都写不出来。 “如果你这么担心,那就这样告诉你爹娘……”西门玉抬眼瞧向戚采蓝,“苍龙堡也是有在经营正当生意的,而且上门拜托苍龙堡卖命的人,付出的酬金都相当的可观,因此,兄弟们分到的报酬非常惊人,就算想奢华过一辈子,也不是什么太难的事情。” “咦?真的吗?”戚采蓝还是头一次听见这样的说法,她瞪着眼讶道:“怎么这事居然没外传?我一路上打听了半天,都没听说这件事。” 记得她打听了半天,大家都只知道苍龙堡的神秘堡主相当有来头,而且财力惊人,所以才能买下天涯镇的大片土地建起苍龙堡。 “这事当然不会外传。”西门玉摇摇头,“所谓钱财不露白,苍龙堡的仇家已经够多了,难道还要多放几个消息出去,教人家看准这儿有钱有财,早些上门抢吗?” “呃……也是啦!那你现在告诉我……”戚采蓝瞅了西门玉俊朗认真的脸庞一眼,吞吞吐吐地问道:“你这是信任我了?” 她才刚进苍龙堡而已,虽说两人确实是夫妻了,但难保她不会大嘴巴,把秘密说出去啊! “夫妻就该互相信赖,否则宁可别当夫妻。”西门玉将名字签上,将毛笔搁下,抬头瞧向戚采蓝,唇角扬起了一抹得意的笑容,“再说,即使你真的不小心说溜嘴,就凭苍龙堡的威名,也不会有人敢闯进来。” “你说得倒真有信心。”戚采蓝让他瞧得心儿怦怦跳,忍不住又想起昨夜里的热情,“我是不知道苍龙堡的实力啦!但我知道,你真的很会欺负人。” 昨儿个夜里,西门玉几乎把她整了个死去活来,数度昏厥在他的臂弯里,两人是几近清晨才入睡的。 “是你嚷着想要生娃娃,我才如此努力的。”西门玉面不改色地伸手敲了敲她空白的家书,“还不快写一写?” “我不知道要写什么啦!”一提起生小孩的事,戚采蓝又涨红脸了。 因为西门玉真的不只一次射出热烫的爱液在她体内,多到她觉得自己可能会一口气生出三个娃儿了。 “不知道要写什么的话,就写你平安到达苍龙堡,已与我圆房成亲,等生孩子请满月酒时,再请他们上门看看孙子。” 西门玉简略地叙述了一遍,示意她照抄。 “这么写,他们会不会以为苍龙堡劫走我这个良家妇女,逼迫成亲啊?”戚采蓝忍不住深思起来。 “良家妇女?逼迫成亲?”西门玉微挑眉,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不知道是谁被谁逼迫成亲?” 昨儿个夜里,他原本不想与她圆房的,若非她一再地要求,甚至主动献吻,说不定现在他们还是陌生人。 经过昨夜的相处,他虽不知道戚采蓝的想法如何,但他的心情确实是有些改变了。 对于戚采蓝,这个因为承诸而来的妻子,他多少开始觉得她带几分可爱,只是,她的脾气还真是任性得可以…… “你说得好像昨天的事都该由我负责似的!”戚采蓝当然听得出他的话中之意,脸一红,她微噘起红唇,嘟囔了起来,“你自己还不是很享受……” “既然如此,就当我们扯平了。”西门玉指着空白家书,二度催促道:“至于家书,你若想不出来,就照我的说法写,不然赶不上今天那批送信了。” “好啦!写就写嘛!”戚采蓝一时之间也想不到什么更好的说词,只得照本宣科,把西门玉的话照抄一遍。 西门玉将她的家书看了一回,同样搁在一旁晾干,然后备上两个信封,一个写上呈交梧城西门家,一个写了送交梧城戚家,把信装进去,封了口。 “这样就可以了吗?那我能出去逛逛了吧?”戚采蓝累得趴在桌上,明明只是封简短的家书,写起来却像是要她的老命。 “你想逛什么?”西门玉微愕,接着才想起来,她什么也没准备就上苍龙堡找他了,“如果是缺的东西就说一声,我让人替你准备齐全。” 他还当戚采蓝是想出门买东西,可戚采蓝却是摇头以对。 “我不是想添购东西啦!我只是想在堡里四处逛逛。”戚采蓝指指窗外,续道:“我瞧你们这里的院子啦、花草什么的都好漂亮,房子也跟外头街道的长得不同,所以我想到处看看。” 况且,她日后就是西门玉的妻子,要长住在这里了,至少得去跟他的左邻右舍打声招呼吧? “你是想逛堡里?”西门玉顿时露出困窘的表情,“如果你只是想到几个漂亮的花园里走走看看,倒是还好,但……” 其实,他原本就鲜少与兄弟们分享什么心事,大半时候,都是兄弟们主动上门探他,其余的时候,他几乎都窝在自己的院落里做自己的事。 长年下来,他惯了,也觉得这样没什么不好,因为他并不喜欢四处探人隐私或成天到处闲逛。 所以,他与旁人的互动,就是偶尔会有几个性好热闹的兄弟成天往他这里跑,嚷着要他泡壶好茶来喝。 原本这应该是他的惯常生活,但现在……他不再是一个人。 既然身边多了戚采蓝这个小妻子,他的生活就不得不改变。 即使他可以不在意她离开这院落,与兄弟们或他们的女眷凑在一块谈心、聊天,但若是大家因为与她熟识起来,开始大方地在他的院落里来来去去,那可就…… “你不喜欢我跟别人说话吗?”戚采蓝瞧他突地没了下文,忍不住猜测起来。 “倒不是。”西门玉摇摇头,续道:“堡主让我们住在这里,就是想让我们像一家人一样过日子。分别盖院落给我们住,为的则是保有个人的兴趣或隐私。她从来不限制我们任何事,算是给我们挺多自由的,但——” “你不喜欢这样?”戚采蓝听出他的犹豫,于是截住他的话往下续问:“我听说苍龙堡内的侠客们,都像一家人一样,总是热热闹闹的,难道你不喜欢跟大家在一起吗?” 戚采蓝并无恶意,只是性好热闹惯了,所以对于西门玉这样喜好闲静休憩的兴趣,感到不是很能理解,但她这番话听在西门玉耳里,却是直觉地想起了几位喜欢四处吵人的兄弟,连带使得他的表情沉了下来。 一想到蓝家兄弟等人,他就头大。 他不是讨厌他们,只是个性真的合不来…… “你好像真的很困扰的样子。”瞧西门玉一脸看起来跟不高兴差不了多少的表情,戚采蓝忍不住朝他凑近了些,“你跟他们感情不好啊?” 她还以为西门玉成天住在苍龙堡不回家,是因为跟这群兄弟感情太好了,舍不得分开,可现在看来又好像不是那么回事。 “不是不好,而是……”西门玉想了想,找了个中肯点的形容应道:“我好静,所以兄弟们来串门子、泡茶喝,我无所谓,但如果像昨天你见过的蓝家兄弟他们那样,成天找我胡闹,对我而言就是骚扰了。” “喔!所以你是不希望我四处打转,惹人注意,然后勾引一票兄弟找你聊天,成天问东问西的,是吧?”戚采蓝听了半天,总算是懂了西门玉的考虑。 “差不多就是这样。”西门玉没想到戚采蓝能听懂自己的意思,在讶异之余,也安心许多。 看来这小娘子不难沟通啊! “既然这样,那我在院子里四处转转就好,不出去闲晃了。”反正她早有觉悟,要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因此西门玉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见她并未坚持,西门玉真是松了口气。 看来即使他娶妻,也不会为自己的往昔生活带来多大的改变,这样最好。 确实,虽然身边多了个妻子,但西门玉的生活还是一如以往。 戚采蓝当真没四处在堡内闲逛,而是跟他一块窝在他的居处,就这么安安分分地待下来。 需要什么东西,她总是直接开口告诉西门玉,再请人送过来。 西门玉的院落布置得极为舒适,清幽素雅,泛着一股淡淡的花草香气,就像他的外表给人的感觉,平淡而朴实。 偶尔她上门那天见过的蓝家兄弟,会过来找西门玉讨茶喝,总是喝不到一壶,就让西门玉请出门,说是他们太吵人。 起初,戚采蓝还想着,像西门玉这样几乎不出门的家伙,平时岂不是很无聊吗? 可在她连住了一段日子后,她才发现,西门玉还真像黎子叙说的,是个和尚个性,因为他几乎没有什么需要外出与人交流的兴趣。 弹弹琴、写写书法练个字,或是活络筋骨练功夫,时而品味一下茶香,这些几乎就是西门玉的全部生活。 戚采蓝还真不懂,一个人怎能静成这样啊? 明明西门伯父跟伯母,就是个热心外向的个性,西门玉却好像半点都没沾到他们的血脉似的。 不过,不可否认的是,他待她还真是挺好的。 不论是弹琴、写书法,或是练他的铁扇,他做任何事,都会带着她一块做。 所以,其实日子也不算太无聊,毕竟她还是有西门玉这个谈话对象。 只是很多事,她平时根本不碰,所以就算西门玉好心解释给她听,她还是不懂。 因此,每回西门玉弹琴的时候,她要不是在旁喝茶吃点心,听他弹完,然后拍拍手以示赞美,就是直接睡着。 西门玉对于她这种不给面子的行为,似乎不怎么介意,每回见她睡着,他不会直接吵醒她,而是抱她进房休息,说起来真是体贴到极点了。 至于他写书法的时候,她虽然会跟着磨墨,整理纸张,但其实她没什么兴趣练字,反正写来写去就那个样子,只要字写起来能见人,可以让人看懂,她就懒得多练习了。 不过西门玉倒真是厉害,除了练字写书法,偶尔还会自己吟些听起来好像很有情趣,但她其实完全听不懂意思的诗词。 也就是说,这个丈夫算是很有文采吧? 比起只会动武的江湖侠客,西门玉还真是个特例了。 也不是说西门玉的武功就比人差,她见过他练功夫,手里那柄几乎不离身的铁扇,让他使得出神入化,速度快到她的双眼都跟不上,看起来真的挺有魅力的。 只是……不好意思,她不懂武功,所以尽管西门玉平日挺勤奋练习的,可她依然是有看没有懂,只知道夫君的扇子很重,她拿不太动,但他却能刷刷刷地挥来挥去,功夫应该真的不错。 至于她,西门玉虽问过她想不想学点自保的功夫,可她不觉得自己有这个需要,反正她成天跟在西门玉身边,有什么麻烦,西门玉也会先替她挡下,所以,与其学成一只三脚猫,倒不如在旁边喂鱼就好。 两人平安无事地相处了好一阵子,日子几乎没什么变化,平平淡淡地一天天流逝而过,直到某天黎子叙来访…… “啊!副堡主。”戚采蓝正忙着收拾茶具,见黎子叙的身影转进门,连忙出声招呼。 “几天没见了,你过得可习惯?”黎子叙朝四下打量了会,瞧这院落一点都没改变,让他忍不住扬高了眉。 啧啧!西门玉真是娶妻了吗? 明明身边多了个女人,他的日子却一如往常,半点改变都没有。 要不是戚采蓝是他引着入堡的,否则他真会怀疑,其实西门玉根本就没娶妻。 因为一般人总会在娶妻后,多少配合着妻子的兴趣,改换一下院落的布置,但西门玉这里却一点都没变…… “苍龙堡住起来很舒服啊!”戚采蓝眨了眨眼,不懂何谓习惯? 反正她就是陪着西门玉做事罢了,大部分时间都不需要她费任何心思,在这种情况下,哪来的习不习惯? “有没有什么需要的?”黎子叙打量着表情没什么改变的戚采蓝,又进一步问道。 “没有呢!因为只要说一声,玉就会请人送来啊!”戚采蓝笑道:“你们这里很方便倒是真的。” “多谢夸奖。”黎子叙沉思了会,又问道:“我很少在堡里瞧见你跟大伙儿凑在一块,是怕生,还是不知道怎么跟大家相处?” 西门玉好静,这事他知,所以,他不会要求西门玉跟大家一起热闹,但戚采蓝这个姑娘家,个性应该不像西门玉那么文静才对,可自她入堡后,他几乎没在堡内见过她,这就鲜了。 因为对于戚采蓝来说,苍龙堡应该算是个新鲜地方,是人都会有好奇心,想到处逛逛才对。 但戚采蓝却像是被西门玉附身了似的,成天就只是跟在西门玉身边,鲜少离开这座院落。 “不会啊!大家都很热心,常常送东西给我。”戚采蓝笑道:“副堡主放心好了,我不是那种温驯到连说话都像蚊子在叫的千金大小姐啦!所以我一点也不怕生,跟大家相处得也不错。” 黎子叙仅是在心里喔了一声。 几乎没相处跟相处得不错,那可是两码子事。 只是从戚采蓝这边,似乎问不出什么真正的情况来,看来他还是直接找正主儿谈比较快。 “那我就安心了。玉在吗?我有事找他商量。”黎子叙略过戚采蓝话里的语病,直接挑明了来意。 “在,他应该是在练字,我带你过去。”戚采蓝比比书房的方向应道。 “不用了,你忙吧!我熟这儿,自己过去找他就成。”黎子叙挥挥手,示意戚采蓝继续整理茶具,然后便转身往屋内走去。 “看戏?” 听着黎子叙的话,练字练到一半的西门玉有些愣住了。 “对,堡主在湖天楼订了位子,原本是要去看戏的,但临时有事去不了,觉得茶钱都付了,不用也是浪费,所以让你带采蓝去。”黎子叙把话带到后,便绕过书案,步向窗边,一把将半掩的窗户往外推开,让凉风透入。 “堡主订的位,去不了,退了便是。”西门玉将毛笔搁下,抬头道:“说什么不用是浪费,应该只是个借口吧?” “湖天楼的戏,一位难求,只卖不退,你又不是不知道。”黎子叙面不改色地续道:“若要拿苍龙堡的名义去退订位子,岂不是让人质疑咱们拿名号去压人?” “一场戏两个位子而已,堡主不至于舍不得这点小钱吧?”西门玉叹了口气,“你就直说吧!是不是想叫我带采蓝出门,才送来这口讯?” 这群兄弟间的心思,总是示好得太过明显,让人很难不察觉。 尤其堡主又性好凑热闹,他这回的迎亲没能让大伙儿闹到洞房,堡主心里肯定有无数的抱怨想说,所以才使出这招吧? 明知道他不爱出门四处逛的…… “好吧!你希望我直说,我就坦白说。”