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变异》胭子  文案 中华文化博大精深,任何一段抽出来都是精华,近日品读《聊斋志异》,深觉其萌点甚多,什么断袖啊、分桃之类的,非常有爱,于是开文,把其中精华改编,写成故事,但由于咱太猥琐,所以把聊斋志异中的‘志’改为‘变’。 PS:本文雷点甚多,美攻很腹黑,请自带避雷针 收藏此文章 内容标签:灵异神怪 种田文 惊悚悬疑 近水楼台 搜索关键字:主角:林修竹、林竹笋 ┃ 配角: ┃ 其它: 泥书生(一) 最新更新:2011-11-29 17:59:48 罗村有陈代者少蠢陋,娶妻某氏颇丽。自以婿不如人,郁郁不得志。然贞洁,婆媳亦相安。一夕独宿,忽闻风动扉开,一书生入,脱衣巾,就妇共寝。妇骇惧,苦拒,而肌肤顿软,听其狎亵而去。自是夜无虚夕。月余,形容枯瘁,母怪问之,初惭怍不欲言,固问,始以情告。母骇曰:“此妖也!”百术禁咒,终不能绝。乃使陈代伏匿室中,操杖以伺。夜分书生复来,置冠几上,又脱袍服,搭椸架上。才欲登榻,忽惊曰:“咄咄!有生人气!”急复披衣。代暗中暴起,击中腰胁,塔然作声。四壁张顾,书生已杳。束薪爇照,泥衣一片堕地上,案头泥巾犹存。   ………………………………………………………………………………………………   青青绿草,蔓野开在山腰,在一片生机盎然的绿林之中,一位衣着简朴、粗陋的人行色匆匆的走着,他显然是迷了路,不停地在一颗古木四周环绕,狼狈不堪。   林修竹疲惫的坐下,顺手把负荷的竹篓卸下,他抹了一把汗,哀叹一声。早在山下他就听村人说不应该上山,可他仗着自己年轻力壮,自以为没事,正午前就可以下山,结果……不听老人言,初亏在眼前啊。   沙沙……枝干摩擦衣物的声音传来,林修竹竖起耳朵,只听那声音越来越大,大喊:“有人吗?”   “有。”听到回语,他回头,看见自己身旁的树枝突然折成两半,一位秀丽的妇人走出来。   “小生奉家师之命送药,没想到路经此地竟然迷路,不知您可否指一条通往山下的路?”   妇人皱眉,问:“你难道在山下没听到别人说不可上山的吗?”   林修竹讪笑,道:“我没想到当真无法下山。”   “现在正值雨季,这座山会被浓雾环绕几周,根本无法下山,你太鲁莽了。”   “连原路返回也不可以吗?”   “嗯。”   他苦笑,问:“那我应该怎么办?待在这里,晚上还不被豺狼虎豹吞吃光?”   妇人垂眉,半晌才缓缓说道:“我瞧你书生打扮,应该是个读过书的,我一个妇道人家不要说什么,你知道些分寸则可。”   “您的意思是?”   “相遇便是缘,你有难我不该不救,可我家婆婆定会讽刺一番,你若是不介意便来。”   林修竹连忙摆手,道:“不介意,怎会介意呢?小生还要谢您一番呢!”说罢,又行一个大礼。   “对了,小生姓林,名下惠,字修竹,不是您?”   “家夫姓陈。”   山东面向阳,林修竹行路时只觉得阴风嗖嗖,可渐行山上,望着山下风景,只为自己捏一把冷汗,且不说那密林中是不是出现的毒物,单凭这浓雾就可以令自己寻路无方、饿死在半途了。陈氏步履轻盈,但终究是小脚女人,没走几步就开始歪歪扭扭、气喘吁吁,林修竹只要搀扶着她,一步一步移上山,幸好,紧忙赶忙总算在日暮前赶上山。   远远的,林修竹就看见这隐藏的村子了,随着陈氏东拐西绕,他发现者村子其实小的可怜,单薄的几户人家用高高的栅栏把自家那片地围起来,里面或种着谷物或晒着草药,一副与世无争的淡雅。   忽然,陈氏停下脚步,回头对林修竹说:“这便是我家,你现在外面等我一下,我进去告诉婆婆一声。”   林修竹点点头,没过一会,妇人便走出来,道:“进来吧。”   推门,他四下张望。陈氏显然不是什么大富之人,家中大堂仅摆了一张桌子和几把椅子,算不上家徒四壁却也一股寒酸之气,一位精瘦、丹凤眼的老女人坐在东面墙下纳鞋,一见他进来,忙喜笑开颜:“你就是我家媳妇遇到的那个?哎呦,你可真倒霉,不过没事,在我家歇两天,等雾下了再走,你啊,别把自己当外人,老婆子我就爱帮人!”   “啊……哦。”林修竹应下,有些受宠若惊,偷瞄一眼窗边的陈氏,落日的余晖照在她斜侧的脸上,映的那嘴角的笑都有分诡异,他心底突兀升起一丝不安。   见过陈老夫人,陈氏带林修竹直接绕过菜地到后房去,路过高栅架,他看见一位裸着上身的壮年汉子挥舞着手中粗制的铁锄,在菜地中卖力干活,他问:“那是您家夫君?”   “……啊。”陈氏回答的很犹豫,林修竹张张嘴,终究还是把心底那份疑惑咽下去。   终于,他们停在一间小房前,陈氏道:“这本是我的房间,你来便是客,所以你住这,我和婆婆住一起。”   “多谢。”林修竹走进屋子中,里面如陈氏一般简朴,只不过多了张黄铜镜,摆在一边的床旁。   林修竹把自带的芦花伞和背药的竹篓放好,待妇人走后拿起医书细细品读,不知不觉间天已黑,发现自己完全看不清书上字体才作罢,这边刚点上动物油做成的灯,那边木门传来“吱嘎——”一声,陈氏提着饭菜走进,笑说:“乡下没什么好的,几碟青菜,你别嫌弃。”   “哪里?你多虑了。”林修竹接下饭菜,放灯下定眼一瞧——还真都是些青菜,可这一阵阵的香气……他不得不对陈氏的厨艺刮目相看。   “那你先吃,我出去了。”妇人边说边起身,掩好门。   窗外。   陈老夫人急忙抓住儿媳的手,问:“吃了吗?”   月光下,秀丽的妇人抿起嘴,一脸内疚。   “吃了……”   用过晚膳,困意越发明显,林修竹赶一天路,早已有些疲惫,于是脱下外袍,宽衣欲睡,没多时便已入眠。   夜半,一片虫声中,木门无风而开,发出一种朽木特有的声音,一片云挡住皎洁的月光,在地上投下厚重的阴影,人影模糊,由远至近,发出一阵唰唰之声,突然,人影倏忽不见,纵身入房。   他身形纤细,动作优雅、灵巧,毫不费力就穿过狭窄的旧屏风,来到床边。   ……有种陌生的气息。他想。   床幔掀起,他皱眉。床中并没有向他求助的女子,反倒是个白面书生躺在其中,他睡得很沉,气息均匀,发出一种清淡的味道,他俯身,埋在那脖颈间,脸触碰到他柔软的皮肤,不滑,但意外的舒服,深呼气,一种浓烈的草药的气息,干净的扣人心弦。   他手握起又放开,想极力挥散开心底那难言的感觉,可头却还深埋其中,不愿出来,半晌,他脱下衣帽放在一旁的桌子上,看见一本医书摆在灯旁。   怪不得一种药味,原来是个药童……想到此处,他吹灭了油灯,解衣上床。 泥书生(二) 最新更新:2011-12-01 21:48:41 林修竹是被疼醒的,浑身上下似被人痛打一番,没一个地方不疼,他缓缓起身,回忆梦中看见的东西,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什么……好像是坐在船中,左右摇摆……他胡思乱想。   “休息的怎么样?”陈氏一大早就拿着洗漱用的盆和手巾,让他有些惊讶。   “很好,谢谢。”听到林修竹的话,妇人明显是松了一口气,又道:“我一会去村口帮你问一下何时才能下山,你若是无聊可在院中转转,切不可去村西面,那里危险。”   林修竹谢下,拿出自己竹篓中的一包茶粉,递给陈氏。   “这?”   林修竹笑得有些腼腆。“我受您款待,没有能还的,幸而还有这茶粉,您留着用吧。”   陈氏皱眉,林修竹正一位陈氏闲礼轻,就见陈氏接下茶包,笑笑,走出房门。   坐在木椅上,从尾骨至臀部突然传来一种极其疼痛的感觉。“嘶……”林修竹摸摸腰,疼的龇牙咧嘴。   奇怪,昨天也没有磕到、碰到,怎么身上就这般疼?他心中疑惑。   陈氏的话他记在心里,寄人篱下,还是不要惹麻烦的好,拉开木窗,寒风钻进,冻得林修竹直打哆嗦,向窗外看去,薄雾冥冥,连前面的菜地都笼得忽隐忽现。   他咋舌,没想到这山竟如此奇异,雾一日是比一日浓。   日头渐上,可雾没有丝毫下去的昭示,林修竹只着几件薄衣,被这一阵阵寒雾激得头皮发麻,不得已走出房门,去没看到其他人。凭着记忆顺菜地向西行,不多时已来到正堂,木门紧紧的关着。叩门,不应,他不敢贸然唐突这家人,高声喊道:“陈老妇人,陈氏,在吗?”   连唤多声,他心中越发害怕起来,看着身边雾越来越浓,只好急急忙忙向回赶,他脚下不断磕磕绊绊,低头,却只能勉强看到胸处,雾实在浓的诡异,由纯白渐渡到灰,看的林修竹头皮发麻。   也不知跑了多远,他满头大汗,渐渐停下脚步,喘着粗气,寒冷的雾侵入咽喉,一阵咳嗽。不得已,他蹲下身来,想循着地面回到原来的屋子,没曾想肩膀突然被人硬生生拍一下,转头,一只纤纤玉手停在左肩处,指甲圆润、肤色白皙,恰似那美丽的陈氏,他站起身来,被那只手牵住衣袖,向前走。   “陈氏,你是怎么找到我的?还有,雾怎么这般大?”林修竹问,却没有回话,他以为是陈氏气他自己擅自跑出来,便闭起嘴,跟着陈氏走。   陈氏选的道路要比林修竹自己选的平得多,至少,四周的雾渐渐下去,能看得见旁边的景物了。他四下乱看,最终视线还是停在面前的人,满心疑惑,陈氏何时将三千青丝披散下来?   忽然,陈氏停下脚步,他还没等反应过来,背后突然被人推一下,瞬间,四周的房屋、环绕的白雾、面前的陈氏统统不见!   一个踉跄间,林修竹抬头——明亮的日光照下,如鸣佩环的泉声,竹栅栏里的充满生机的青草和上面悠闲的雪白的兔。   “天啊……桃源!”   他似着了魔般,缓缓走进,推开有些破旧的木门,进去,却被眼前的美景迷了心。   茶香飘渺,一位婀娜多姿的美人儿支着窗木,对他回头一笑,杏眼似秋水荡漾,晃得耳环上的玛瑙坠子把半边脸都映绿了,说不出的万种风情。   林修竹心跳得剧烈,一种热流席卷全身,天知道他活了二十多年脸大姑娘的手都没碰过!   美人招收,白玉镯子在空中划过一道线,一种无形的力量将林修竹推向桌子旁。   “啊!”林修竹吓得大叫一声,还没等发问,美人儿先道:“你是谁?怎么到了这里?”   林修竹没敢回答,他离美人儿只有一寸远,粗喘一口气都能把气息喷到对方脸上。他有些艰难地转过头,用麻木的脑袋回忆,先是遇到浓雾,后来……   见鬼了!   他迅速起身,一脸惨白,一身不响的飞快向外跑,吓得门外兔子直乱蹦,美人儿显然没有料到他会做出如此举动,一时怔然,而后被逗笑,眼瞧那人越跑越远,手上玉镯忽然流光溢彩,转眼间,林修竹还保持着向前跑的姿势,身体却又回到屋子中。   “你跑什么?”美人儿轻轻将手搭在林修竹衣袖处,手指却紧紧攥住一角。   “我……你……”林修竹说得含糊不清,其实他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明明知道自己遇到的不是正常事,可看着面前无暇的美人儿,任何稍微低下的话都吐不出。   美人儿垂下眼眸,浓密的睫毛像把小扇子,在眼部投下淡淡的阴影,他慢声细语:“我昨日……不,我从前都没有见过你,也没有人能进来,可是昨天……”   昨日?哦……林修竹悟了。“我是一个药童,送药的过程中路过此地,被这场浓雾困在此地无法出去,所以你没有见过我……你是村子里的人吗?”   美人儿摇头。“我本是闲仙,住在这山中,他们误以为我是地母,给我修了一件庙,塑了泥身,可不知是哪位道人,将我仙骨埋在泥像中,害我永世无法出这座山。”说罢,美人儿一手扶住林修竹软掉的腰,松松的把他提起来。   神仙……林修竹倒吸一口凉气。   美人儿,也就是御灵真君看着胸前的男人,闻着若有若无的药香,只觉得好似软玉在怀的舒服,嗯,是舒服,他已经很久没有用自己真身碰过任何人,想起昨夜自己本打算去允诺那贪心的村妇,却看见床中的他,一丝邪意闪过他美丽的杏眼中。   拦住他腰的手向下压,使他身子牢牢紧贴住自己的胸口,软玉在怀的柔软……舒服。他舒心的呼一口气,却闻到一阵浓烈的药香,令人食欲大开,他垂头,将脸埋在他脖颈处,不断深呼吸。   林修竹吓得全身僵硬,他不知道美人到底想要做什么,但知道这样做绝对不正常,同时,一丝熟悉感漫上心头,绝对有人做过同样的事,可究竟是谁……他是在想不起来。 泥书生(三) 最新更新:2011-12-02 21:16:04 “先放开我好吗?”林修竹问。   御灵真君微眯眼,倾听这不算好听的声音,糯软的感觉,不似自己清远幽澈却别有一番风味,昨夜他睡得太沉,整个事情中没有听到他丝毫的叫声,说不定……今天能满足自己。   一个念头划过林修竹的脑海,他突然意识到是什么不对劲了。“先放开我!男女授受不亲!”   ……   御灵真君莫名其妙。   “男女授受不亲?”他反问,回忆,面前的人确实是个男人,而自己……他嗤笑,面若桃花。   怪不得让自己这么顺心,总算知道为何,这么单纯,可爱,就像门外的兔子一般,吃了也不为过。御灵真君把他拥入怀中,却没有再做任何的动作,他既然已经占有,就不需要破坏。   林修竹想把对方推开,可面前单薄的胸膛却怎么也无法让自己出来,不对……他细摸,太平了,简直就像没有似的,不,应该说根本就没有胸。他抬头,面前美人儿依旧艳丽如朝阳,却没有丝毫阳光射入他雨雪霏霏的内心中。   神仙美人儿的梦……碎了。   林修竹心里像翻了一瓶怪味醋,说不出什么滋味,再看面前的仙子,典雅的宫袍、如画的面貌,花灯上绘的仙女不都这般摸样吗?   几缕发丝滑到林修竹脸上,御灵真君帮他拨到一边,却意外的发现他呆呆的样子,越发喜欢起来,就连那若有若无的药味都令人难以忽略,本还渺小的良知顿时灰飞烟灭,少时引与同衾,移于同枕,曲肘夹髀而亵抱,林修竹吓得苦苦哀求,这让他有些心生不悦,玛瑙坠子突然弥漫一阵浓烟,好似山中寒雾,却带一种美人儿身上的异香。林修竹昏昏沉沉,渐放松身体,软软躺在其中。   