黎子叙耸耸肩,不怎么介意这点小事,“我跟堡主谈过,我们都希望你能跟采蓝多亲近点、感情再浓点,别老是生疏得像两个陌生人,毕竟你们都成亲当夫妻了。” “你还真坦白。”西门玉忍不住朝黎子叙瞪了眼。 “是你要我直说。”黎子叙轻松地撇开责任,“所以你就带采蓝出门透个气吧!” “我们天天相处,我做什么事,都有她陪着,这已经够了吧?”西门玉摇摇头,“再说,采蓝也没要求什么,因此,我觉得没有必要。” “那只是你看起来没必要。”黎子叙不以为然地驳道:“一天天过日子的相处,只能养成你们俩的习惯,这跟增添夫妻情趣或感情,可是完全不同的。” “你是觉得我忽略了她?”西门玉露出质疑的表情。 “你这个人,说好听是体贴,走到哪就把采蓝带到哪,而且也放任她在你身边来来去去的帮着打点,但说难听点就是有照顾没疼爱,根本没注意到她真正的需要。”黎子叙叹了口气,又道:“玉,疼妻子与照顾人是两回事。” “每个人的个性都不同。”西门玉可不觉得自己非得像其它娶妻的兄弟那样,动不动就与妻子同游,才算得上是爱妻的表现。 “我不是要你改个性,只是希望你的日子多点变化、多些乐趣。”黎子叙挪动脚步,走到西门玉身边,将他往书房外推去,“所以,不管你乐不乐意收下我跟堡主的心意,就算你要当成命令也都无妨,把衣服换了,跟采蓝出门看戏去吧!” 虽是轻松的口吻,但黎子叙的声调却含着不容拒绝的语气,西门玉只能无奈地瞧着黎子叙的坚决眼神,暗自叹气。 【第六章】 清爽宜人的轻风掠过颊侧,将窒闷的气息完全吹散。 来了天涯镇这么久,这算是戚采蓝头一回踏上大街,她的心情真是兴奋无比。 街道两旁琳琅满目的各式摊子,让闷在苍龙堡里好一段时日的戚采蓝不管看见什么,都欣喜无比,甚至在每个摊子逗留许久,开心地问东问西,仿佛害怕错漏任何一样新鲜事。 “玉,这个是什么啊?好好吃喔!”戚采蓝捧着她刚才垂涎了很久,最后终于排队买到的点心,刚咬下一口,就觉得甜味在嘴里四散,让她感动得想尖叫。 “听说这是天涯镇的特产,叫雪糖。”西门玉没想到,不过是个小点心罢了,就可以让她开心成这样。 回想起来,她待在他身边好一段时间了,虽然她从未对他的举动表示过任何反对的意见,但是……他似乎也从没见过她这么欣喜的模样。 难道过去相处时,她一直在配合他吗? 只因为他表示过,不怎么希望太多人因为熟识而前来串门子,所以她就连他的院落都鲜少踏出去,成天只是陪在他身边。 可会不会……她其实是渴望能出门走走的? “那么,前边那个挂着很多红色小球的是什么啊?很高的那个……”戚采蓝一边吃点心,一边指着大街前方高高竖起的木竿问道。 “那是揽客用的……应该是在卖姑娘家的东西,像是花结、小荷包……”西门玉话还没说完,就见戚采蓝的双眼里漾着期盼的光芒,让他到口的话打住,改问道:“你想看吗?反正时间还早。” “要!我想看!”戚采蓝迫不及待地点头应道。 “那就走吧!”西门玉刚应声,就觉得手臂上多了个软嫩的触感。 戚采蓝一把勾住他的臂膀,半催半拉地嚷道:“如果有我喜欢的,你会买给我吗?” 听着她透着微微甜腻感的问话,西门玉先是一愕,然后才点头迸声,“你喜欢什么就买吧!” 不知为何,瞧她笑得越开心,他越有罪恶感。 好像过去是他将她关了起来,仿佛在养一只金丝雀般,供吃供住的,却没分半点注意力给她。 莫非……这就是黎子叙想告诉他的事吗? 他可以过他的日子,但不能连戚采蓝都限制住,他应该多注意这个妻子一点…… “玉?你怎么发呆啦?”戚采蓝挽着西门玉的手臂,轻轻扯了几下,“是因为我太吵了吗?还是你不喜欢太甜的味道在你身边飘来飘去?你娘说你从小就怕吵,也总不爱靠近甜食。” “你倒记得真清楚。”西门玉知道戚采蓝从他爹娘那边得知不少关于他的事情,但问题是,他从未深入去思索,这些事情带给戚采蓝多大的影响。 可他记得,戚采蓝说过,打小她就认定她要嫁给他了。 所以,至今为止,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即使她对于他的兴趣,似乎没半点参与的意愿,但她依然陪伴着他,却从来不提任何有关她自己的话题…… 是因为他也从没问她吧! 她认定他不爱旁人吵,所以,也就不多说什么,但是,他也不应该就这样顺理成章地吃定她啊! “我从小时候就开始听你的事了嘛!当然记得很清楚了。”戚采蓝心满意足地吞下第五颗雪糖,然后拉着西门玉来到高竖起的木竿旁,只见上头一圈圈地系满了各种各样的花结,还有许多绣着不同花样的小荷包,看得她都眼花撩乱了。 “那你喜欢些什么?”冲动地问出了口之后,西门玉才发现,这句话对他来说,真是陌生到极点了。 仿佛……他从来就没有关心过戚采蓝似的。 “我?”戚采蓝向来就没什么心机,听见西门玉开口问她,她仅是露出欣喜的表情,笑眯了眼应道:“我喜欢看山景,还有钓鱼。” 戚采蓝与自己截然不同的喜好,令西门玉有着些微的错愕。 如此好动的她,却乖乖地陪着他在院落里闷了许久? “你喜欢出门吧?先前怎么不说呢?”西门玉听着,已经不只是罪恶感萌生,甚至开始觉得自己罪大恶极了。 “我嫁给你,不就应该要好好伺候你吗?”戚采蓝耸耸肩,露出无辜的眼神,“我以为这就是夫妻间的相处嘛!” “不是这样的。”西门玉这才想起来,小姑娘对床笫之事,根本是一知半解,对于夫妻要怎么当,自然更加陌生了。 “不是?那我应该做什么?”戚采蓝已经惯了什么事都向西门玉问答案,这回自然也不例外。 只是,以往总会告诉她答案,或是直接“身体力行”教她如何生娃娃的西门玉,这回却是难得地发愣了。 “总之……就算要伺候我,也用不着把你自己闷在家里。”思索半晌,西门玉只能得出这个结论。 既然她不是如他这般的好静脾性,让她关在那小小的院落里,一定会令她闷出病来的。 所以,尽管他还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够跟她好好相处,保持两人的和谐关系,但可以确定的是,他也不希望她为了配合他,而感到疲累,或是让日子变得了无生趣。 “可你不是担心我到处跑,惹人注意,引来一堆兄弟吵你?”说到底,戚采蓝还是很习惯以西门玉的喜好为第一优先做考虑。 “那是我的习惯,但不是你的。”西门玉摇头,“我不希望你为了我,而牺牲自己。” “咦?牺牲?我有吗?”正专注地在挑饰品的戚采蓝不由得一愣,她抬眼看向西门玉,纳闷地问道:“我哪里有自我牺牲了啊?” 她只是听西门玉的话,乖乖待在他的院落里陪他,这就叫牺牲吗? “你明明就喜欢四处游玩,赏山钓鱼,却成天跟我一起闷在家里,这不是牺牲吗?”西门玉露出不怎么赞同的眼神反驳道。 “喔!你说那个啊!”戚采蓝恍然大悟,她先是一愣,然后才迸出了笑音,“可是,我也很喜欢跟你在一起啊!所以,这顶多只是没办法做自己喜欢的事,却不能算是牺牲喔!” 对她来说,闷在院落里虽然是无趣了些,但西门玉确实待她很好,把她照顾得无微不至,个性又温柔体贴,两人只不过是兴趣合不来罢了,像这种事,可以慢慢调适的嘛! 比起外头那些动不动就打妻小、卖子求荣的烂男人,西门玉可不知道要好上几千倍了。 “你……”这回西门玉真是哑口无言了。 这个小娘子,当真是乐天又开朗到无人可及的地步。 为什么不论发生什么事,她总能这样笑看一切? 以往他只觉得她太过任性,才会只顾承诸而不近人情,甚至事情总爱她说了算数,可实际上,她根本就是太过直率,所以什么谎言也不藏,就只是说她想说、做她想做,用她的方法,来喜欢他、包容他,还有体贴他…… 这些他以往未曾正视过的优点,是否正是爹娘喜欢她,想要他将她娶过门的原因? 因为有了她在身边,不管将来面对多少的苦难,只要有她这张轻松的笑脸相伴,所有的难事,就仿佛真能迎刃而解,令人此生再无烦忧…… 结果,戚采蓝挑了两个绣着小花的荷包,一对同心花结,还有一个小白鸟纹样的玉佩。 夫妻俩沿街买了些甜食,在人潮之中往湖天楼走去。 西门玉难得主动地伸手牵住了戚采蓝,对于这个一路上聒噪不已的妻子,他突然再也不觉得她烦人了。 他开始细细地将她的话一字一句听入耳,就像过去这段时日,她也总是尽心地听着他讲述关于自己的一切那样,认真地与她交流。 不知是否因为心情已变,她那掺入兴奋的言语,听来竟也如同云端的鸟儿在歌唱一般,显得相当悦耳。 “然后啊!那次我情急之下,把手这么一捞,居然就把想逃走的那尾鱼捞上岸了……”戚采蓝比手画脚地叙说着昔日出游的经历,笑得眼儿半眯,仿佛她正置身其中。 西门玉听着她说得开怀,不由得想起从前曾同兄弟们远行野宿的情景来。 当时是谁去猎野味、钓鱼的,他已记不得了,因为他满脑子只惦着要早些把事情办妥,一路上什么好吃、好玩的,兄弟们也许都看入眼底,他却没有心思去享受,因为他即使见着了,也是记下来当成知识充实自己。 他自认不是太严肃的人,不过……也许真的太过正经了吧!所以生活中才会永远只有宁静,直到戚采蓝不顾一切地闯了进来…… “既然你那么喜欢,改天我带你出门钓鱼吧!”之前,他从来没为她做过什么,都是她默默地为他着想,但现在,他却有了想疼爱她的心情。 想想,堡主与黎子叙还真是眼光神准啊!居然只是赶他带戚采蓝出门,就点醒他该多疼惜一下自己的枕边人。 “真的?!”听见西门玉要带自己去钓鱼,戚采蓝顿时眼睛一亮。 “真的,不过在那之前,我得先问问堡内喜欢出游的兄弟,看哪边有好地方,可以顺道赏景。”她的笑容令西门玉忍不住也被感染了笑意。 这就是他觉得与她相处时很轻松的地方。 她不会因为他改变了对她的态度,开始想疼她,说要带她出门,就担心害怕,怕他是委屈自己为了配合她。 她就只是尽情、开心地接受他的好意而已。 像这样的戚采蓝,相处起来真是太舒服了…… “哗!你今天心情真的很好耶!”瞧见西门玉笑开的唇,戚采蓝忍不住一怔,然后亮开笑容应道:“平时你真的不太笑,可是我觉得你笑起来很好看,如果你常笑就好了。” “我不常笑?”西门玉带着她踏进湖天楼,来到预先订好的位子,等小二送上茶水与茶点后,这才仔细回想了一下自己的习惯。 确实,因为他惯了沉静地面对每件事,日常里倒真的鲜少有笑容,不像奏礼、奏恒那两兄弟,好像一天不笑,就会要他们的命似的。 “嗯!因为我好喜欢看你笑的样子,所以记得很清楚。”一提起自己喜欢的人事物,戚采蓝立刻又滔滔不绝地说个不停,“我们圆房那天,就是因为你对我笑,所以才害得我的心一直跳喔!” 西门玉黑瞳微瞪,没有马上回答,却是忆起了两人的春宵。 就是那一晚,他发现这个小娘子对他情宾初开,却不知道,原来是他难得露出的笑容,替两人牵起了不可磨灭的缘分…… “原来你这么早就爱上我了。”西门玉附在她耳边,悄声说道。 “咦?”戚采蓝瞬间涨红了脸,她表情一僵,响响地吐出虚弱的驳斥,“那、那有什么关系啊!我只是说我喜欢的……” 在看见西门玉的笑容之际,那评然心动的微妙感……就是爱意进驻她心头的感觉吗? “你喜欢我,也爱上我了,不是吗?”西门玉复又勾起浅笑,微弯的唇角再次勾走了戚采蓝的心神。 “我……”满面通红,又像被猫咬了舌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的戚采蓝,最后只能捧着烧红的脸颊,微微点了下脑袋。 旁人常说,爱上一个人是充满甜腻与心跳的滋味,想来那一天的她,就是爱上了西门玉吧! 所以,才会光看着他笑,她就感到心动不已、欣喜不已…… “那么,你也爱我吗?”夫妻之间,不相爱的人太多了,这种事戚采蓝可不是没听闻过。 因此,在意识到爱意的瞬间,她也不由得挂心起西门玉的情意去向。 像这样的她,他可喜欢? 只是因为必须成为夫妻,才不得不接纳她?又或者是,他真的对她怀有一定的情意? “我喜欢你这脾性。”西门玉伸手抚过她的嫩颊,然后轻轻地以指尖划了几下,“要不是你,我想,我这辈子或许真的就要青灯古佛了。” “那怎么可以!”戚采蓝揪住西门玉的手腕,低声嚷道:“我们都已经是夫妻了,也圆房了,而且最重要的是,我知道我已经喜欢上你了,所以你也得爱上我才行啦!” 她理直气壮的宣言,令正想以富有情趣的说法来示爱的西门玉微顿,继而埋首臂弯之中,开始闷笑起来。 老天哪!他都说得如此明白了,怎么戚采蓝居然没听懂,其实他也爱着她? 看来平时他念了些什么诗词,她一定半句都没听懂,怪不得老是打瞌睡。 日后向她示爱说好话时,他还是别跟她打哑谜、绕着话讲,而是直说比较好,因为这个小娘子,根本就不懂什么叫婉转、什么叫暗喻! “喂!你笑什么笑啦!我这么认真的在问你话耶!”戚采蓝鼓起腮帮子,感到相当的不满。 “我也很认真的。”西门玉想想,是该跟小娘子说清楚了,于是,他手一翻,将戚采蓝的手按住,露出了带点歉意的表情,“过去这些时日,真的很对不起你,日后我会好好补债你,再也不让你有半点委屈。” “对不起我?你有哪里对不起我啊?”眨眨眼,戚采蓝觉得有些听不懂。 怎么话题一下子从两人相不相爱,跳到谁对不起谁的问题上了? 她疑惑地瞧着西门玉,纳闷地道:“这些天来,你都跟我一起待在堡内,哪也没去嘛!所以,你也不可能去花街找女人,更何况我听说天涯镇没花街……” 听着她兀自推测,西门玉忍不住笑出声来。 “我说的不是这个。” “那你是指什么?”在戚采蓝看来,丈夫之所以会对不起妻子,通常是在外头金屋藏娇,可西门玉的举动又丝毫不像在外头养了其它女人的样子。 “其实,早先对于娶你过门这件事,我为的仅是遵守指腹为婚的承诸,所以,乍听你自尽的假消息时,坦白说,我是松了口气。”西门玉露出了苦笑的表情。 “咦?所以你根本不想娶我?”戚采蓝瞪大了眼,因为这可是她头一次从西门玉口中听到他提起成亲前的事。 “一开始确实是如此。”西门玉点头应道:“因此,你上门找我时,我相当错愕,本想说,既然你爹娘不希望把你嫁给我,那就干脆退亲,哪晓得你却执意守信,加上我也没有理由好反驳这桩婚事,就顺水推舟地与你当了夫妻。” 原本这些事,西门玉是不打算说出口的,偏偏这事情的来由,若是不好好对戚采蓝吐实,又很难向她说清楚自己道歉的原因,基于夫妻该坦白相处的想法,西门玉还是如实说了。 “你说什么……”戚采蓝突然觉得自己的脑袋乱成了一片。 怎么会这样? 就在她正觉得自己与丈夫可以更进一步的甜蜜度日时,这个她认定是好丈夫的西门玉,却明白地告诉她,说他一点都不想娶她? 这会不会太残忍了? “虽然与你圆房,有了夫妻之实,但我照旧过我的日子,对待你时,从没好好考虑过你的心情,只是一味的把你关在自已的院落里,仿佛只要我能养活你,就算是尽了丈夫的责任,对于这件事,我真的很抱歉……”西门玉原本是想从头到尾跟戚采蓝解释清楚,再说明他此刻深爱她的心意,哪晓得…… “够了!”戚采蓝瞪着黑瞳,戏也不看了,仅是又气又难受地瞧着西门玉的温和脸庞,用带点颤抖的音调制止道:“弄了半天,原来你根本没把我当妻子看待?” 她为了好好照顾西门玉,全心全意伺候这个丈夫,所以什么地方也不去,就只是陪着他,结果换来的居然是这种回答? 老天!如果今天西门玉是想跟她说,其实他曾去过花街,但现在后悔了,那她还会觉得好过点! “所以,我才想向你道歉……”西门玉歉疚地点头,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往下说明,戚采蓝已经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采蓝?你想去哪?戏还在演……”西门玉连忙伸手拉住她。 “别拉着我!你不是根本不要我吗?”戚采蓝气得将西门玉的手甩开,然后也没等西门玉说话,便直接推开小厢房的门跑了出去。 “采蓝,等等……你别冲动啊!”西门玉没想到戚采蓝居然会直接跑掉,只得跟着追出去。 唉!他早该想到的,这小娘子肯为了承诸,只身从梧城跑到天涯镇来找他,就表示她性情刚烈啊! 西门玉匆匆跟着戚采蓝下楼,本以为自己的脚程快过她,应该能追得上,没想到湖天楼里人来人往的,反倒绊住他了。 看着戚采蓝钻出看戏的热闹人群,直接出了湖天楼,西门玉当下也顾不得什么了,他绕过几个挡在一楼窗口的茶客,然后一个翻身,便从窗口跳了出去,飞奔追上戚采蓝。 “你挡着我干什么?”戚采蓝气得根本不想听他说话,见他竟然使轻功飞身绕至她面前,过去她大概会为此拍手叫好,但现在她只恨他是个江湖侠客。 “采蓝,我说过那是一开始的事情……”西门玉好声好气地安抚着小娘子,希望她能静下心来听他说明,可他却低估了她的硬脾气。 “对,那是一开始,但是你也说了,你根本没考虑过我的感受,你只是养着我,像在养狗一样,却从来没在意我,不是吗?”戚采蓝的眼神里带着怒气,还混合着不甘心的情绪。 真没想到给爹娘说中了! 原本她还想着,一路上打听到的消息,都说玉面铁扇是个好人,是个了不起的侠客,说什么他暗中出力,为大家除去不少贼寇,是个脑筋聪明的江湖侠士。 结果咧? 根本是个狼心狗肺的差劲男人! 果然江湖谣言不可尽信,原来西门玉并不如外表这般儒雅温和,而是个狡猾的家伙! 亏他还敢大言不惭地说什么喜欢她的脾性……在她看来,八成是觉得她呆呆傻傻很好骗吧? 因为她真的就这样任凭他骗走了她的身子与她的心! “你这个没用的男人,那么不想成亲,为什么一开始不老实承认?那样的话,我也用不着坚持嫁给你,还落得心碎的下场。”为什么?为什么不干脆骗她一辈子就好啊? 这个混蛋! 一想到自己被骗得这么彻底,戚采蓝也顾不了旁人指指点点的眼光了,她迸出了略带哭音的尖叫声,然后转身就跑。 “采蓝,你听我说啊!” 西门玉连忙使了轻功追上,没料到戚采蓝竟一头钻入小巷中,而街道上又正值热闹的时候,人来人往的挡着他的去路,所以仅是一晃眼,戚采蓝的身影已自他的视线里消失—— 【第七章】 戚采蓝不知道自己钻过哪些巷子、哪些小路,她只知道此时此刻,她一点也不想见到西门玉。 她路也不认,就只是一个劲儿地跑,直到她结实地跌了一跤,这才停了下来。 “好痛……”戚采蓝忍着痛从地上爬了起来,沾了泥沙的手掌磨破了皮,还渗出了些许血丝。 膝盖又剌又痛,想来她这一下真的摔得不轻,不知道要痛上几天了。 看着自己的伤口,戚采蓝往巷旁的木桶上一坐,眼睛一酸,泪珠毫无预警地滚了下来,却不知道为的是手脚的痛,还是心口的疼…… “混蛋……西门玉,你这个混蛋!”纷乱的心绪此刻终于倾吐而出,戚采蓝气愤地跺了跺脚,踢得附近泥沙小石乱飞,哽咽地吐出了怨慰的声音。 小巷里静悄悄地,就只有戚采蓝的抱怨哭音在回荡。 “可恶……装什么好人……又带我看戏,又买东西送我……结果居然是想说你一点都不喜欢我……”戚采蓝将西门玉送给她的小荷包拿了出来,原本她收到时,开心得不得了,毕竟这是西门玉头一回送给她礼物,但是现在…… 赌气地举起手,她本想把西门玉送的东西一个个都扔出去,可是她的五指怎么也不争气,就是不肯放开。 如果今天是在她发现自己爱上西门玉之前,西门玉就老实招认,说他一点都不喜欢她,或许她还不会这么气,但是现在,已经知道自己心情的她,根本就是进退两难,想丢弃这份夫妻之情,却又舍不得…… 胡乱地抹了抹眼泪,戚采蓝把想丢却又舍不得丢的荷包收起来,拿出手帕把身上的泥沙拍了拍,然后站了起来。 “哼!我这就回堡去收拾行李……然后回乡告状。” 她嫁都嫁了,如果不跟着丈夫,还能去哪儿?自然是回娘家了。 可偏偏爹娘并不是很高兴她嫁给西门玉,所以与其回自个儿家,不如直接去西门家,找疼爱她的西门伯父与伯母,还有西门玉的大哥西门秀告状,让他们好好整治一下西门玉,还比较可行。 下定决心后,戚采蓝开始打量起四周,想找出回苍龙堡的路,不料身后却传来了低沉得吓人的声调—— “站住,你是戚采蓝吗?” 沉声震停了戚采蓝的脚步,她纳闷地回过头,瞧见三个一脸凶相的男人站在她身后,眼光直打量着她。 霎时,戚采蓝只觉得头皮发麻。 不是她想从外表评论人,而是这三位仁兄一个独眼、一个脸上带刀疤,另一个人腰间插着两把大刀,再加上那凶恶的语气,让她怎么样都无法把他们当好人看待。 虽然不知道这三人为何知道她就是戚采蓝,但她再傻也知道,在这种时候,最好不要随便承认自己的身份。 “我不是,你们弄错人了。”思索了一下之后,戚采蓝摆出防备的架式,佯装镇定地应道。 人哪!出门在外,凡事小心为妙,她能只身从梧城一路平安抵达苍龙堡,靠的就是这个原则。 “是不是都好,宁可错杀一百,也不能放过一个!”刀疤男人似乎是领头的,他拧起眉心,将腰间长剑抽出,亮晃晃地在戚采蓝眼前闪过。 “没错,如果真弄错人的话,就怪你自己长得太像戚采蓝吧!”独眼男人也跟着应声,并挥了挥手里的匕首。 “等等,你们到底是谁?我跟你们有过节吗?”听见对方杀气腾腾的吼声,戚采蓝吓得有些腿软,所以,尽管她不想承认自己是戚采蓝,却还是说溜了嘴。 “你果然就是戚采蓝!”刀疤男人露出得意的眼光,用仅剩的一只眼睛瞪着戚采蓝,剑锋也跟着朝她指去。 “糟了……”戚采蓝慌忙捂住自己的嘴,但已经来不及了。 拖着伤腿,她连连往后退,一边在脑子里搜寻跟这班凶神恶煞有关的事情,可是,不管她怎么想,都对这些人没半点印象。 “别想逃!”刀疤男人示意同伴包围住戚采蓝,然后活络了一下筋骨,仿佛下一刻就要扑上前,砍断戚采蓝的颈子。 “我说你们这些人,到底讲不讲理呀?我根本不认识你们耶!”戚采蓝觉得自己的额头正冒出冷汗,但为了活命,她还是力持镇定,“反正我手无缚鸡之力,绝对逃不了,你们告诉我为什么要杀我的理由也无妨吧?” “想知道的话,自己下地府去问阎罗王吧!”独眼男人懒得再跟戚采蓝废话下去,他舔了舔匕首,缓步朝戚采蓝踏近。 戚采蓝见他们围向自己,身子忍不住开始发抖。 即使她再怎么想装出镇定的样子,对方都已经把刀子指向她了,教她怎能不害怕? 而且这小巷里没半个人,她又被前后包夹,腿也伤着了,想跑也跑不掉,所以,这简直就像是在告诉她,说她今天真的死定了! 怪不得人家说自古红颜多薄命,没想到她年纪轻轻的,就要变成刀下冤魂了。 “我今天……真的是走霉运……”戚采蓝心灰意冷,喃喃自语地吐出了叹息声。 先是西门玉给了她打击,现在又遇上莫名其妙的杀手要取她性命,她活了十几年,就数今天的运气最烂。 瞄了眼三名杀手,戚采蓝忍不住想起自己的侠客丈夫。 平时看他练功,总是一副身手很好的样子,结果紧要关头,人却不在…… 不,说不定他即使在,也不会救她,因为他压根儿就不想娶她,所以她死了,对他来说,反倒是解脱也说不定。 想起西门玉的无情,戚采蓝忍不住又心酸起来。 说不定死了还比较轻松。 反正她就是爱上他了,可他偏偏不要她,即使回乡告状,事情也不能改变什么。 “死就死吧!”戚采蓝吐出了略嫌自暴自弃的声调。 “没错,只要你死,我们兄弟就有赏金拿了。”刀疤男人一步步地逼近戚采蓝,手中那柄亮晃晃的银刀仿佛是牛头马面握在手中的铁链,正等着给戚采蓝这缕幽魂上锁炼,拖她下地府。 “乖乖纳命来吧!” 男人们吐出低吼声,然后不约而同地举刀,对准了戚采蓝娇小的身躯,挥了下去…… 死亡的银光没能落在戚采蓝细嫩的颈项上,也没砍在她身上。 一道霜白的狂风在男人们攻向戚采蓝的同时扫过眼前,刮得众人脚步不稳,几乎往地上跌去。 原本该落在戚采蓝细颈上的锋刃,让一声清脆无比的撞击弹飞出去,连同那名为首的刀疤男子一起打趴在地。 半空中落下的身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挥开危险的刀刃,劲风一扫,便将三名男子都震开了戚采蓝身边。 戚采蓝原本以为自己死定了,哪晓得却突然给人一拉,整个人就这么落进了一个熟悉的怀抱里…… “采蓝,你没事吧?” 不待戚采蓝细瞧,掺入紧张的音调已传入了她的耳中。 “玉?”戚采蓝简直不敢相信。 她还想着死了算了,这样就不用面对西门玉,也不必回乡诉苦,结果这个负心的骗子居然就现身救人了? “先躲到我身后去。”西门玉以铁扇挡在两人身前,一手轻推着戚采蓝。 “你怎么会在这里?”或者她应该问,为什么他会出手救她? “我找了你好久……”西门玉话才刚出口,被他打倒的刀疤男人已从地上爬起来,朝他射出一只暗器。 “当心!”西门玉一把拉过戚采蓝,以铁扇打落暗器的攻击,然后一个旋身,扫过想从背后偷袭的独眼男人。 “你这家伙是打哪冒出来的?”挥着双刀的男人气呼呼地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瞪向了西门玉。 “在下苍龙堡西门玉,请问各位为何想杀我妻子?”西门玉戒备地瞧着三个杀手,沉声质问道。 刚才他一路追寻戚采蓝,想向她解释这个天大的误会,却没想到居然会瞧见她差点被人杀死的惊险景象。 幸亏他会武功,否则戚采蓝岂不是要死于非命了? “苍龙堡?”拿双刀的男人迸出低音。 “西门玉?”独眼男人恶狠狠地瞪着他,声调上扬。 “你就是那个玉面铁扇?”刀疤男人迸出了高音,挥剑直往西门玉指去,“这还真是省事了!” “什么?”西门玉眉心一蹙。 这些人原来是冲着他来的?那刚才又为何要杀戚采蓝? “上,杀了他们两个,一人一袋赏金。”刀疤男人咧嘴吐出粗暴的吼叫声,随即挥舞着手中的长剑朝西门玉攻去。 “啊!”戚采蓝见到那些刀剑又往自己身上招呼,忍不住迸出惊叫声。 “采蓝!”西门玉没想到这些人居然不只针对自己,而是连戚采蓝都视为目标,立刻下意识地将戚采蓝藏至自己身后,以铁扇挡住他们的攻势。 杀手们三个人轮番上阵,偶尔齐攻,拚命想找出西门玉的破绽,无奈西门玉的防守相当好,让他们几乎占不了便宜。 “西门玉,这些人到底要杀你……还是杀我呀?”戚采蓝被西门玉拉着左闪右躲,根本喘不过气来,心跳声大得像是心要从胸口蹦出来了。 “对不起,他们大概是我的仇家。”西门玉一手护住妻子,一手使着铁扇,时而横扫、时而收扇直击敌人喉头,还得忙着分神回答戚采蓝的问题,感觉有些吃不消。 