待他醒来后,发现自己竟回到陈氏的小屋中,起身,看见一旁哭得梨花带雨的陈氏,大吃一惊。问:“你这是为何?”   不问还好,一问,陈氏嚎啕大哭:“我虽救你,可却差点让你步入黄泉!”于是将事情原委细细道来。   陈氏的嘴张张合合,让林修竹只觉得后脊发凉。原来,半月前陈氏因不满丈夫愚蠢,独自一人去村西面的庙堂去,那庙堂虽荒落却是极灵的,她原是本着一颗善心来的,烧香时却想到丈夫的愚笨和自己受的苦难,不由悲从中来,异想天开,竟祈求上位神仙赐给他一个丈夫,也是从那天起,她每夜床上都会无故出现一人来……   后来,这是被婆婆发现,她一口认定此物必是妖怪,这是,迷路的林修竹误打误撞而来。   “这么说来,你让我住你的房间……”   “是希望你代替她,让那妖物趁早离开,可没想到那东西男女不忌,把你也害了,唉。”陈老夫人推门而入,显然已在屋外窥听良久。   林修竹一口气憋在心里,咽部下去也吐不出来,心中大恩人形象的陈氏一家竟是为了这般恶毒的心思让自己住在她家,不得不令他既气恼又难过,可怪得了谁呢?是自己遇人不淑,况且,当初陈氏不救他,他早就迷失在浓雾中,鹿死谁手还不知道。   陈氏终究还是一位善心的妇道人家,见林修竹这般模样,越发泣不成声,连连道歉,就差跪在地上,林修竹没心没肺,根本没想起昨夜发生何事,见陈氏这样,还有些不忍,这般僵持不下,最终还是陈老夫人先开口:“我们对不起你,只求您在帮我们一次,今夜你躺在床上,我躲柜子里,见拿东西来便赶跑它,我活了这么大岁数,早已不怕什么了,可怜我的媳妇,她只是怨怼我儿子罢了,罪不致命,以后日子还长的很……”   林修竹自幼丧母,最见不得这场景,动动嘴,嗡里嗡气地回答:“嗯,我帮你,明天带我下山。”   见他同意,陈老妇人长嘘一口气,连脸上的褶子都笑深了些。   ……   夜,还是那般迷蒙的夜,月光如练,明亮的令人害怕,忽然,虫声减小,蛙声停在窗外。   安静。   仲夏夜不该如此安静。   林修竹把自己蒙在被子里,很热,呼出的气都带水汽,可他不敢把头伸出被外,就怕看到那个神乎其神的妖怪,不由得,他想起雾里那桃源。   他承认他有些动心。可还谈不上喜欢,世上美人千千万,虽然自己一辈子都不可能看到能和那位神仙媲美的人,但神仙又哪里是自己这凡人能够指染的呢?他自嘲的想着,脑子里却回忆起青草竹屋里那优美的身姿。   一阵脚步声,让林修竹混沌的脑子瞬间清醒起来,他想拿开被子看进来的是否是陈氏,可理智告诉他——来者不善,不要轻举妄动!   声音越来越近,大约里他只有几步远时,停下,四周又安静起来,林修竹难以忍耐被子里的热度,几次想要起身却硬生生忍住,只等那人远走,但没有,一阵风吹来,带来一种异香,很甜、很腻的味道……   原来,是他耐不住缺氧,将被子拿开,现在的他,平躺在床上,只着一件单衣。   滑润的舌头,顺着他的锁骨下舔,啧啧有声,带来一种温热的感觉,黑暗中,林修竹看不清对方的样貌,或者说,即使能够看到,他的害羞也不会让他直视对方的脸。   林修竹想要反抗,这种感觉让他很不舒服,可动动身,却发现自己像被几十斤大石压住一样,根本动不了!“啊…啊……”一种黏腻的声音从他喉里溢出,吓得他立刻闭上嘴,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但绝不对劲。   他的动作引来上方人一阵笑,声音富有节奏感,林修竹刚有些想入非非,嘴里就被塞进一根长长的东西……   ……这是,手指?他目瞪口呆,只能任凭那根手指玩弄他的舌头,又搅又摸的。   不舒服,简直让人无法忍耐,林修竹想要大喊一声,叫来藏在柜里的陈老妇人,却看见自己上方人的后面,又有一个黑影。   一条木棒挥来!   林修竹身上的压力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急忙点燃床边油灯,惊讶的看床边的泥片。   “这是怎么回事……”陈老妇人显然也没想到对方竟只是一片泥,急忙拿走林修竹手上的油灯向门外奔去,想要看有没有什么动物逃出去,可屋外皎皎月光下,哪有什么东西呢?满心失落下,她回到床边,拉开床幔。   ……   空无一人,除了凌乱的床单还证明有人曾在上面躺过外。 成仙 (一) 最新更新:2012-07-13 09:14:53 原文:  文登周生与成生少共笔砚,遂订为杵臼交。而成贫,故终岁依周。……成笑曰:“梦者兄以为真,真者乃以为梦。”周愕而问之。成出剑示之,溅血犹存。周惊怛欲绝,窃疑成诪张为幻。成知其意,乃促装送之归,荏苒至里门,乃曰:“畴昔之夜,倚剑而相待者非此处耶!吾厌见恶浊,请还待君于此。如过晡不来,予自去。”周至家,门户萧索,似无居人。还入弟家。弟见兄,双泪交坠,曰:“兄去后,盗夜杀嫂,刳肠去,酷惨可悼。于今官捕未获。”周如梦醒,因以情告,戒勿究。弟错愕良久。周问其子,乃命老妪抱至。周曰:“此襁褓物,宗绪所关,弟善视之。兄欲辞人世矣。”遂起径去。弟涕泗追挽,笑行不顾。至野外见成,与俱行。遥回顾,曰:“忍事最乐。”弟欲有言,成阔袖一举,即不可见。怅立移时,痛哭而返。周弟朴拙,不善治家人生产,居数年,家益贫;周子渐长,不能延师,因自教读。一日早至斋,见案头有函书,缄封甚固,签题“仲氏启”,审之为兄迹。开视则虚无所有,只见爪甲一枚,长二指许,心怪之。以甲置砚上,出问家人所自来,并无知者。回视,则砚石灿灿,化为黄金,大惊。以试铜铁皆然。由此大富。以千金赐成氏子,因相传两家有点金术云。   ………………………………………………………………………………………………   赶场的日子人声杂乱,数不清的物品琳琅满目,男孩应接不暇的四处张望,一时走神,竟被人群挤开来,全然找不到自家牛车的影子,看着面前陌生的人脸,吓得一时哭起来。   “娘……娘……”微弱的声音立刻混淆在吵闹中,他大喊,却完全没听到回语。   “爹……娘……”他着了急,扯破嗓子大喊,突然,一道极为熟悉的声音回应:“成弟!”   他张望,竟见西南方是邻家哥哥,喜出望外,大喊:“周哥哥!我在这!”   周生也看见他,长吁一声,边跑边说:“都怪你顽皮,自己竟胡乱走,幸好我娘也带我来赶场!”眼瞧离他只有几步远,一瓷瓶突然向成生砸来!   “啊!”周生惊得大喊一声,纵身扑过去,瓷瓶在他背上砸开了花,闷哼一声,周生两眼翻白,晕了。   成生抱着晕厥的周哥哥早已吓呆,大脑放空,只觉得心尖闷疼,待他反应过来后,四周已挤满看热闹的人,他双目含泪,问:“四周可有大夫?我哥哥被砸到了,他死没死啊!”   连呼多声,皆没人上前,成生想扶起周生找爹娘,可周生比他大了好几圈,根本扶不动,最终,还是一位老道人走出来,捡起地上碎了的瓷瓶,又拿起中间包裹的平安符,递给成生,道:“大难不死,你必有后福,他是你的福星,不会这样轻易就死了,你拿好这平安符,将来到山上的崂山清宫找我。”