虽说他的防身功夫在苍龙堡内也算是数一数二了,但多个人要保护,终究还是难以周全。 “仇家?”戚采蓝忍不住惊叫,“果然就像爹娘说的,你们这些江湖草莽,根本信不得!瞧你又是欺骗我的感情,又害我被你的仇家追杀……” “采蓝,那是误会,我没有骗你的打算!”西门玉踢开冲上前的刀疤男人,一手紧紧地抓住戚采蓝,就怕没能顾好她,让她受了伤。 “那你刚才跟我说的,都是些鬼话吗?”戚采蓝的心情真是矛盾极了,她一方面不想死,另一方面又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西门玉,所以也顾不得此刻情况正危急,就这么跟西门玉争执了起来。 另一方面,三名杀手见他们夫妻俩的关系似乎不怎么和睦,所以也就专挑戚采蓝下手,使得西门玉更是丝毫不敢掉以轻心。 “我说的是心里话!”西门玉一心专注在对付三名杀手上,言语之间多少也失去了原本的冷静,而显得有些急躁,“你还没听完我说的话就跑了,又怎么知道我到底要说什么?” “那你现在说呀!”戚采蓝气愤地扭动手腕,虽然能让西门玉这样紧紧地呵护,应该是件令她感动至极的事情,但现在她只觉得心痛得想逃离,“既然本来就对我无意,干嘛这样假体贴!你其实巴不得我死掉不是吗?反正我这个被你抛弃的妻子回乡后,也只能去当尼姑,不如让我死了算了!” 眼泪不争气地落下,戚采蓝越说越觉得委屈,却还是只能任由西门玉护着她闪躲敌人的攻击。 可恶,她干嘛这么没骨气啊! 伸头缩头都是一刀,她拉长颈子让这些人砍了她的脑袋的话,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嘛! 可是……为什么她还是舍不得西门玉保护她的感觉啊! “你……”西门玉根本无暇分神,对于戚采蓝的挣扎与质问,他只能以最简短的回应来给她解答。 长腿往外一扫,他踢倒两个杀手,反手以铁扇击中独眼男人的手臂,逼得他后退,然后才使劲将戚采蓝拉近自己身边,沉声吐出一句与他以往的温和与斯文,完全不协调的简洁回答—— “我要说的是,我现在很爱你!” 一瞬间,戚采蓝还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西门玉“现在”很爱她? 这是怎么回事?前后矛盾吧这个说法。 他明明就说他不在乎她,怎么突然就变成“很爱她”? 戚采蓝的脑子有着片刻的空白,手脚也跟着迟钝许多,偏偏就在这个时候,刀疤男人的长剑已经朝她背后砍下,西门玉见情况危急,连忙伸手护住她,将她往自己怀里拉近,只是他的手臂,也就这么见了血…… “唔!”护腕被割破,衣袖染上了鲜红,西门玉忍着痛回身一踢,暂时令伤了自己的男人倒地。 “啊……西、西门玉……”看见那溅上自己衣衫的鲜血,戚采蓝终于回过神来,她迸出了惊叫声,连忙伸手想替他按住伤口。 “没事的,你快躲到后头去。”西门玉推着戚采蓝闪开,铁扇一挥,瞬间攻上前的独眼男人手臂上又多了道血痕。 “可是你流了好多血……”戚采蓝慌了,所有的情绪交迭在她的脑子里,形成一片混乱。 结果西门玉到底爱不爱她? 若以刚才的回答听来,他是爱她的没错啊! 那他先前说的又算什么? 她不懂……她真的不懂西门玉想说什么啊? “我真的没事,你至少信我这一回。” 西门玉没再跟戚采蓝多争论,见三名杀手各自都受了伤,于是他开始转守为攻,铁扇处处以箝制对方要害为目标攻击。 这一转变,让原本身手就不及西门玉的三个人都倍感吃力,终于在刀疤男人胸口被铁扇划出一道长长血口后,他嚷出了撤退的命令。 “西门玉,你给我记住!老子不会放过你的!”刀疤男人在同伴的帮助下,狼狈地逃离,临去前还扔下这句警告。 西门玉也没搭理他们,更没打算追赶,毕竟他的目的只是要保护戚采蓝。 见到他们都逃了,西门玉这才收起铁扇,打算简单处理一下自己的伤势,并对戚采蓝解释误会。 但没想到他才刚回过身,满脸泪痕的戚采蓝已经急急忙忙地上前护住了他的伤口,还掏出手巾替他包扎。 “要不要紧?你还好吗?痛不痛?”戚采蓝万万没料到西门玉居然会因为保护她而受伤,瞧他明明就把那三个人打得落荒而逃,实力应该很强的,可偏偏…… “手不是很痛,但心情很沉重。”西门玉伸手抚上她的脸庞,将她搂进怀里,心里终于松了口气,“幸好你平安无事……” “我没事,可是你有事啊!”戚采蓝推开西门玉,抹了抹泪痕,嚷嚷起来,“你这个笨蛋!明明强到可以一个打三个,怎么不一开始就拿出实力来对付他们啊?” “我忙着跟你说明误会。”西门玉替她拭去些许脸上的污痕,又叹道:“我是真的爱上你了,采蓝。” “你……”戚采蓝身子微僵,心情复杂地抬头问道:“那你在湖天楼跟我说那些,又是为什么?” 既然是爱她的,扯那些鬼话连篇,又是用来干啥的啊? “我只是觉得,这事很复杂,应该详细跟你说清楚,而且我得为了自己先前没好好疼爱你的事道歉,所以才想从头说明一遍,哪晓得……”早知道他应该把“已经爱上她”的结论放在开头第一句话。 “你……”戚采蓝咬着下唇,泪水又开始猛掉,“所以你的意思是,你现在真的很喜欢我没错吧?” 老天!她总算听懂了!原来这个丈夫真的是爱着她的…… “对。”这回他可不敢再多说别的话了,挑着她话里问的重点点头,然后才开始补充自己的心情,“我说那些事,是希望你原谅我,之前那样关着你,也没好好疼你,但今后我想补债你、爱你……这样,你可愿意接受?” 这是他想给戚采蓝的,只是……就不知道这个烈脾气的小妻子想不想收下他的心意了。 “你这笨蛋……”戚采蓝一把抱住西门玉的腰,顾不得他身上还溅着血,她将脸庞贴紧他的胸膛,迸出了哽咽的声调,“我不用你道歉……我只是希望你喜欢我啊!” 至于西门玉一直很在意的歉疚感,她根本就不介意。 “你那句现在很爱我,对我来说,才是最重要的啊……拐弯抹角的绕这么一大圈解释,害我以为……你不喜欢我……所以我好难过……可是,我就是这么喜欢你了,我没办法放弃你啊!” “采蓝……”西门玉苦笑着轻拍她的背,柔声安抚道:“我是喜欢你的,请你别放弃我吧!” “我当然不会放弃!”戚采蓝仰起脸,迸出了坚持的声调,“既然知道你喜欢我,我干嘛要放弃你啊?” “那你是原谅我了?”西门玉弯身吻上了她的额头,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谢谢你,采蓝。” “一人一次嘛……就……当是扯平了。”戚采蓝红着脸应道:“你觉得对不起我,可我也没把你的话听完,才会走散,才会遇上那三个人……才会害你受伤……” 尾音方落,她突然惊慌起来。 “对!你受伤了啊!我们居然还在这里悠哉地说话,这怎么行?”戚采蓝慌张地拉着西门玉往前走,焦急地道:“快点,我们快回苍龙堡去,或是直接找大街上的大夫治伤。” “我说过只是点小伤,不碍事的。”相较之下,对方受的伤才重,起码要治上三个月。 “你都血流满手臂了,还说是小伤!”戚采蓝才不相信西门玉说的话,在她看来,这群练家子皮粗肉厚,自然觉得小伤不打紧,但是也没必要任由鲜血一直流吧? “那我们先回苍龙堡吧!堡里的大夫比街上的大夫高明多了,而且我有事得向堡主他们禀报。”西门玉瞧戚采蓝担忧的模样,心里净是欣慰。 他总算是把戚采蓝劝回来了。 他这个小妻子啊!日后他无论跟她说明什么,都得先把心头的结论说出来才好。 “你是说仇家找上门的问题啊?”戚采蓝可没忘了,刚才那些人杀气腾腾的,一副要把他们生吞下肚的样子。 “嗯!总得查清楚是什么人找上门,才能好好保护你,不是吗?”西门玉笑着迸声。 “你现在受伤耶!我看是保护你,不是保护我吧?” 戚采蓝小心翼翼地揽着西门玉的手臂,两人肩并肩地往前赶路,在感觉到臂膀传来的体热时,她的心里也跟着暖热了起来。 太好了…… 虽然不是一开始就相处融洽、情深义重的,但是,西门玉终究还是爱上她了! 【第八章】 “堂堂玉面铁扇,居然输给三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角色!” 苍龙堡的药堂里,除了药草味飘绕之外,还伴随着不甚客气的数落声。 对于负伤回到苍龙堡的西门玉,负责替堡内兄弟治伤的大夫没给他半点好脸色,就连上药包扎的动作都显得粗鲁。 “对方来历不明,不见得是名不见经传的小角色吧?”戚采蓝在旁看着丈夫手臂上的伤口,瞧大夫那一点都不体贴的动作,忍不住出声反驳。 听西门玉说,堡内的大夫是数一数二的高手,医术精湛,可在她看来,这个空有一张漂亮俊美脸蛋的男人,脾气真是糟透了。 刚才他们一回堡,就遇上蓝家兄弟,帮着她把西门玉带到药堂来,途中又遇见几个苍龙堡侠客,大伙儿一听见西门玉受伤,都凑上来问情况,所以把药堂里外挤得都是人。 结果这个叫解于良的大夫一出现,就毫不客气地把人都轰了出去,也不想想大伙儿是关心西门玉才来的,有必要这么凶吗? “只有没啥名气、没啥实力,又没半点江湖地位的小混混,才会去干这种结伙杀人的事情。”解于良重重哼了一声,将缠好的白布打了个结,然后才抬头对西门玉说道:“三天别乱动,每天来找我换药。” “好。”西门玉苦笑道:“多谢了,于良。” “与其谢我,不如别受伤!”解于良没好气地丢还给他一记白眼。 “玉是为了保护我,才受伤的啦!不然他才不会输给那些人!”戚采蓝不满地替丈夫出声辩解。 “那麻烦你没事别在外头招惹凶神恶煞。”解于良将矛头一转,对上了戚采蓝。 “于良,我想那些人大概是我过去的仇家,采蓝她不是出身江湖,照理来说,不会惹人追杀。”西门玉出声打着圆场。 一个是关心自己的兄弟,一个是担心自己的妻子,真吵起来的话,他夹在中间可难做人啊! “恩怨这种事很难说的。”门口传来脚步声,黎子叙跟着踏入了药堂。 “副堡主?”西门玉往门外瞧去,果然看见刚才被赶出药堂的蓝家兄弟不怕死地躲在门边偷听消息。 “奏礼、奏恒说你英雄救美,受伤了,所以我来看看。”黎子叙跟解于良要了张椅子坐下后,开口道:“刚才你说的,我都听见了,虽然以正常情况来说,仇人应该都是找我们的,但偶尔也有例外的。” “副堡主,你的意思是说,我有可能在路上惹到仇家?”戚采蓝讶异地指着自己。 “你会这么说,应该是有原因的吧?”解于良处理完手边的工作后,跟着搬了椅子坐在一旁。 “当然。”黎子叙点头道:“因为玉待在苍龙堡不少年了,他又不是真的是足不出户的寺庙和尚,若真有仇家要找上门,老早就来寻仇了,不必等这么久才动手吧?” “有没有可能是我回乡迎亲的事,引来了暗中等候机会的人上门?”西门玉怎么想,都觉得戚采蓝不太可能惹到仇家上门杀人,而且对方一听见他是玉面铁扇,攻势更猛,这表示寻仇是针对着两个人来的。 “那也该在你只身去迎亲时就下手吧?”解于良白了西门玉一眼,“不要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 那也不该往妻子身上推责任吧……西门玉在内心苦笑一声。 “可是我来的路上,什么事都没发生啊!”戚采蓝连连摇头,“我对那三个人半点印象都没有。” “你不是说他们杀了你们两个,就有赏金?那表示有人雇他们来杀你们,所以你认不得他们也很正常吧!”解于良瞄向黎子叙,问道:“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是采蓝惹到人,那他们追杀玉又做何解?” “这就是我想厘清楚的地方。”黎子叙瞧了瞧戚采蓝,问道:“采蓝,你仔细想想,你来苍龙堡的这一路上,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事?不一定是惹到什么凶神恶煞,只要是不寻常的事,都说出来。” “这……”戚采蓝努力地回想了好一会,最后露出了无奈的表情,她摇摇头,应道:“真的没什么特别的,我逃离家里后,就独自赶路到这里来,身边没人知道我要上苍龙堡,因为我连问路时,都是问别人天涯镇怎么走。” “那么,你到天涯镇后,可有问人苍龙堡往哪边走?”西门玉接着问道。 “嗯!我只问过一个人,就是镇上替人跑腿的信差。”因为像这类人,一定很熟悉镇上的大小地方嘛! “除此之外呢?”解于良打岔道:“一个小姑娘走在路上,没给人找麻烦过?” 他对于人性可没有那么看好,像戚采蓝这种娇俏姑娘独自出门,一定会引来觊觎。 “没有啊!我又不是什么国色天香的女人……而且路上还有很多其它姑娘啊!”在这种情况下,谁会觊觎她呀? “这倒是怪了……” 黎子叙正百思不解时,躲在门外偷听的蓝家兄弟却出声插嘴了。 “会不会问题出在老家啊?”蓝家兄弟从门后探出头,异口同声地问道。 虽然解于良很凶,不喜欢旁人打扰他治伤,更讨厌一堆人挤在他管的药堂里,但好奇心能杀死猫,他们就是很想知道西门玉跟戚采蓝这对小夫妻究竟发生什么事了,所以依旧赖在门边不走。 “我的老家吗?”戚采蓝讶道:“不会吧?我家只不过是普通的茶行而已……” “采蓝,我想问问你,你爹娘那么讨厌江湖人,可是因为吃过什么人的亏?”黎子叙问道。 什么样的情绪都是其来有自,既然戚家人如此排斥江湖侠客,一定有什么原因。 “这……可是打我小时候有印象起,我家就从没跟什么江湖中人来往过耶!”戚采蓝摇头道。 “会不会是你出生前啊?” “对呀!说不定是旧仇家。” 门外的蓝家兄弟见解于良没赶人,于是继续不怕死地插嘴。 “你们这么一说……我早先写了家书回去告诉爹娘,说我跟西门玉成亲了,但他们连点消息都没给我……”戚采蓝突然觉得有些慌张起来。 “莫非是你爹娘年轻时的旧仇家找上门了?”西门玉跟着露出了严肃的表情。 “不无可能。”黎子叙点头续道:“办喜事时总容易引人注意,说不定对方是因此才发现戚家人如今身处梧城,然后上门寻仇了。” “如果真是这样,他们连我都杀又是为何?”西门玉怎么想,都觉得这事情中间有些不对劲的地方。 “因为你现在是戚家女婿啊!”蓝家兄弟再度发言。 “所以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了。”解于良点头表示赞同。 “这……这么说起来……”听见大伙你一言我一语,谈论的结果都导向同一件事,戚采蓝忍不住惊慌起来,“原来那些人最主要的目标不是我和玉,而是我爹娘?” 她突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脸色都吓得苍白起来。 老天哪!她的爹娘只是普通的生意人,哪里打得过那些凶神恶煞? 而且从她来到苍龙堡,写信给爹娘之后,都已经好一阵子了,爹娘却都没回信,该不会不是在气她,而是…… 恐惧感浮出,戚采蓝不由得联想起说书人说过的故事来。 通常仇家上门寻仇,都会把对方灭门,莫非那三个人已经杀掉了她爹娘,现在是来赶尽杀绝的? “玉……怎、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才好啊?”戚采蓝僵在原地,脑子一片空白,不知道如何是好。 “采蓝,你冷静点。”西门玉握住她的手,安抚道:“不如这样吧!我跟你回乡走一趟,看看情况。” 就算戚家爹娘再怎么样讨厌他这个女婿,他们终究还是戚采蓝的双亲,他多少得照顾一下。 再说,若没把事情弄清楚,难保那些杀手不会再来第二趟,所以直接向戚家人当面问个明白最好。 “好,我们回梧城一趟。”戚采蓝连连点头,巴不得现在就立刻动身。 “我不管你们想去哪,总之,这三天内别想走。”解于良白了西门玉一眼,警告道:“伤没好之前,你给我待在苍龙堡,否则以后你死活都与我无关!” “喂!你这人讲不讲兄弟情义的啊?”戚采蓝倒抽了口气,没想到苍龙堡里居然也有这种冷血汉,她还当大伙儿都像蓝家兄弟一样好凑热闹呢! “我没兴趣救那些急着去死的人,就算对方是兄弟,我也不想浪费心力。”解于良两手一摊,露出一脸“你能奈我何”的表情。 “采蓝,于良说的没错,而且这就是他救人的原则。”西门玉苦笑着再度出声打断两人的争执,对戚采蓝劝道:“况且这几天我带伤,确实不方便行动,倘若半路上有危险,也不好保护你,所以等伤好些再出发吧!” “说的也是。”一想到西门玉为了保护自己而受的伤,戚采蓝觉得心口又酸了下。 她坐回位子上,挨在西门玉身边应道:“那等你伤真的好了再走吧!我相信爹娘他们不会有事的。” “是啊!不会有事的啦!” “没消息就是好消息啊!” 门外的蓝家兄弟一搭一唱地出声安慰着。 “采蓝,你放心吧!这几天先让玉安心休养,我会先派人出去打听消息的。”黎子叙点点头,跟着迸声。 “那就麻烦你了,副堡主。”西门玉点头应声。 “用不着客气,可能的话……我倒真希望这些只是误会一场。”摇摇头,对于真相不明的情况,黎子叙只能吐出了无奈的苦笑声。 为了回戚家确定戚家人的安全,也为了厘清为何有人追杀自己与戚采蓝的真相,在解于良确认过伤口已愈合无大碍后,西门玉立刻带着戚采蓝,动身赶向梧城。 只是,虽然戚采蓝心急如焚,可因为她不会骑马,所以两人还是以双脚代步。 西门玉毕竟是个练家子,赶路对他来说,甚至比每天清早的练功还轻松,因此,他并不以为苦,但戚采蓝可就撑不住了…… “好痛,痛啊……” 客栈里,戚采蓝苦着一张脸倚在床柱旁,一副眼泪都快要掉出来的模样,让西门玉看了相当心疼。 由于连日的奔波,因此,她的脚底都磨破了皮,所以尽管两人已经快到梧城了,但西门玉还是先找了家客栈安顿,打算让她好好休息一晚再动身。 他让小二备了盆温水,然后打开包袱,取出一个小瓶,倒了些褐色粉末进水中,然后扶着戚采蓝,让她将脚浸入水里。 “这些药粉是我出门前跟于良要来的,加在水里泡泡脚,会让你舒服点。”西门玉跟着在床边坐下,伸手往戚采蓝颊上轻拍了几下,“再一天就回到梧城了,别太担心。” “你早知道我的脚一赶路会变成这样啊?”知道丈夫有备而来,戚采蓝不知道该说他体贴,还是气自己没用? “你一个大姑娘,平日鲜少出门,连着长时间赶路,只是磨破脚底皮算是便宜你了。”西门玉出声安慰道:“待会水凉了,我再替你捏捏腿,晚上好好睡一觉,明天就不痛了。” “谢谢你,玉……”戚采蓝勾住他的手臂,倚着他的肩头,迸出了一声欣慰的叹息,“要不是有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别想得太严重,我想你爹娘应该还很平安,否则我爹娘应该会捎消息来才是。”西门玉抱住戚采蓝的肩,安抚地应道。 两家既是时常有往来,若戚家人发生什么意外,依他爹娘个性,必然会派人快马加鞭送信来通知。 但是他们在苍龙堡住了好一段日子了,除了爹娘曾捎来一封信,为他娶到戚采蓝而开心,并承诸会像以往一样,继续跟戚家好好相处之外,再无其它的消息传来。 所以,最坏的推测虽是戚家人已出事,但也有可能什么事都还没发生。 “可是,杀手都追到苍龙堡了耶!”那天黎子叙、解于良,还有西门玉跟蓝家兄弟,不是都把事情说得很恐怖吗? “也有可能他们是想杀了你我,好让你爹娘得知后感到痛苦,不是吗?”西门玉苦笑地捧起戚采蓝的脸庞,往她的颊上吻了吻,“什么都有可能的,所以先别瞎操心,好好休息,养足体力吧!” “你说的也有道理。”戚采蓝看着泡在水里的双脚,感觉似乎没那么痛了,于是她往后一倒,任由上半身仰躺在床上,然后吐出了长叹。 “放心,不管发生什么事,你背后都有苍龙堡当你的靠山。”西门玉跟着躺在她身边,迸出温和的嗓音。 “说真的,可以的话,我还真希望不必用到苍龙堡这座靠山。”戚采蓝仰望着床顶,幽幽地应道:“我不知道爹娘到底跟江湖中人有什么样的过节,但如果这真是实情,那我只能说,我很庆幸自己离家出走去找你。” 毕竟一般人遇上了有人前来寻仇的危险事情,可是无法像西门玉这样,保她全身而退的。 “事情会过去的。”西门玉勾起她的手掌,送到唇边亲了下,“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陪在你身边。” “嗯!我知道。”戚采蓝露出了安心的微笑,“谢谢你,玉。” 没错,就像西门玉说的,不管有什么天大地大的事情,她相信这个丈夫,都会出面挺她的! 夜深人静,一缕幽蓝薄烟像蛇一样窜入了门缝之中,渐渐地在西门玉与戚采蓝休憩的房间里蔓延开来。 睡梦中的西门玉翻了个身,接着突然眼睛一睁,翻身跃起。 他奔至桌旁,将戚采蓝睡前放在桌上的手巾用茶水泼湿,然后又回到床边,摇醒了戚采蓝,并将她的口鼻掩住。 “唔?嗯、嗯唔……”戚采蓝原本好梦正酣,突然被西门玉这么一吵,脑袋都还没清醒,却又被西门玉捂住半张脸,她不由得发出疑惑的闷哼声。 “嘘!有人放迷香。”西门玉悄声说道。 这下戚采蓝可吓醒了。 放迷香?那不是有人想干些偷鸡摸狗的事情时才做的事吗? 大半夜的,谁会对他们下迷香? 难道…… 她有些害怕地握住了西门玉的手臂,前回丈夫被划伤手臂的记忆犹新,伤口虽愈合,但疤痕还没完全消退,她不由得绷紧了身躯。 “应该是那帮人又找上门了,你留心点。”西门玉吐出叮咛,示意戚采蓝放手,自个儿拿手巾掩住后,便以袖子半捂着自己的脸,小心翼翼地往床头挪动。 就在他伸手探向枕边,将自己的铁扇握在手里时,冷不防地,房门被人撞开了。 两个虎背熊腰的大汉闯了进来,不由分说地举起大刀,便往西门玉他们攻了过去。 “玉!”戚采蓝瞪大了眼,吓得迸出了尖叫声。 “别怕!躲在我身后。”西门玉早有防备,他跳下床铺,铁扇利落地一甩,轻松地挡下两柄大刀。 “今天就是你们的死期了!”大汉爆出得意的吼叫声,对着西门玉又是猛攻。 戚采蓝不知如何是好,只能缩在角落不敢随便乱动,可同时她也注意到,这两个人并不是上次那三名杀手。 “想杀我,也得你们有本事!”西门玉将铁扇一甩,霎时,其中一名汉子的手臂便被划出了伤口,痛得他连刀都握不住。 接着,西门玉将长腿往另外一个人的脸上踢去,只见那名大汉整个人就这样从被撞破的门口弹飞出去。 “该死的家伙!”受伤的壮汉吐出挫败的低嚷,随后回身就跑。 “别跑!”西门玉跟着追上前去,没想到他才刚踏出房门,踩进走廊,就看见一楼的厅堂里,正有十几个来势汹汹的男人提着兵器往他们所住的二楼赶去,而先前被他打倒的两个人则是狼狈地退到同伴后头去。 “玉……怎么会这么多人?而且……”不放心西门玉一个人离开房间,又怕自己被袭击,所以戚采蓝也跟着跑出房门,没料到竟看见一大群杀手找上门来,吓得她脸色惨白。 “看来他们是有备而来,竟然不惜把整间客栈的人都迷昏了。”西门玉半掩着脸,眉心紧蹙地瞧着其它客房。 明明这些人已经闹得这么凶了,就算房客怕事不出现,掌柜跟小二等人,也应该会出面看看客栈里到底发生什么事才对。 但此刻四周全都安静得不像话,除了他们夫妻和杀手以外,根本没半个人跑出来探状况,而且……空气中到处都飘着迷香的味道。 “怪不得刚才他们敢撞门进来,也都没人来救我们,原来……”所有人都昏过去了,还有谁会去报官? 想来对方就是打这个主意吧! “采蓝,你进房,千万别出来。”此时,西门玉只能庆幸,他们这间房刚好没窗,就只有三面墙,只要戚采蓝把唯一能够出入的房门给关了,谁也进不去。 “什么?你是要我自己躲起来吗?”戚采蓝知道自己帮不上忙,但要她只顾自己的性命,她办不到呀! “你待在外头更危险,快躲进去,我会守着这扇门,不会让任何人进去的!”西门玉推着戚采蓝进房,一边吐出叮嘱。 “但是……”看着逐渐逼近的众多杀手,戚采蓝又怕又担心,却是什么都使不上力。 “快,相信我,我不会有事的。”西门玉吐出允诺声,随后立刻将她推回房内。 “好……我相信你!你一定要活着陪我回梧城!”戚采蓝见杀手已往他们冲了过来,只得将心一横,照西门玉的吩咐关上门,然后搬来椅子代替被撞坏的门栓,把门抵住。 她才刚将门挡好,几声低吼已隔着门板透进房里,接着兵器利刃相互交战的激烈声响不断迸发,教她听得心惊胆战。 她抱紧自己的双臂,整个人缩在门边,急促的心跳声震得她自己都觉得胸口好难受,仿佛是要裂开来一般。 老天爷,求求祢,不管如何,一定要保佑西门玉平安无事啊! 【第九章】 所谓的人多势众,大概就是杀手们的情况。 仗着他们的人手够多,十几个人轮番上阵,不停地对着西门玉猛攻,刀剑的银光不断闪过,仿佛是来自森罗地府的要挟。 西门玉死守着房门,铁扇与锋利的利刃相碰,发出激烈的争斗声,接二连三的攻击令他接应不暇,渐渐地失去了平日的冷静。 刀锋屡次在额前飞掠而过,若不是靠着手边的铁扇护身,只怕他早就被伤得面目全非。 不怎么宽敞的走道上挤着五、六个男人,使得地方更显拥挤,有些人被西门玉一脚踢飞出去,直接摔下楼,但另一个人又立刻跟着扑上前攻击,让他疲于应付。 汗水不断滴落,就连铁扇上都出现了些许遭受攻击的痕迹,对方的强攻令西门玉大多数时候都只能防守,却无法顺利反攻,体力也被平白消耗不少。 “他就快不行了!快上!” “乖乖纳命来吧!” 杀手们发出得意的嘲笑声,两柄长刀同时往西门玉砍去,他迅速退了一步闪避,不料身侧却有另一个杀手正虎视耽耽地觊觎着下手的机会,趁他去挡住长刀攻势的同时,对方挥出长剑,并发出了狰狞的狂笑声—— “你的命是我的了……” 尾音尚未落定,突然,一道黑影迅雷不及掩耳地窜近,然后就在同时,想偷袭西门玉的杀手,长剑已落地,人则是被一柄红缨长枪钉在墙上,再也动弹不得。 “想要玉面铁扇的命,得先问过我们兄弟!” 一楼传来了高音,引得众人回头,只见蓝奏礼正面露得意地高举双手向西门玉挥舞,而一旁的蓝奏恒则是一脚踩在其中一名杀手身上。 “奏礼、奏恒?”西门玉见到蓝家兄弟前来,心里多少松了口气。 而正与他对峙的杀手们见蓝奏礼居然能自一楼扔出长枪,刺死自己兄弟,脸上都不约而同地露出防备神色。 