说罢,一转身不见了,众人皆惊叹。   村子旁的山可是有大来头的,山中不仅常年浓雾不散,而且山中庙也是灵得很,可惜很少有人能去拜就是了。成生年幼,自然不懂这些,只是看着这平安符应该很贵重的样子,便戴在周哥哥脖子上,一步一步挨到店铺旁边,幸而最终还是找到了周氏,把两个孩子带回了家。   多年后。   夜风轻拂柳梢,带来一身浮热的感觉,青衣的男人举起灯笼,轻叩门,静等片刻,没看见开门那人,便自行推门而入。   入寝自是不可能,嫂子前几日便从襄阳回来,而他与嫂子早已分居良久……那他现在能在哪呢?青衣男子停在院子中,苦恼起来。   忽然,极为响亮的呼噜声自书房传来,青衣男子笑开了颜,进门,之间案上正伏着一个大大咧咧的男人,只着亵衣在睡觉,口水流满桌。   啧啧……青衣男子轻轻抽出被案上男人当枕头的纸,抖了抖,发现早已被口水染湿,瞄一眼,发现这文章还有些可取之处,可惜被口水弄乱了,文字已看不清,便随手放在一旁,挽起衣袖,打算把案上男人给搬上床。   嘿咻……   ……   没搬动,反而把人推醒了,显而易见,他的力气永远没有周哥哥大,青衣男子有些头痛,还没等说什么,一只大手突然按下他的头,顶在那人胸膛上,温热的,和自己的冰凉不同的感觉,青衣男子有些享受,微眯起眼。   “成弟……你,怎么来了啊?”自己身下男子迷迷糊糊的问,反而把成生逗笑了。   “今日说好去游玩,我左等右等也没见你来,便自己先行一步,等回来后已入夜,我担心你,便过来瞧瞧,没想到你竟忘得一干二净。”   周生黝黑的脸上浮现几丝疑惑,看的成生唉声叹气,半响,周生才一脸恍然大悟,讪笑不止,一副哥俩好的架势,把瘦弱的成生揽入怀,布满肌肉的手臂拍拍成生的后背。“我不是记性不好吗,成弟你别往心里去,这么多年了,你也了解我不是?哈哈!”   “轻点……”成生拍下他后背的大手,略带埋怨的瞥了周生一眼,媚眼如丝。   周生显然还没睡醒,心直口快的他见状大喊:“成弟啊,你要是个女的,哥哥我一定娶你!”   “瞎说什么呢,快起来,到一边的床上睡觉去,你的文章都毁在你的口水里了。”   周生乖乖起身,平躺在床上,成生略带满意的点点头,正打算走,手突然被人抓住,抬头,只见周哥哥搔搔头,说道:“天也晚了,就在我家住吧,咱俩挤一挤,一张床也能睡得下。”   成生摇摇头,道:“算了,周哥,我只是来瞧瞧你,今后,你我就天各一方了。”   “怎么……”周生心下一凉,眼睁睁看着成生身形飘散,最终消失。   ……是了,成生都成仙两年了,怎么可能还回来呢? 成仙 (二) 最新更新:2012-07-13 09:15:01 周家和成家世代交好,到了周同严(周生)、成独千(成生)这一代,不仅两家相邻,两个孩子更是如影随形好的不得了。   俗话说,酸儿辣女。   成夫人在怀成独千时,对青梅酸杏之类独爱,加上周同严是个男孩,两家的娃娃亲就这么私自的定了下来。   十月怀胎,熬过了炎夏,成夫人初秋的一天夜里终于羊水大破,招来产婆,一声啼哭打破了两家的希望——成独千是个男孩,可生下来的男孩也不能塞进娘胎里变成女孩,最后,认个兄弟了事。   成夫人对这件事一直耿耿于怀,怎么也不想承认自己的孩子是男孩。   在成独千儿时,成夫人总是拍着他的脑袋瓜,说:“成儿,你若是女孩该多好,长的这么漂亮,将来嫁给隔壁周家长子。”   成独千那时太小,没懂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就知道以后自己要嫁给周哥哥,长大了,想改,也改不回来了。   成老爷喜读书,但商人三代不得入京考官,成老爷这代正好是第三代,此时便耽搁了,加上成老爷不善经商,日子越过越萧条,到成独千十二岁那年,家徒四壁不说,亲朋好友还处处指责,成老爷怒极攻心,一口痰没咽下去,气绝身亡,撒手不管世事。   与成家的落魄相比,周家的生意越做越红火,主要是几年前受过周老爷恩惠的远亲入京,考个进士回来,混了个七品官,专管私盐。   那人本事穷苦书生,连考十二年都是名落孙山,四周亲朋不愿再理他,他才厚着脸皮不远千里到陈家借银两上京,本以为也会吃个闭门羹,没想到仅做小生意的周老爷倾尽家财来给他当入京盘缠,哪能不感激呢?   有了余钱又宅心仁厚的周老爷自然不愿意看好友夫人为生计,一个妇道人家抛头露面到店铺,卖货的情形,暗中帮助不说,还千叮咛万嘱咐让周同严陪着成独千。   两孩子越长越大,周同严儿时在乡下,总有一股子土财主的味道,加上皮肤黝黑、高大粗壮,毫无一点气质,反观成独千,他面貌随千里挑一的美人——成母,不仅俊朗,更有一种淡淡的典雅气质。   腹有诗书气自华,成独千那身寒酸的衣服更能体现他一副文人样貌,惹得无视佳人倾慕。   时间一长,周同严哪怕再怎么遮掩,也让成独千听到一些闲话,什么成独千是周同严的兔儿爷之类的,怎么难听怎么说。   成独千心底苦涩,本以为自己一生都会和成哥在一起,可随着时间的推移,知道的事情也越来越多,看成哥和自己嫂子王氏之间的亲密,成独千也知道自己已经没有机会。   他的打算是很好的,一场酒宴后,他和成哥各奔东西。   可惜,觥筹交错后,也不知怎的,他酒后乱xing,平白无故玷污了周同严。   而后的事情,便是那花无百日红的真理。   周老爷、成母刚死,便有人到周家捣乱,欺负仆人不说,还要把周家也带上。   周同严气不过,动手打了那贵人家的奴才,关进了牢。   得知此事后,成独千长叹一声,散尽家财,上京告御状,其中艰辛不言而喻,幸而,最终周同严还是被放出来,但两家多年来的家财也毁于一旦了。   事后,本就有些厌世的成独千曾邀请周哥一起隐士,可惜周同严可怜家里的妻子,没同意,成独千甩手走了。   ……   窗外的天还是一片黑色,周同严揉揉眉头。   他自己都不知道多久没有回忆成独千,在他心中,从来都是愧疚之情大于感激之情的。   成家在成独千这一辈已经不算商人了,凭成独千的才学,官位还不是囊中之物?都怪他,年轻气盛不知道好歹,自己被奸邪小人拖下水不说,还害成弟陪他一起受苦受难。   周同严现况不是很好,他家那位远亲因为贪污早已入狱,加上几年前元气大伤,生意想要恢复从前那样红火几乎已成不可能。   他的第一个妻子因产后出血而亡,第二任妻子是王氏,以为备受书香熏陶的女子,说出的话都带着些典故在里面,但这人被四书五经熏坏了脑子,不大看得起商人,从前看周家日子过得好才勉强同意嫁过来,如今瞧见周同严一副落魄的样子,温柔性子里的刻薄渐渐显现出来,最初几日不过就是将一些名人事迹,想以此来让周同严振奋。   周同严儿时最不爱读书,认得字都是被成弟死拉硬拽背下的,怎么可能会认真听她丝毫没有现实意义的故事呢?