原本争斗不休的客栈顿时安静下来,杀手们同时注意着两边的动静,犹豫着不知该先攻击谁…… “不只是他们!”客栈门外大摇大摆地走进一名手持长刀的俊俏男子,身边还跟了名拿着九节鞭的冷面男人。 “嘿嘿!副堡主说你们会有危险,所以连隶满跟千流都叫来了。”蓝奏礼得意洋洋地迸声。 此话一出,顿时,数名想上前包围的杀手跟着往旁退去。 “是苍龙堡的赤焰火狼跟邪刀鬼见愁,还有断刃!”杀手当中有人迸出了低吼声。 “看来咱们几个人的名气还挺响亮嘛!走到哪都有人认得。”天城隶满挥了挥手里的长刀,表情很是欣慰。 风千流没吭声,仅是往蓝奏礼使了个眼色,“奏礼,枪别乱扔,快上楼拿回来。” “是,奏恒,我们走。”蓝奏礼说罢,带了双胞兄弟便往楼上冲去。 杀手们终于回过神来,原本堵在楼梯上的四个人摆出迎战姿态,开始与蓝家兄弟互相过招,而风千流与天城隶满则是直接轻功一施,飞身跃上二楼,来到打得已有些狼狈的西门玉身边。 天城隶满长刀扫过,顿时数名杀手被他逼得直退;风千流则是拔下蓝奏礼的赤焰枪,找了个空隙扔回去给蓝奏礼。 “玉,你没事吧?”风千流迸出问候声。 “我没事。你们怎么会来?”西门玉露出松了口气的笑容。 有了这四个兄弟的帮忙,十几名杀手根本是小意思。 “副堡主查到些消息。”风千流简短地迸声,跟着突然回身,将手里的九节鞭往身旁一甩,缠上了一名杀手的手臂,甚至连同对方的兵器都一块缠住。 接着,他手一松,鞭子再度回到他手上,而对方抱着手臂开始发出哀号声,兵器则是落在地上,断成数截。 “消息?”西门玉终于有机会转守为攻,铁扇毫不留情地划开敌人的手臂,割出一道道鲜红血痕。 他正想问副堡主查出了什么,结果前头的天城隶满却抢先一步回头吐出了抱怨声。 “喂!你们两个,要聊天等打完再聊好吗?一个打十个不是不行,但是很累人啊!” 西门玉不由得吐出苦笑声,摇摇头,他与风千流一齐攻上前去,打算把这场争斗早些中止。 由于有了苍龙堡的兄弟加入,于是原本一面倒的情势瞬间逆转,也让这场恶夜苦战,终于画下了完美的句号…… “玉!” 原本以为西门玉会被包围得很惨,却没想到中途会出现救星,让戚采蓝真是又惊又喜。 看见西门玉除了长发凌乱了些,但身上却没什么伤口,戚采蓝在安心之余,也顾不得害不害臊了,她直接冲上前一把抱住西门玉,担忧之情表露无遗。 “啧啧!好热啊!”天城隶满夸张地往脸上掮了掮风,笑道。 “嫌热就滚出去,帮着奏礼、奏恒绑人吧!”风千流踏步进房,自己倒了杯茶润喉。 “那种重劳动的工作,交给他们两个精力过剩的家伙去做就好。”天城隶满挥挥手,接着走进房内,往桌旁一坐。 西门玉安抚了下戚采蓝,牵着她的手在桌边落坐,介绍道:“采蓝,他们是隶满跟千流,我们成亲的那段日子,他们刚巧出门远行,这回是副堡主知道我们路上可能会出事,所以让奏礼、奏恒还有他们来救人。” “多谢你们。”戚采蓝感激地道谢。 要不是有苍龙堡相助,她真不知道西门玉会伤成什么样子。 “不用谢。”风千流迳自喝着茶水,抬头对西门玉说道:“你不是想知道副堡主查出什么了?其实这些杀手是针对采蓝来的。” “采蓝吗?”西门玉有些错愕。 “针对我?”戚采蓝紧张起来,“果然是我爹娘跟江湖人有恩怨,所以对方找上门吗?” “不对。”天城隶满双肩一耸,笑嘻嘻地应道:“不是戚家跟江湖人有恩怨,而是你嫁给玉,才有了这段恩怨。” “咦?”戚采蓝愣住了。 天城隶满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啊? 为什么她嫁给西门玉会惹来杀手?而且还是针对她的? 戚采蓝想了又想,忍不住向西门玉探问道:“玉,该不会是有哪个来头很大的女人暗中喜欢你,所以知道我嫁给你后,就感到不高兴了,才想来杀我们吧?” 不然的话,她还真不晓得为什么她跟西门玉的亲事会惹来这么严重的事情。 “不可能的。”西门玉苦笑着推翻了妻子的猜测,向天城隶满问道:“你就别打哑谜了,真相到底是什么?” “外头的那群人,是江湖上恶名昭彰的弑血盟。”风千流没天城隶满那种喜欢捉弄人的个性,他简明扼要地开口道:“他们专门收钱办事,尤其是帮忙杀人。” “这么说来,是有人雇了他们来杀我跟采蓝?副堡主查出是谁在幕后主使了吗?”西门玉懂了,前回那些人说什么一人一袋赏金,指的就是这个吧? “幕后主使……”风千流瞟向戚采蓝,面无表情地应道:“是戚家二老。” “什么?!”戚采蓝不由得爆出高音,“不可能的!我爹娘干嘛要买凶杀我啊?” 这根本没道理好不好? “怎么会?”西门玉握着戚采蓝的手,示意她先冷静,才转向风千流问道:“就算气我跟采蓝成亲,再怎么样都还是女儿,他们应该是想杀我,而不是杀采蓝吧?” “不,真的是包括采蓝。”天城隶满摇摇头,一副轻松的表情,“虽然原因还没查出来,但戚家二老买凶杀女儿跟女婿,却是千真万确的事实。” “不可能的……我不信!就算再怎么气我执意嫁给玉,我还是他们的女儿啊!”戚采蓝僵着唇,吐出了颤抖的声调,“他们不会这么无情的!” “是不是,回一趟梧城就知道了。”西门玉起身,绕到戚采蓝身后,朝她肩上轻拍了几下,“反正今晚闹成这样,我看也别休息了,一块赶路吧!” 早些到梧城戚家,把真相查明清楚,反倒能安心。 而且若事实真如副堡主所查出来的,确实是戚家人买凶,那也好当面对质,问个原因。 “好,我要早点回去,我一定向爹娘问个清楚!”戚采蓝用力点了点头。 “反正只剩一天脚程了,安全起见,我们四个陪你们走一趟,免得节外生枝。”天城隶满说着,往风千流瞧了眼。 “嗯!我待会去向奏礼、奏恒说一声。”风千流不置可否地应声。 “那么楼下的人,你们打算怎么处置?”西门玉问道。 “留书请他们将被绑的人送官吧!”天城隶满提议道。 反正只要写上苍龙堡仗义逮人,相信没人会多过问的。 “那我先下楼看情况。”风千流说罢,便起身离开房间。 天城隶满跟着站了起来,似笑非笑地往西门玉打量了眼,“我也下楼等好了,至于玉……你快点换衣服吧!穿得这么单薄在外头晃来晃去,有损你玉面铁扇的斯文形象啊!” 西门玉让天城隶满这么一提醒,才想起来自己先前为了对付那群杀手,因此根本无暇更衣,所以现在身上只穿着里衣跟长裤而已。 “我知道,外头麻烦你们了,我们待会就下楼。”西门玉叹了一声,看着天城隶满哈哈大笑地步出房间,他心想,这件事日后八成会变成天城隶满一直挂在嘴边的笑话吧! 为了早一步到达戚家,把事情厘清楚,于是五名侠客使了轻功连夜赶路。 至于戚采蓝,她由丈夫西门玉抱着,六个人一路飞奔,终于在隔日上午就抵达梧城。 虽然是回乡,但夫妻俩却没有探亲的心情,六人赶向戚家,想早些问明事情原委。 原本以为戚家二老见了女儿戚采蓝后,应该会把事情说开,却没想到…… “老爷跟夫人不见客。” 守门的小厮无奈地对着戚采蓝等人摇头。 “什么?!”戚采蓝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小吴,你有没有告诉爹娘,说是我回来了?” 就算他们讨厌西门玉,但不至于连她都狠心丢开吧? “我有说是小姐回家了,但老爷跟夫人说,就算是女儿跟女婿回家,也一样不见。”小吴无奈地应道。 “事情果然有鬼。”天城隶满咧唇迸笑,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态度。 “玉,你打算怎么办?”风千流迸声问道。 “采蓝,我们先走吧!”西门玉思索半晌,拉了戚采蓝扭头便走。 “什么?不行,我一定要跟爹娘问个清楚!我不相信他们会这么做。玉,你放开我……”戚采蓝挣扎着想回去,但西门玉却是硬带着她离开。 “采蓝,先别吵,我们绕到后头去。”西门玉对蓝家兄弟使了个眼色,带着大伙儿绕过戚家正门,来到后边的围墙。 “你拉我走干嘛啦?”戚采蓝不悦地甩开西门玉的手,“不问个清楚的话,我们会一直被追杀耶!” “你爹娘摆明不见我们,所以想从正门进去,大方拜访,那是绝对行不通的。”西门玉指了指一旁的围墙,续道:“我们从‘后门’进去吧!” “这哪有后门……”戚采蓝话还没说完,突然又打住了,“呃……你该不会是想翻墙吧?” 太可笑了吧?女儿女婿回家看爹娘,还得偷偷摸摸来啊? “明的不行,来暗的?”风千流看向面前那堵墙,它的高度对寻常百姓来说或许够高,但对于他们来说,却跟上楼梯一样简单。 冷笑一声,风千流难得吐出赞叹声,“真不像你的作风啊!玉。” “玉也进步了。”蓝奏礼笑嘻嘻地扳了扳手指,活络了下筋骨,打算直接翻墙,根本没去考虑什么叫道德良知。 “这是应该的。”蓝奏恒赞许地点头。 “这主意不错,咱们走吧!”只要能起哄,天城隶满绝不会拒绝,他比了比墙壁,朝西门玉笑道:“你这个女婿先请吧!” “走吧!采蓝。”西门玉不由分说地抱起戚采蓝,纵身一跃,两人便轻松地翻上墙顶。 继他之后,蓝家兄弟与风千流等人,也陆续翻过高墙。 墙后正好是庭院,没人出入,让他们得以平安无事地闯入。 西门玉放下戚采蓝让她站好,瞧了眼四周,问道:“采蓝,你爹娘这个时候多半在什么地方?” “在偏厅喝茶吧!”戚采蓝指向隔开庭院的拱门,“我带路,一起来吧!” 老实说,她作梦也没想到,自己竟有一天得翻墙才能回家。 但此时此刻,她顾不得那么多了,她只想快点找到爹娘。 五个侠客跟着戚采蓝绕过庭院外的长廊,一路上遇到两、三名丫鬟与小厮,大伙儿见到一大群侠客突然出现在家里,都不约而同地感到错愕,只是由于带头的是戚采蓝,所以也就没引起骚动。 一行人顺利地来到偏厅,果然看见一对中年夫妇在厅里,远远地就瞧见他们两人正绕着原地打转,一副忧心的模样。 戚采蓝见到他们,立刻奔上前去。 “爹!娘!”戚采蓝高声叫道。 “采蓝?”戚父见到女儿,登时露出错愕至极的表情。 “蓝儿?你怎么会在这里?”戚母没有半点母女重逢的感动,却是面如死灰,仿佛见了鬼似的。 “玉带着我翻墙进来的。爹、娘,你们为什么不见我们啊?”戚采蓝回头指向跟在自己身后的西门玉等人。 几个侠客陆续踏入偏厅,看着戚家二老的表情相当复杂。 “你……采蓝,你居然带这么大群人回来!”戚父看见他们身上皆带着兵器,当场露出惊恐的表情。 “那是有原因的。爹、娘,我有事要问你们……” 戚采蓝踏近两人,正想开口问他们黎子叙所言是否为真,不料戚父却突然奔向柱旁,伸手往古董花瓶里一摸,取出了两柄长剑。 “爹?娘?”戚采蓝真傻眼了。 家里头什么时候藏着这两把兵器了?而且爹娘应该不会武功吧? 从她有印象以来,爹娘都是老实生意人啊! 相较于她的惊讶,西门玉等人却是跟着戒备起来。 “采蓝,快过来!”西门玉上前将戚采蓝一拉,令她避至自己身后。 “你们这些人,别以为顶着苍龙堡名号就了不起!”戚父将剑一抽,亮出了剑身,直指西门玉。 “看来副堡主说的是真的啊!”天城隶满吹了声口哨,还是一样满脸的不正经。 “要开打了吗?我们准备好了。”蓝家兄弟一点也没将眼前的紧张气氛看进眼底,两人各自将火云枪与烈焰枪亮出来,语气里还带点兴奋。 “岳父、岳母,我相信这中间应该有什么误会。”毕竟对手是戚采蓝的爹娘,可以的话,西门玉还是不希望伤了和气。 “对啊!爹、娘,玉对我很好的,所以你们别再讨厌江湖侠客了好不好?他们都是好人耶!”戚采蓝被他们一伙侠客挡在身后护着,只能焦急地出声劝告。 “不用再说了!我们就知道你嫁过去会出事,才不希望你嫁给他,现在可好,果然事情还是变成这个样子了。”戚母握着长剑,语气相当的焦虑。 “出事?出什么事?”戚采蓝越听越是纳闷。 “不用再跟他们废话了,人都找上门了,表示弑血盟失败了,所以我们自己动手吧!”戚父丢开剑鞘,接着便飞身向前,举剑直往西门玉攻去。 戚母见状,也跟着挥剑向前急攻。 于是,原本宁静的大厅,顿时变成了混乱的场面。 西门玉冷静地挥扇挡下戚父的长剑,铁扇横扫,将剑锋打偏,然后一侧身子,闪过了攻击。 虽然不懂他们急欲杀死自己的原因,但很显然地,此刻绝不是谈话的好时机。 “爹?娘?”戚采蓝从来就不知道,口口声声嚷着讨厌江湖中人的自家爹娘,居然也会武功。 只见戚母的长剑直接往站在前头的天城隶满攻去,却让蓝家兄弟的红缨长枪架开,而天城隶满仅是站在原地,动都没动,表情半点都没改过,还是一样笑得不正经。   风千流抽出九节鞭,甩开鞭子直接往戚父扫去,一来一往毫不留情。   戚采蓝愣愣地缩在偏厅一角,脑子里有着无比的混乱。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眼前这两个跟五名侠客大打出手的人,真是她的爹娘吗?   看着苍龙堡的侠客们各使绝招,与爹娘过招,剑影白光不断,戚采蓝的心情,只能以五味杂陈来形容。   一边是她深爱的丈夫,一边是自己的爹娘,现下,她到底该怎么办?   