没多久,王氏就动怒了,不是埋怨就是牢骚,就好像一切的因果都是周同严故意而为,就想要一切的过错都因周同严而起。   他本事一个仁义性子,但也经受不住自己夫人这般磨叨,脑袋发热,搬出了卧室,一方面想让她冷静一下,不要那么悲观,另一方面,也是希望让她恢复往日的贤淑。   没想到自己搬出来,四周的絮叨少时少了,可自己与夫人之间的感情也越来越淡。   点亮烛灯,周同严披上外衣,深深吸一口气。   当初自己为何不跟成弟一起走呢?好歹,两个人一起,在路上也有个相伴的。   忽然,一缕白烟自床底缓缓飘出,及其浓重的禅香味弥漫开来,令人十分安心。   白雾渐渐汇成一个人性,渐渐地,雾有些散了,有人从雾中走出,阴柔的面貌下,是怎么也摆脱不了的清风道骨。   “周哥。”   “……成弟?”周同严有些痴了。   成独千的眼眸中有秋水横波般潋滟,事实上,成独千的眼睛真的很美丽,他的手轻轻抚上周同严的脸颊,好似有千般的话要说。   “周哥,这么多日子不见了,你进来可好?我……”话说到一般,成独千突然止住,眼泪顺着留下来,他很喜欢周同严,哪怕在清心寡欲的上清宫中,还是分分钟惦记着他,这种感觉,倒不如说是习惯了心里装着他,如今下山,也只为见见他,让自己的思念减轻一些而已。   周同严怕他像上次那样一走了之,急忙抓住成独千的手,道:“成弟,你怎么回来了?不走了是吗?”   “我在劳山已修道成仙,今日特来接你。”   “接我?”周同严觉得这一切就像梦一般,前分钟还在想能不能和成弟一起双宿双栖,下分钟成弟就出现在自己面前,说要带走他。   “好,我走……可是,我妻子怎么办?我和她再怎么冷漠,她还是我妻子不是吗?如今我走了,家财也没剩多少,她会度日如年的。”   成独千闭上眼睛,叹息。   他的发丝无风而起,青色的道袍猎猎作响,声音突然清远而恐慌,说不出的令人心慌。   “周哥,你总是心太软,也罢,让你瞧瞧吧……”   说罢,他一甩衣袖,周同严已身在别处。   环顾四周——不大的院子里,几株不太昂贵的兰花竞相开放,散发淡淡的兰香。   这是我家?周同严有些疑惑。   叩门,并无人回应。   正想着自己若是能越过墙进去多好,便发觉自己身轻如叶,突然越过去,吓得一身冷汗。   走到卧室,竟发现平日到二更定睡的妻子房内灯烛荧然,里面人并没有睡着,哝哝有人语。   舔开窗纸,窥探,王氏竟然与一个仆人喝酒,谈笑间甚愉悦,举止更是亲密。   一把推开门!   屋内,对酌的二人大吃一惊。 成仙 (三) 最新更新:2012-07-13 09:15:21 王氏反应极快,连忙用门板把周同严挡在门外,招呼那仆人,道:“快!快从窗户逃出去!”   那仆人也是吓得不轻,对王氏唯命是从,打开窗户,竟看到有一穿着道服的俊秀道人持剑在窗下。【此处因情节略有改动】   周同严见状,忙大呼:“成弟!替我挡住这对狗男女!别让他逃了!”   仆人见那道士身形纤弱,根本没放在眼里,正欲跃下去,那剑已没入胸口,血柱四溅!仆人身体晃了晃、倒在窗下的桌子旁。   透过窗,王氏看到这一幕,吓得一惊,也顾不得抵住门,跑到窗户边哭喊:“你这道人怎么这般狠心!”   成独千瞥她一眼,冷哼一声,剑走偏锋,抵在她脖子下。   王氏吓得倒抽一口凉气,周同严冲进来,直呼:“成弟!住手!”   又是一声轻叹。   场景转换,持剑的人已然成为周同严,而成独千在他身后,双手覆在周同严拿刀的手上,在他耳畔喃喃道:“这种女人,不值得,死有余辜……”   热气丝丝进入周同严耳中,说不出的难受。   剑,已没入她腹中,他想挣扎,却无奈成弟把刀的手太用力,导致剑挑起来,把她一段肠子弄出来,撒在窗外。   ……   周同严醒了。   他冷汗淋淋,扶额。   好不容易梦到成弟,怎么梦境中的种种竟如此可怕?该不会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吧?   闭眼,静下心来,周同严回忆梦中成弟的音容相貌,心底有些酸涩。他和成弟之间并不是单单只有兄弟情谊而已,他心底事有些爱慕成弟的,若不是这样,成弟也不可能趁着酒性对着他做那样的事。   静静呆了会,周同严下床,洗漱。   今天还要开店呢,别晚了才好。   这厢,他这在扣衣服,门突然被人撞开,周同严的二弟冲进来,喊:“大哥!大嫂被人杀了!”   心突然停了一拍,他转身,仿佛用尽浑身力气般跑到那屋门前——   烛灯已燃尽,烛泪点点滴流进桌上饭菜中,桌下,一仆人胸口流着血,倒在血泊中气绝身亡。   周同严的手有些颤抖,他问:“你嫂子呢?”   “窗外,肠子都比贼人挑出来挂在树上了!”周家二弟泣不成声,清秀的脸上满是泪痕。   周同严顿觉天旋地转,昏厥在地。   静养一段日子,周同严告别家人,独自离开。   听说,他去找劳山上清宫。   听说,他与仙人有缘,被仙人接走了。   不过最后,大家真的再也没见到他。   周家还是那么落魄,但之后的事情,是另一个故事了。 秦生(一) 最新更新:2012-01-19 12:16:39   莱州秦生制药酒,误投毒味,未忍倾弃,封而置之。积年余,夜适思饮,而无所得酒。忽忆所藏,启封嗅之,芳烈喷溢,肠痒涎流,不可制止。取盏将尝,妻苦劝谏。生笑曰:“快饮而死,胜于馋渴而死多矣。”一盏既尽,倒瓶再斟。妻覆其瓶,满屋流溢,生伏地而牛饮之。少时,腹痛口噤,中夜而卒。妻号,为备棺木,行入殓。次夜,忽有美人入,身不满三尺,径就灵寝,以瓯水灌之,豁然顿苏。叩而诘之,曰:“我狐仙也。适丈夫入陈家,窃酒醉死,往救而归,偶过君家,彼怜君子与己同病,故使妾以余药活之也。”言讫不见。   ---------------------------------------------------------------------------   在莱州,有个姓秦的郎中,他常年行医,价格公道又便宜,积了不少阴德,莱州人只知道他家中有一娇妻与药童,不知其他。   秦朗中样貌俊朗,三十五的年纪,看起来最多三十出头,可惜断了左耳,浪费了那样的相貌。   他性嗜酒,家中药童没别的本事,药酒酿的是既纯浓又美味,几年前,秦郎中跟药童学了手酿酒的本事,可因他的疏忽大意,最后一味药经放错了,让上好的美酒瞬间变成毒药。   秦朗中悔不当初,可又觉得这酒若是丢掉又太过可惜,封了口,放置起来,可前些日子,药童被秦郎中派去隔镇给老友送药,临走前,他怕秦朗中偷喝酒,把家中陈酒统统收了起来,走后,一位俊俏的男子来敲门,说他家药童欠他二十几两银子说今日还,但男子等了一天也没见人来,这才找到药馆来。   秦朗中也曾疑惑。一家药房,一年挣得银子才能挣几十辆银子,一个药童,上哪用那么多钱呢?可瞧见欠单上的名字,他不信也得信。   这□爬字除了他家药童没人写得出。   秦朗中家贫,不善纳财,买了所有的东西只能抵得上十多两。   幸而男子没太强求,说在秦郎中加住到药童归来,他能还上多少钱他就要多少,只要不太离谱则可。   瞧见男人一身富贵行头,秦朗红自觉地认为这是男人不差钱的缘故。   男人姓胡,无字,号茯苓。   茯苓是一种药草,镇子西面上的山上常年有这种植物,可惜山中常年浓雾漫漫,极少有人能上去采,就连熟知草药习性的秦朗中,也只在身体还算健康时才上过山,采几株药回来。   和胡茯苓说说笑笑,秦朗中推开家门,竟看见夫人正在院子里收干药,随手拿过一些,手感极差,药中水分太多,沉甸甸的,估计又是他们在骗人了。   “夫人,别收这些东西了,你们回去吧。”   一干药贩子见秦朗中如此坚决的态度,也自知他是发现这其中的伎俩了,陆续离开。   回头,秦朗中正想和胡茯苓介绍秦夫人,却看见胡茯苓睁大双眼,一脸诧异与不可置信。   胡茯苓有双笑眼,细长细长的,而惊讶时,这对丹凤眼意外的像杏眼,说不出的有趣。   “你有夫人了?”他道。   “我今年三十有七,怎么可能没有妻?”   “不……”胡茯苓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忍住了要说的话,随秦朗中从药方走门进了屋。   秦朗中一心行医,家中自然很穷,又鲜有宾客来访,根本没有客房,无奈之下,只好吩咐秦妻去娘家避嫌,把家中唯一还算干净的炼药房掇拾干净,铺上棉被,给胡茯苓当住房用。   胡茯苓到没有嫌房间简陋,绕了一圈,忽然问:“你这屋做什么用的?好浓的酒味。”   “酒味?”秦大夫也有些疑惑,他在制药时是从来都不敢喝酒的。   “对啊,有酒味,非常浓……嗯,在这里。”说着,胡茯苓踩踩脚下的木板。   那木板底下是挖出来的地窖,平日里堆着些喜阴怕热的药材。这地窖一直归药童管,秦朗中自己倒从来没有进去过,他想了想,隐约觉得药童走时,那家中的美酒应该是被他藏在这里,不觉喜从心来,对胡茯苓道:“我暂且下去看看,你在上面等我。”   “慢!我随你一起。”说罢,胡茯苓脱下外衣,露出一见白底红花的衣服,衬得他唇红齿白、面如美玉,秦大夫唤他不应,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一跃下去。   ——其实,旁边有梯子。 秦生 (二) 最新更新:2012-01-28 07:26:51 秦朗中担心胡茯苓跳下去摔伤,连忙搬来木梯,一步一步移下去。到地窖中,才发现胡茯苓玩完好无损的站在旁边,笑嘻嘻的看着他,手里拿着不知从何处而来的火把。   “亲大哥,到地窖中你不拿火把吗?”   秦朗中尴尬的笑笑他确实从未到地窖中来,若不是胡茯苓有心,恐怕他还要再上去,到房中找只蜡烛来呢。   一眼瞥到秦朗中的窘态,胡茯苓心中暗自偷笑:他啊,这么久没见,竟然还是这般粗心。   地窖中东西堆放的杂乱无章,秦狼族手执火把,找了好几圈也没找到令自己日思夜想的酒坛,不禁汗流满面,问一旁的胡茯苓:“你找到酒坛了吗?”   “没,但能感觉得出来,它就在你旁边,你找找你左手边第二个箱子下面。”   秦朗中依言从之,挪移开箱子,果不其然,下面是坛小小的酒罐,撕开坛口,还没等细闻,地窖中顷刻酒香四溢,摇晃,酒色偏红,但透明,一看就是好酒的色泽,正待秦朗中想倒出酒浅唱一杯,胡茯苓突然伸手拦下来,道:“这酒有毒。”   “有毒?”秦朗中听后大吃一惊,仔细看坛封,上面有一行细细的小楷,是自己的字体,方才恍然大悟,道:“还是你细心,不然我还没发现……这酒是我几年前酿的第一坛酒,当吃放错了一味药,我没舍得丢掉,经数年后,没想到这酒竟如此醇洌,唉……真是可惜了,本以为自己可以痛饮一番。”   胡茯苓拿过酒坛,重新封上口,笑言:“可再怎么美味,这毒酒也是万万喝不得的。”   秦朗中点点头,见胡茯苓想把封口的酒倒掉,忙拦下来,道:“先别倒掉,留着吧,算是给我留个念想可好?”   摇摇头,胡茯苓暗自皱眉,隐约觉得手中酒坛有些非同寻常,可有感觉不出什么奇怪的地方,抬头,瞧秦朗中是真的十分喜爱这酒,只得作罢,放回酒,爬梯子上去。   是夜。   月下景色宜人,秦朗中与胡茯苓以茶代酒,对着月亮胡诌乱砍。   见过秦朗中的人都说,他有一副稳重的外表,不稳重的心,换句话说,他是一个不太靠谱的中年大叔,对胡茯苓这个才见一面的人什么都说、荤素不计,胡茯苓被杯中茶苦到什么话都说不出,只得听着,一副认真的样子,秦朗中便以为自己遇到知己了,缠着胡茯苓说着说那,不多时,便称兄道弟起来。   酒不醉人人自醉。   喝了几十壶茶,秦朗中便已哈欠连天,又说几句话,突然顿下来,爬桌子上睡着了。   胡茯苓从未见过喝茶也会醉的人,一时怔然,忽然觉得夜有些凉,他爬在桌子上可能会着凉,便挽起袖子,抬秦朗中入屋。   秦朗中睡得迷迷糊糊的,只觉得脸上有个硬硬的、凉凉的东西硌到自己,睁眼,原来是胡茯苓抬他时,手腕上的白玉镯子碰到他脸上,不自觉地,秦朗中抓住胡茯苓的手,认真地看着那手镯——很眼熟,白玉上雕竹纹,还配上玛瑙绿石。   他一辈子都认真看的首饰可谓少得可怜,瞧有认识的首饰,便问:“胡弟啊……你手上戴的手镯我怎么越看越熟悉呢?”   胡茯苓慢慢说道:“首饰那东西不都差不多一个样?你大抵是弄混了呢?”   秦朗中也是困了,没多想,又靠在胡茯苓身上睡着了。   拨开秦朗中用来遮挡左耳缺失的头发,胡茯苓苦笑,轻轻在上面印一个吻,有些舍不得离开这个屋子,遂脱了外衣盖在他身上,闲闲看月下他的脸。   秦郎啊……这镯子你若是不认得,才会真真正正伤我的心呐……   ————————————————————————   停数日,药童久而不归,秦朗中未免有些担心,而胡茯苓也不能下山太久,只得告别秦朗中,害秦朗中伤感一番。   待胡茯苓辞去数日后,秦妻便从娘家归来,进了门便嚷嚷:“怎么一股子酒味?你又偷喝酒了?”   秦朗中被她说得很委屈,药童将酒都藏起来了,他上哪儿喝酒去呢?不过,胡弟说他屋子里有酒味,她也这般说……   细细闻空气中的味道,秦朗中还真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酒味,但是在太淡,还不抵胡弟身上那清香的草药味。   在医馆耗了一天,疲惫之下,秦朗中回屋倒头就睡。夜半,他本躺床上酣睡,忽觉得腹中干渴异常,恍惚转醒,只觉得酒气越加浓烈,倒是没了胡弟身上的药香。   唇焦口燥,秦朗中沏了杯茶,一口吞下去,可腹中那难受的感觉丝毫没有减少,他忽然响起来地窖中的美酒,一时也顾不得其他,只想痛快的喝上一通!任秦妻怎么哭闹也无济于事,最后,秦妻一生气,到地窖中找到酒,慢慢斟了一大杯。   喝吧,喝吧,喝死你!   