谁来告诉她,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啊?   【第十章】   苍龙堡的侠客们原就身手敏捷,对付两名上了年纪的中年夫妇,自是游刃有余。   顾及他们两位是戚采蓝的爹娘,所以大伙儿也很有默契地点到为止,并没有下重手。   在打掉两人的兵器后,蓝家兄弟将其逼退至墙角,终于停下了这场意外的争斗。   “爹!娘!”戚采蓝奔上前去,“你们怎么会武功呢?家里的剑又是哪来的?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蓝儿……”戚家二老互望了一眼,忍不住同时叹了口气。   “岳父、岳母,我们不清楚苍龙堡与两位有何过节,但我愿意发誓,我是真心喜爱采蓝的,也很想与她厮守一辈子,所以有什么误会的话,希望可以面对面坐下来谈清楚。”西门玉步上前,收起了铁扇,拱手朝两人一敬。   “这……”戚家二老有些无奈地点头,算是表示同意了。   于是蓝家兄弟收起火云枪与烈焰枪,天城隶满的长刀也跟着入鞘,风千流则是收起九节鞭,直接往旁边的空位坐下。   虽然偏厅还是有些凌乱,但此时此刻大伙儿也没心情喝茶了,所以仅是各自扶起倒下的桌椅,然后一块儿入座。   戚父与戚母露出有些沮丧的眼神,先是梭巡过眼前的数名侠客,再瞧瞧女儿,显得相当有口难言。   西门玉见状,只得先一步开口道:“岳父、岳母,倘若不知从何开口,是否由在下先提些问题?”   “你问吧!”戚父点头迸声。   “那么,首先请问,两位是否暗中请了弑血盟的人前来暗杀我跟采蓝?”虽是有些尴尬,又伤戚采蓝心的问题,但为了厘清楚事实真相,西门玉还是得开口。   “是我提议的。”戚父摇摇头,先是瞄了满脸震惊的戚采蓝一眼,然后又低垂下脑袋,迸出一声长叹,“对不起啊!采蓝,爹是被逼急了,才会出此下策……爹还是很疼你的!”   “什么?!爹,你真的找人杀我?”戚采蓝觉得自己快昏倒了。   就只是因为她嫁了个侠客丈夫,所以要赶尽杀绝?   如果真那么讨厌这桩婚事的话,不论是直说或是断绝关系,都还比这样做好啊!   “蓝儿,千万别怪你爹,若不是因为你嫁的对象是苍龙堡的人,我们也不会担忧至此。”戚母连忙出声劝道。   “为什么?我知道你们讨厌江湖中人,但为何一句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我?玉他们什么坏事都没做啊!你们就不能听我说几句话吗?”戚采蓝委屈地迸出带着哭音的抗议。   “两位,若是不介意的话,能否直接说明要杀玉与采蓝的原委?”风千流向来是没耐性的,听着他们你来我往的哭诉,他只觉得想扭头走人。   戚父与戚母互瞧一眼,像是豁出去了似的应声,“因为不杀掉他们,迟早换我们受害啊!”   “什么?!”西门玉纳闷道:“两位为何如此深信?苍龙堡人向来只行正义之举,绝不滥杀无辜,更非偷拐抢骗的恶徒之流。”   向来是好事做尽的苍龙堡,为什么会带给戚家人这么可怕的阴影?   “怎么?你们还不知道?”这回轮到戚父讶异了,他望向西门玉,愣道:“你们不是因为要替天行道,所以才这么大阵仗来找我们吗?”   “要替天行道,也要有理由的!”蓝奏礼一脸神气地打岔。   “是呀!给个理由吧!”蓝奏恒怎么听也听不懂这其中的原由,终于捺不住聒噪本性了。   “这话听起来,好像两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似的……”天城隶满挑了挑右眉,视线在两人脸上扫过。   “岳父、岳母,我不知道为什么只是采蓝嫁过来,就带给两位这样的恐惧感,但我可以保证,苍龙堡并无此意,毕竟两位只是普通的生意人,与江湖恩仇应该无涉。”西门玉沉声道。   “原来你们还不晓得我们的身份?”戚母瞪大了眼,视线在众人脸上来回打转。   “身份?”戚采蓝越听越不懂了,“爹、娘,你们不就是梧城小有名气的茶庄老板吗?”   “听两位的说法,必然是隐瞒着什么事,能否请你们开诚布公地说出来?”西门玉总算稍微明白了,原来戚家人果真藏着什么秘密,怪不得在嫁女这事上,态度如此地诡异。   “这个……”戚母满脸困窘地往戚父望去,“老伴,这事该怎么说起?”   “呃……”戚父尴尬地搔搔头,然后才点头应道:“几位都是江湖侠客,我就直说了吧!我们是二十几年前的‘金凤双煞’……”   “什么?!”天城隶满原本听到快睡着、眼儿都半眯的眸仁突地瞪大,他挺身重新坐正,讶道:“金凤双煞?”   “两位是劫遍京城,还曾与江湖上两大门派为敌的金凤双煞?”西门玉也愣住了。   “听说他们突然消声匿迹,有人谣传是给高手杀了,也有说是易容躲藏……”风千流突然蹙起眉心,表情很是严肃。   “呃……金凤双煞是什么啊?”现场唯一不知道这名号的,大概就是戚采蓝了。   “我们也只听过一点传言,听说他们是二十多年前,让许多正派名门恨之入骨的江湖双恶。”蓝家兄弟很有默契地出声为戚采蓝解释。   “什么?!”戚采蓝这回真是吓着了,她从椅子上跳了起来,用颤抖的手指着自家爹娘,讶异地迸声,“等等,爹、娘,你们其实也是江湖中人?”   “嘘!”戚母气急败坏地飞身上前,一把抱住女儿,把她的嘴给捂起来,“蓝儿,你小声点呀!隔墙有耳。”   戚父也是一脸疑神疑鬼的紧张表情,他低声应道:“采蓝,事实就是这样,我们是担心,你嫁到苍龙堡后会泄漏我们的身份,所以才会一时情急,做出买凶杀人的糊涂事。”   “拜托!我怎么可能泄漏啊!我根本就不知情啊!”戚采蓝真觉得无语问苍天了。   “你不知道,但苍龙堡神通广大啊!”戚母叹道:“我们多年来洗心革面,金盆洗手,改当正当生意人,就是想后半辈子过着清幽日子,生个孩子,养几个孙子,不再涉入江湖恩怨。”   “我们知道,曾身为金凤双煞的我们说出这种话,一定会让很多人不满,我们也很清楚,江湖上多的是我们的仇家,所以我们才不跟任何江湖人来往,为的就是不想被发现过去的烂帐。”戚父跟着续道。   “两位是觉得,采蓝嫁给我之后,有可能因为日后往来,而被苍龙堡发现你们的真实身份?”西门玉听了半天,终于明白这对夫妻在隐瞒什么了。   原来说穿了,就是一句“作贼心虚”啊!   “是啊!我们早听闻苍龙堡行事正义,平时没扯上关系当然还好,但女儿要是嫁过去,日后不管是生孩子、年节回娘家,或是孩子满月什么的大小事,多少都会互有往来,所以被发现也是迟早的事吧!”戚父无奈地点头。   “因此,你们把我关着,谎称我死了,又说江湖险恶什么的,全都是因为不希望我嫁过去后,害你们暴露身份?”戚采蓝听得一愣一愣的,完全没想到事情的真相居然是这样。   这简直是太不可思议了!   “对啊!所以收到你的家书后,我们吓得不知如何是好,想说横竖都会被发现,日后这安宁日子也就没了,倒不如一不做,二不休……”戚父说着,忍不住摇头。   他把脸埋进双掌里,懊悔地吐出颤抖的声调,“可其实要雇人杀你,最舍不得的,还是我们啊!”   “真舍不得,就不会想杀了吧?”天城隶满露出不以为然的笑容,“会开口买凶,就表示依然狠得下心,根本没打算改邪归正不是?”   “是呀!连女儿都杀!”   “这样是假仁假义!”   蓝家兄弟不约而同地迸声。   “可她……”戚父抬起脸来,视线瞄过戚采蓝,吞吐半晌才说道:“她不是我们的女儿啊!”   “是呀!蓝儿是我们……捡到的。”戚母跟着小声地搭话。   “什么?!”戚采蓝傻住了。   她不是爹娘亲生的?   “这么好心捡小孩养?”风千流可不相信这种鬼话。   “两位,说实话吧!”西门玉怎么听都觉得话中有鬼,“不要想诓骗我们,苍龙堡要查清这些小事,是绝无问题的。”   “爹、娘,你们是说笑的吧?我真的不是你们亲生的吗?”戚采蓝错愕万分,没想到自己居然一直被蒙在鼓里。   “这是千真万确的。”戚父叹了口气,“当年我们为财杀人,抢了一大笔银两后,正想远走高飞,没想到……”   “那行商的车队里,传来了婴儿的啼哭声,引起我们的注意。”戚母望向戚采蓝,愧疚道:“我曾怀过三次孩子,却流掉三次,我们想,大概是自己造孽太多,才会如此。”   “那回作案时,前一个多月,你娘才刚流掉第三个孩子,听见你在哭,不由得想起刚失去的孩子,所以……”戚父吞吞吐吐地迸声,“你娘当下就动了同情心,舍不得你了,因此劝我别再犯案了。”   “什么?!”戚采蓝顿时觉得脑子里空白一片。   结果,她不但不是爹娘亲生,甚至……爹娘还是她亲生爹娘的仇人?   “我跟你爹商量好,拿了这笔银两,抱走孩子,退出江湖不再回头,将来就当个普通人过日子。”戚母垂眉迸声,很是虚。   “就算不是亲生,你们好歹也照顾采蓝多年,总该会舍不得的,又怎会动了杀她的念头?”西门玉瞟了戚采蓝一眼,只见她已经愣住了,根本说不出半句话来。   想必这让她很难受吧?亲生爹娘原来是杀亲仇人,甚至还想杀害自己……   “说起来,采蓝幼时也不是我们在照顾的啊!我们毕竟为恶多年,即使有心想退隐江湖,依然不知道怎么带孩子,所以认识西门家之后,便多方请教,这才找了个信得过的奶娘来养她,但她有很多时间是喜欢孩子的西门家在帮忙照料的。”   戚母露出一脸窘困的表情,迸出了轻音。   她虽是女人,也想要孩子,却对这些生养之事一窍不通,孩子太吵时,还会忍不住动气。   可一想到两人的过去,以及退隐江湖后的轻松自在,她又舍不得戚采蓝了,所以她多数时候都请奶娘教养这个女儿,自已则只负责陪陪她玩乐。   “我们也知道,这样的我们其实连养父母都算不上,因为我们虽疼她,但并没有真正好好地用心照顾……”戚父满心歉疚地跟着出声,“可是,也正因为她不是亲生女儿,因此,在只考虑到要保全自己的性命时,从前为恶的那一面,就又习惯性地跳出来了。”   “但是我们并不是讨厌蓝儿的,蓝儿给我们带来很多与打打杀杀的日子不同的快乐,我们当她是个小菩萨,所以这回才……想着为了自保,只好请她再发善心,救救我们。”戚母说着,忍不住低下头去。   “我不是你们的小菩萨!我是你们的……”女儿两字刚要出口,戚采蓝却又顿住了。   她不是他们的女儿,但他们放过她、养她长大却又是事实。   即使不习惯当个好爹娘,可他们又确实用过心,还懂得向人请益,一心一意想要退隐江湖不再犯案,才会把她供在家里疼着。   像这样的爹娘,她到底该怎么面对他们才好?   怪他们不坦白?   不,那些正是他们不愿回首的过去,又怎么可能向她说明白?   老天!她现在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慢点,都先冷静吧!能不能让我先问一下?”天城隶满在旁举手,打岔道:“我不懂,若是担心我们两边往来频繁,到时候给人认出你们这两张熟面孔,知道你们是金凤双煞,那你们大不了断绝关系,假装生女儿的气,日后老死不相往来就是,何必把事情闹这么大?”   “你们没想过派出杀手只会引来苍龙堡追查原因?”风千流也跟着出声了。   “对啊!原本我们根本没去管你们是谁的。”   “我们只当你们吃过江湖人的闷亏,所以才讨厌女儿嫁给侠客,也没人去查你们啊!”   蓝家兄弟连连点头,对此表示不解。   “这……”戚家二老面面相亲,一时之间竟说不出话来。   “你们是不是急疯了,所以什么也顾不得啊?”戚采蓝听着,只能在心里叹气。   杀亲之仇与养育之恩交杂在一块,让她委实无法做个干脆的抉择,不论是要恨要爱,她都没办法。   “我们当时只想到,一定得把两边的关系断得一干二净,所以就只能想得到,只要你们这对小夫妻不在了,就不会再有关连了。”说起来,他们也真是病急乱投医,什么细节都没好好考虑过。   可其实天城隶满说的有道理,若不是因为他们找了弑血盟的人上门,说不定直到孩子生了,苍龙堡都还不晓得他们就是当年的金凤双煞。   而且仔细一想,苍龙堡的侠客多数属于后生小辈,当年他们在江湖上叱吒风云的时候,这群如今名满天下的侠客们都还是个奶娃儿,连他们长什么样子都没见过,即使有所接触,也不见得会认出他们是金凤双煞啊!   “这实在是……我们真是老糊涂了……”戚母露出满脸的错愕。   “居然连这些后面会引来的事情都没想清楚,简直是糊涂到家了。”戚父大声叹息,颇有后悔之意。   “老实说,两位这样做,实在很不明智。”西门玉听完详细的来龙去脉后,只觉得这真是闹剧一场,“就算弑血盟的人杀了我们夫妻,依苍龙堡的兄弟情谊,肯定会上门查遍弑血盟,到时候一定会找上两位的,所以这计策根本从头到尾都不可行。” 戚父、戚母听了,皆是一脸困窘,对于自己一时糊涂而造成的失误,两人只能以悔不当初来形容。 “玉说的没错,有什么事都可以商量的,既然你们都愿意抛下江湖恩怨了,干嘛不早点说清楚?