这酒一喝便无法停下,秦郎中一杯接着一杯,索性抬着酒坛自己饮。那药酒本就没有多少,不一会便到底,露出下面黑黑的药渣,放下酒坛,秦妻已经泣不成声,秦朗中只得安慰她:“莫怪我今日抛下你先走了,待我走后,你也莫要守寡,这医馆你是卖还是继续开着都随你,我那药童跟我多年,可也抵挡一面。”   “你这嗜酒的!不让你喝你偏喝!”秦妻仍是哭闹不休。   正待秦郎中还想在说什么,一口血喷出,倒地,脸色霎时苍白一片。   秦妻尖叫,大声啼哭。   真是呼人人不应,喊天天不灵。   此时,门无风而开,发出一种刺耳的“吱嘎——”声,一位盘着高高的发髻,身穿素白外衣的人走进来。   正是深夜,哪可能会有人来呢?秦妻自是吓得不轻,看清来人后,直跪在地上,喊道:“土地娘娘!”   ……   “唉……我早已发现那酒有问题,是我错过了机会,害他白白遭受此劫难。”‘土地娘娘’自顾自说了一番,又道:“你可是他妻?”   “是!”秦妻忙磕头。   “这药给你,喂他喝了去……若他醒来问起是谁救得他,你便说:去西面劳山找我则可。”   秦妻忙不迭的接下药丸,给秦郎中喂下去,不一会,他的面色由白转红润,终于有了些人气。   秦妻大喜,转头想向土地娘娘致谢,可一回头,身后空空如也,还哪里有什么人影?   日曦既上,秦郎中悠悠转醒,见一旁泪眼惺忪的家妻,一时怔住,而后听妻子给自己讲那土地娘娘的音容相貌,越发觉得与胡弟相似七八分,不仅心生愧疚,休息几日后,简单收拾些衣物就要去劳山找他,秦妻自然不肯,哭闹一番,但秦郎中的主意已经定下,趁清晨,秦妻还未醒,独自一人上山找胡弟。   秦妻见他不见,自然知秦郎中是离开了,苦等数年,终不见丈夫与药童归来,知道他们是遇到事变,心底那份情渐渐淡了,隔数年,卖了那药馆,复嫁他人,不知所踪。 鬼令(一) 最新更新:2012-01-30 21:37:27 中秋佳节,本是一副团圆、美满之景,周家却在月下独叹。   世上从来都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自从周同严走后,周家二弟动了祖上留下来的地契,给大嫂风光的办了葬礼、送行。可,送葬之后,他又该怎么办?家里人一直希望他能够考取一个功名回来,早早的除了祖籍,理应不是周家人才对,但大哥、大嫂这一走一死,留下年老体弱的母亲,他还能人心看她一个老人家来打理周家、自己安安心心读圣贤书?只得放弃功名。   打理周家岂是容易的事情?他本来就名不正言不顺,长工里每一个人认识他,加上不善收拢人心,真可谓前途堪忧。   这还不算,别忘了,还有一个世态炎凉等着他。   等他接下这烂摊子之后,才懂得每一斗米都要自己选,不然别人会向里面掺细沙,才懂得光给短工的小二工钱是不够的,他们会不干活、赶走客人、背后里骂掌柜。   周家二弟本来就是个读书人,哪里知道人心竟险恶到这种地步,哪怕生意再兴旺、红火,只要你上面没人,别的客栈也会欺负你,活活让你家财散尽。   他不懂这些歪门邪道,镇子里的贵人红白喜事一律不参加,慢慢的,排挤他的人雇来伙计,围着客栈捣乱。   他们的心思很明确: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斩之。周家二弟明白的太晚了,当他想要缓和关系的时候,所有人几乎都已经不接纳他,除了展先生。   展先生有名有姓,可他羞于与他交流、询问,竟白白错过了机会。   周家二弟永远记得,在他最难过、最痛苦的时候,展先生救了他。那日,他将要开张营业,忽然发现门口有个乞丐趴着,拽着他的衣服就说:“水……给我点水吧……”   他心肠软,赶忙斟壶茶水递过去,那乞丐喝下后,连忙道谢,可还没走几步远,一行人突然拽走了乞丐,中午,隔壁小二抬着乞丐的尸体在他家客栈门前敲锣打鼓喊道:“这家人心怀不轨,给乞丐和毒茶,活活毒死了人!”   他怒不可遏,却又说不过那巧舌如簧宛如市井无赖的小二,大声问:“我今日确实给这乞丐喝茶,但是里面并没有下毒!大家也是看到的,我周家曾几何时害过人命!”   乡亲们左看右看,却还是没一个上前,周家二弟心如死灰,而在此时,一句:“公道自在人心,小掌柜的,你把你今日给乞丐喝茶用的杯子和茶水拿过来!”   说话那人,就是展先生。   他接过装着茶的杯子,正准备喝下,人群里见过他的人忽然阻止他,说:“展老爷,您可不能喝,万一真中毒了呢?这家掌柜的一看就是心怀叵测!”   “不,我不能让无辜的人被冤枉!”说罢,他仰脖,喝下茶水,咕咚咕咚几声,喝光后摔下杯子,喊:“各位可看清楚了!我也喝下这茶水,但中毒死了吗?你们今后若再胡说,小心我把你们都关进衙门!”   周家二弟仰头看着他,情不自禁的跪下了,说:“恩人。”   在人群闹事中,唯有展先生替他说话。   此后,展先生便是这客栈的常客了。   周家二弟有张清秀的样貌,平日虽不太爱说话,可若一笑之后,露出两个甜甜的酒窝,便使人无法不加以侧目了。   每次展先生进客栈,周家二弟都会报之以一笑,然后像个大姑娘一样羞红了脸,躲烫酒柜后面,默默打着算盘。展先生看得久了,也觉得这小掌柜的怪有意思,某此缠着他问东问西,胡说一大通,让周家二弟视自己为神人,这朋友就算当上了。   渐渐地,展先生的每句欢声笑语扰乱了周家二弟陈木般的心,他每日早早起床,穿衣、换水,把展先生每日必坐的凳子擦干净,又打上蜡油,然后焖煮解酒的陈年老汤,灌满展先生喜欢的桂花酒,最后躲在一旁,忙碌一上午,就等着中午展先生的到来。   这些事展先生自然是不知道。   周家二弟有个小本子,上面记着关于展先生的所有信息:展先生喜欢喝酒,但经常会酒精中毒,故身边常年放这些解酒的药,除此之外,他喝醉后还喜欢大吼大叫、胡乱说着奇怪的话。为了与展先生更亲近些,周家二弟还曾偷练过酒量,希望能与他一醉方休,但无奈,他的酒量实在差的可以,三杯过后,一喝就倒,只好玩些花样,例如对酒令之类的。   展先生将周家二弟视为知己,周家二弟却另有一番心思。   也许是神差鬼使般,那日,店已快打烊,周家二弟正在收拾碗筷,忽然,展先生提着壶刚买来的好酒,带着一干狐朋狗友走进店,笑对他说:“周二弟,又来麻烦你了。”   见展先生来,周家二弟索幸关了店门,招呼他们进雅间,烫好几壶酒,一并端上去。   展先生二十有九,几年前死了结发之妻后就再也没有复娶过,亲戚朋友自然着急,闲来无事就想帮他找一位贤良淑德的美丽佳人,可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温柔、漂亮的女子连看也不看,下了朝堂,第一件事就是到酒家买酒,喝个酩酊大醉,这种不负责任的态度惹恼了展老太太,前阵子被叫去展家,一顿口水,让他今年必须娶个女子回来,展先生苦恼,这才带酒来客栈里解难。   