再怎么样气你们,可你们也疼过我啊!你们觉得我会马上翻脸不认人吗?”戚采蓝又气又伤心地哽咽道:“你们知不知道,当我听到他们查出来,说是你们买凶杀人的时候,我有多难过啊?” “蓝儿,让你受苦了,一切都是我们不好,你气我们也是应该的,可你却还愿意听我们说话、解释……娘真的很感谢你啊!”戚母毕竟是为人娘亲,心肠总是较软,她不舍地伸手,一把抱紧差点就要失去的女儿,不断地出声道歉。 唉!人哪!真的是有了感情,关系就不同了啊! 就连她那金凤双煞的过去,她都愿意丢弃,只想好好向这个捡回来的女儿说句对不起…… “还真是大乌龙。”蓝奏礼晾在一旁,作势看戏。 “嗯!好大的乌龙,不知道要怎么收尾?”蓝奏恒托着下巴,在旁说着风凉话。 “你们俩少在那边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风千流白了蓝家两兄弟一眼。 “事情也真的跟咱们没啥直接关系不是?”天城隶满悠哉地迸声,“真要说起来,有资格开口的人,也只有玉而已。” 此话一出,顿时四面八方的视线全都集中在西门玉身上。 “玉……”戚采蓝从戚母的怀抱中抬头,她抹抹就快掉出眼眶的泪水,回头瞧着西门玉一脸为难,开口问道:“玉,这事该怎么办啊?” 要说原谅,在知道事实后,她实在无法全然不介意自己死去的爹娘,可是老实说,她根本不认得自己的亲生爹娘啊! 疼她、养她,又让她与西门玉牵上姻缘线的,全是现在的爹娘,像这样矛盾的情况,她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了。 西门玉没想到最后矛头会全部指向自己,只能在心里叹气。 “这事有些麻烦。”西门玉揉揉有些发疼的脑袋,看向满脸歉意的戚家二老,实在是很难再说出什么重话来。 “我知道,我们两个人年轻时作恶多端,现在是该尝到苦果了。”戚父伸手握住戚采蓝,歉道:“采蓝,是爹对不起你,现在该用命来债债了!” “爹,你在说什么嘛!”戚采蓝一听,原本停住的眼泪瞬间掉得更凶了,“我带玉他们回家,不是为了这个啊!我是想来找你们和好的,谁晓得事实居然是这样……你以为我高兴听到这些吗?可以的话,我宁愿你们是我爹娘,别让我像现在这样,不知道该气还是该哭啊!” 好好一件喜事,怎会闹到最后,变得如此荒唐? “采蓝,你、你还肯叫我一声爹……”戚父颤抖地握住了戚采蓝的手掌,愧疚地道:“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蓝儿,这样就够了,你心里还肯惦着我们,那已经是莫大的恩惠了。这条命,是时候该还给你了。”戚母闻言,眼泪也跟着一直掉。 “岳父、岳母,关于这件事,既然你们都决心退出江湖了,现在只是个老实生意人,那就别再开口闭口提什么用命偿债的话了。”西门玉开口劝道。 “可是……”戚家二老抹着眼泪,“我们对不起采蓝也是真的啊!” “就算如此,你们好歹是她十几年来最亲近的爹娘,这份恩情,岂有可能说断就断?两位与其想着要以命债债,倒不如日后多用心疼爱她,让这条命活得更有意义点,别再染上血仇一事,这才是真的帮了她不是?”西门玉有些头大地提醒着。 “这……”两人看看戚采蓝,瞧她眼底还是藏着几分不舍,只能愧疚地接纳了西门玉的提议,“我们懂了。” “另外,关于这回派杀手的事……”西门玉略一思索后,转头对天城隶满等人问道:“既知是误会,而且他们二十几年来,也真的就只当普通百姓,不再为恶为害,我认为他们是真心悔改,日后应该不会再犯,所以我想给他们一个机会,你们觉得如何?” “我们没意见。”蓝家兄弟笑嘻嘻地举手,“而且杀了他们,也没好处啊!说不定他们的仇人都死光了。” 二十多年前的血海深仇,也许终究有人忘不掉、放不开,但凭良心说,他们不是当事人,没啥资格插嘴,这种事,留给真的有心想去查的人就好。 “总说是采蓝的爹娘,网开一面也是可行的。”风千流瞟了戚采蓝一眼,没再多说什么。 “我觉得玉说的也没错啦!二十多年来,谁也不知道金凤双煞去了哪,他们也都没再干什么坏事,甚至连副堡主在查出弑血盟背后是他们买凶时,都没发现到他们就是金凤双煞,这表示改过得很彻底了。”天城隶满说着,又指了指戚采蓝笑道:“再说,你也舍不得小妻子难过吧?” 再怎么样为恶的过去,他们照顾戚采蓝长大也是事实,而且一开始也没打算就这么牺牲女儿,而是希望女儿有好归宿才为她订亲,只是没想到后来事情会演变至此。 倘若今天戚采蓝嫁的是其它普通百姓,这金凤双煞的过去,大概谁也不会晓得吧? “多谢你们。”西门玉苦笑一声,他上前牵住戚采蓝的手,然后向戚家二老说道:“岳父、岳母,我保证会好好照顾采蓝一辈子,至于过去的恩怨,就请两位照旧埋藏,别再惊动任何人了。” 毕竟谁也说不准现在江湖中是否还有人惦记着要找金凤双煞报仇,所以,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只要他们别再主动涉入江湖事,日后应该可以永保太平日子,而他也不必身处两难地位,又要顾及戚采蓝心情,又得出手除恶。 “我们知道,我们不会再这么糊涂了,以后,我们就只是茶庄生意人,这一切,我们会全数让它过去的!”戚家二老听见西门玉愿意放下为江湖除恶的打算,不由得露出感激的眼神,连连道谢。 “不过,只是这样的话,未免对过去受害的人有所不公,所以……”西门玉想了想,又道:“若是两位愿意,我还有个要求,希望你们能答应。” 戚家二老互望了眼,坚决地点头应道:“可以,只要是办得到的,我们都答应。” “玉,你想要求爹娘什么啊?”戚采蓝见事情告一段落,而西门玉也为她不知如何是好的心情找到了个出口,整个人亦是轻松许多,但对于他接下来的要求,却是怎么也猜不透。 “放心,不是什么太过分的事。”西门玉扯出一抹温善笑容,往戚家二老瞧去,“我相信两位会很乐意这么做的。” 【尾声】 “每年造桥铺路、赈济贫民?” 苍龙堡内,黎子叙窝在西门玉的院落里,听着自梧城回堡的兄弟们陈述事情经过,末了只能对西门玉的作法感到佩服。 “我想这么做的话,他们自己心里也会好过些,对于曾经受到他们迫害的人,也算是暗中致歉,更可视为替采蓝死去的爹娘积福、积阴德的善举,应该能让她心里好过些。”西门玉淡声道:“只不过……真要说起来的话,我多少是怀有私心的。” “别这么说,法理不外乎人情,更何况他们洗心革面这么久,也实属难得,是该给他们机会。”黎子叙摇头劝道。 “只要副堡主与堡主能接受这个安排就好。”西门玉应道。 “不管堡主在不在家,都是我说了算。”黎子叙勾起笑容,“更何况堡主近来正忙着,所以这事就这样决定了。” “之后,有劳你向堡主说明了。”西门玉很有自知之明,他可不想直接对上古灵精怪的堡主,让她追问个没完。 “这交给我就好,倒是怎么回来的,只有你跟采蓝几个人?奏礼、奏恒呢?”黎子叙纳闷地问道。 “他们在半路上跟我们分道扬镳,说是去找弑血盟练身手了。”天城隶满像滩软泥似的赖在藤椅上啃着花生米,懒洋洋地迸声。 “我告诉过他们,要抄弑血盟可以,别把戚家的事惹大。”风千流跟着补上一句。 “他们应该自己会拿捏分寸的。”黎子叙知道蓝家两兄弟脾性虽是爱玩、爱闹,该守的分际,还是做得很彻底。 “我想,事情应该就此告一段落了。”西门玉说着,吁出一声长叹。 连他自个儿都没料到,只是迎个亲,居然也能闹得这么大。 “嗯……我想,你还有件事没处理。”黎子叙的视线瞄向了庭院一隅,“关于这些事,你好好跟她谈过吗?” 西门玉跟着转头,只见戚采蓝正站在角落,怔怔地望着天空发呆。 “我们当然谈过了,我还带她回老家,向爹娘简略聊了下天,说是回乡探亲,让二老放心,其余的什么都没多说。”西门玉点头应道。 “玉,你这是回家作戏给爹娘看,我指的是,你安慰过她没有?”黎子叙不怎么赞同地摇了摇头,“突然听到这些事,她心情应该大起大落不怎么好受,你当人丈夫的,怎么没多注意些?” 真不是他爱数落,而是西门玉偶尔实在太不懂得体贴了。 “这……”让黎子叙一提醒,西门玉才发现,他们一伙人为了赶回苍龙堡,把事情说个明白,所以一路上他几乎没能跟戚采蓝多谈点话,莫非…… 她还在介意吗?对于那些莫名冒出来的血仇过去…… “我看,我们把地方还给你们夫妻吧!”天城隶满笑着起身,率先挥手踏出了院落。 风千流与黎子叙会意地跟着先后离去,瞬间,原本热闹的院落又恢复了宁静。 西门玉走近戚采蓝,伸手挑起落在她发丝上的落叶,迸出轻音,“想什么?瞧你这表情,是在想着你爹娘的事吗?” “玉……”戚采蓝回过神来,瞧见西门玉正关心地望着她,她忍不住低下头去,“我只是在想,我是不是给你添了很多麻烦?而且……我这样的决定,是不是会对不起亲生爹娘?如果我当初不那么坚持嫁给你的话……” 说起来,若不是她执意嫁给西门玉,这些过去根本不会被挖出来,更不会有这么多麻烦。 可现在,她知道了过去的恩怨,也因此变得更容易烦恼—— 烦恼着日后该怎么跟爹娘相处,烦恼着自己这样算不算是不孝,居然就放着血海深仇不管…… 但问题是,她并没有受到伤害的实在感啊! 唉!人总是这样,在后悔的同时,也自责着自己当初为什么不这样或那样…… “千金难买早知道,没有人可以未卜先知,而且就算真能未卜先知,也有很多选择,是人无法自由抉择的。”西门玉摇摇头,托起她的脸庞,往她的颊上轻吻,“他们不让你知道,为的就是断开这一笔笔的血仇,让你可以像个普通的小姑娘一样幸福快乐,这么一来,他们也会因为见到你快乐,更能放下过去,不是吗?” “我不懂……如果许多事早就知道的话,也许人就不会这样一再地犯错啊!”戚采蓝咬了咬下唇,“就像现在,我都不知道该不该懊悔嫁给你的事了,因为我知道了爹娘,还有亲生爹娘的过去,所以我实在很难去漠视。” 她不是恨爹娘,而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这些血仇,是她从来就没想过的,即使嫁给了西门玉,由于苍龙堡给人总是正派的感觉,所以她压根儿没将自己与江湖这词儿联想得太深。 只是没料到,她才是牵扯得最深的那一个…… “想想他们待你的好,想想我对你的感情,也想想你亲生爹娘会希望你好好活下去的冀望。”西门玉柔声安抚着,“若你早知道你的过去,却也知道我会爱你至深,那你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我……”戚采蓝摇摇头,歉道:“我还是想跟你在一起啊!” “这不就是了?”西门玉笑道:“你只是做你自己认为对的、觉得快乐的事,我们现在才能长相厮守,你觉得这样不好吗?” “这个……”戚采蓝微愣,“我没想过这些,我只是觉得那些过去让我很难释怀。” “所以,我请他们每年多行善事,让感激他们的人多过恨他们的人,这样他们的洗心革面,也就变得更有意义,你爹娘地下有知,也会觉得安心许多,你觉得不好吗?”西门玉捺着性子问道。 “呃……这样……被你一说,好像也不错。”戚采蓝原就不是什么太过深思的个性,听着西门玉的劝告,她发现自己心头的沉重包袱,似乎正一点一滴地在减轻。 是啊!她只想着血海深仇,自然心情就会不好,但如果她换个方向想呢? 她相信就像西门玉说的,亲生爹娘会宁可她活得好好的,而且健康快乐。 “既然你觉得这些决定都没什么问题的话,我的好娘子,那些前尘往事就让它们随风而逝吧!现在……多想想该怎么增进我们的感情吧!”西门玉语音方落,唇瓣已袭上了戚采蓝的唇,牢牢地、紧紧地,将她吻住。 热烫的舌尖窜入戚采蓝的口中,撬开她的贝齿,滑进她的齿缝,勾引着她与之交缠,炽热的索吻像是要吸尽她心中的烦忧,令她逐渐沉溺在快感之中。 一次又一次片刻不停歇的热吻,让戚采蓝再也无暇分神,她不自觉地伸出手抱紧了西门玉,尽情地依偎在他的臂弯中,享受起他的亲吻。 是啊!她这个丈夫说的有理,其实,比起惦挂着那些旧仇恨,她更应该好好地与西门玉增进感情,像爹娘希望的那样,获得自己的幸福,也让西门玉幸福! 西门玉,她的侠客丈夫…… 她相信,他们会快乐地长相厮守一辈子的。 【全书完】 注:相关书籍推荐: 01、苍龙堡之一《苍剑惹红颜》; 02、苍龙堡之二《邪刀醉红颜》; 03、苍龙堡之三《飞爪缉红颜》; 04、苍龙堡之四《断刃劫红颜》; 05、苍龙堡之五《铁扇护红颜》; 06、苍龙堡之六《赤焰助红颜》; 07、苍龙堡之七《黑箭掠红颜》; 08、苍龙堡之八《火狼觅红颜》; 09、苍龙堡之九《药王惑红颜》; 10、苍龙堡之十《千面伴红颜》; 11、苍龙堡之十一《神手宠红颜》; 12、苍龙堡之十二《铁笔匿红颜》; 13、苍龙堡之十三《玉笛欺红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