周家二弟听在耳里,痛在心尖上,若他不是男子,而是个女儿家,如今早就暗示让展先生娶自己了,哪会像如今这个样子,高不成低不就的,看着喜欢的人要娶亲,还得强颜欢笑的祝贺他。   展先生最好的朋友是为叫做陆少爷的纨绔子弟,他空长了副清秀样貌,内在却是个不折不扣的纨绔子弟,酒还未过三巡,他便拿展先生被迫成亲的事情取笑,说他终于要告别孤家寡人的凄凉。   往日里这么打打闹闹也习惯了,但今日不同,展先生有些苦闷,便把话说开了。“我根本就不想成亲,一个人自由自在的多好,再者说,我又不喜欢女人……”   “哎?”陆少爷故作惊讶的提高了嗓门,说:“难不能你还喜欢男人?哎呦喂,我总算是遇到知己了。”   “谁是你知己?我只是不想要一个天天在家折腾我的祖宗而已!”   陆少爷继续打趣:“你还记着那早死的亡妻呐?不是我说,这堂堂大清国,女人多的去了,怎么可能个个都那么泼辣?你纯属一着被蛇咬三年怕井绳!”   “那你愿意一回家,看见个弱不禁风的女人对着你哭哭啼啼?”   陆少爷笑了,一脸不怀好意。“要我说,你还真得找个男人娶了得了,告诉你,男人的滋味你是没尝过,销魂喔……” 鬼令(二) 最新更新:2012-01-31 11:09:55 展先生被陆少爷那一副下流样恶的说不出话来,周家二弟看不得展先生被被人欺负,便为他开脱,道:“陆少爷,你就别拿展先生寻开心了……”   兴许是喝了酒的愿意,周家二弟原本就有些轻柔的声音细很多,乍耳一听,就像个女人在撒娇一样,说不出的妩媚入骨,陆少爷一听他这小嗓音,呵呵一笑,左手搂过他,右手揽上展先生的肩膀,嘀嘀咕咕:“展老哥,不是我说你,你瞧瞧,自己身旁不就有个可人儿吗?要是我,早就带自己家里好好养着了。”   周家二弟被陆少爷这透骨的话说的羞了脸庞,抬头,看着展先生,眼中不自觉地就流露了些期盼。   展先生见他这样子,心头一动,也有些动情,但瞧陆少爷一脸猥琐样,有些口不对心,道:“兔子还知道不吃窝边草呢,你往日里逗瞎寻思些什么东西,我和周二弟可是知己,自家兄弟岂是说动就动的?”   “瞧你,还嘴硬,你就是不知道男人好处,自家兄弟怎么动不了?你不要我要!”   周家二弟听到陆少爷这话,吓得连忙扳开他搂住自己的臂膀,习惯性的躲到展先生后面,嘴里嘟囔着:“我才不要你呢!”   展先生有些幸灾乐祸,说:“看,你被嫌弃了。我家周二弟还是跟我好。”   听他说这话,周家二弟低头笑笑,脸红扑扑的。   这事本来就算是过去了,没想到一席酒宴直喝到后半夜去,没带解酒药的展先生自然喝醉了,抱着桌子耍酒疯,陆少爷喝着酒,忽然说:“咱们哥几个还从来没有闹过周二弟的洞房呢!今天,咱们要尽兴闹!”   这个想法一拍而合,就连展先生也拉着周家二弟问:“怎么闹?怎么闹?”   “周二弟是咱们几个人里文采最后好的,对酒令,谁对不出周二弟的酒令,谁就给他当新郎,把周二弟抱去洞房!”   “哎、哎,怎么对不出我的酒令给我当新郎而不是新娘我不是男人吗?”   众人看他一眼,没做声,继续讨论。   周家二弟本来想要拒绝,但看见展先生也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了,任命的拟好对子,道:囚字不透风,人字在当中,人字推上去,右字赢一钟。   陆少爷最先对出来:“田字不透风,十字在当中,十字推上去,古字赢一钟。”   剩下的几个人也都是出口成章,轮到展先生了,周家二弟看着他,心跳又有些加快。   抓耳挠腮,展先生就是对不出来,见众人都看着他,忙说道:“对子都被你们说遍了,我上哪在对啊,罚我喝酒,我喝酒还不行吗?”   “那哪成啊,赶紧的,你都新郎官,抱我们新娘子入洞房吧!”陆少爷傻乎乎的笑,把身旁的展先生推到周家二弟身上。   倒在周二弟身上,展先生伸手一摸,正好摸到周家二弟的腰部,手感不错,不像他那般全是骨头,也不像女人软绵绵的肉,展先生的心思有歪了……   被展先生这么搂着,是周家二弟梦里都想要央求的事,一时连动也不敢动,直缩到他怀里,突然,展先生把他凌空抱起,在他耳畔低语:“要不……咱就真洞房一次?反正都是男人……”   周家二弟刹那失神,旁边路少爷还在喊着:“哦哦,展老哥终于开窍了”之类的起哄声,但他一句也没听清楚,头脑里一直回荡着:咱就真洞房……   ……许久,他轻轻点头,发出一声:“嗯。”   展先生的脑子被酒精熏得有些迷糊,见周二弟同意,美滋滋的在他脸上亲一口,说:“好孩子。”打算抱着他进后院里。   陆少爷看见展先生要把周家二弟抱进屋,连忙拦住,道:“老哥,不地道啊,咱们哥几个可是要闹洞房的,你进洞房了,咱们还闹什么?”   “是啊、是啊。”一位周家二弟没见过的公子哥跟着附和。   “闹什么洞房,他有的你也有,脱光了好看呐?”   陆少爷听展先生说这话,觉得不对劲,问:“展老哥,你还真想给周二弟□啊?”   展先生白了他一眼,道:“不是你说的男子的滋味好吗?现在你还不同意了?”   “我不是不同意……你不是不好这口吗?”   展先生听他这话,混沌的脑袋也忽然想起来自己这么做有些不对,就在此时,周家二弟在他身上有些不舒服,轻轻地‘嘤’了一声,彻底摧毁展先生脑子里的那根弦。   管他是男是女,带屋里再说!   打定主意,展先生大步流星走出屋子,抱着人就走远了。   客房到后院屋里的路总共也没多长,但展先生抱着他走到院子中后,就是不愿意放手,慢悠悠,信步踱回去,让周家二弟在他身上好一顿颠,该碰到不该碰到的地方这一路上都摸个遍。   周家二弟羞得眼眶都泛红了,他知道展先生喝醉后性格有些变化,可从没见过这么恶劣的一面,想要提醒他节制一点又忽然意识到一会儿发生的事情比这还过分,顿时语塞,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展先生可不顾周家二弟这点小心思,他就是觉得怀里这人实在好,连身上的常年做饭的味都好闻,自己天天案牍劳形,何时像今天这么放肆过?精·虫上来脑袋,也忘了怀中人到底是谁。   之后的事,便是那么的顺其自然。   红烛燃尽,红绡帐下。   周家二弟躺在床上,像个球一样翻来覆去,疼,像身体被撕开似的。   其实,他是真不知自己怎么会有这样的龌龊心思,明知道展先生只是趁一时酒性,自己还赖皮赖脸黏上去,可,说不准这一生就这一次机会,若是错过了,还不后悔一辈子?   他艰难地转身,看着那为他动情的男人,哪怕披头散发依旧英俊,笑了,酒窝显的那笑甜甜的,有些许幸福的味道,眼一翻,晕厥过去了……   第二日,喝醉酒的众人中,陆少爷是第一个醒来的,瞧见自己身旁睡得横七竖八的人,眼睛习惯性找周家二弟,突然,他脑袋灵光一闪,想起昨夜发生的事情,忙起身套好衣服,跑到后院的屋子中。   推门,地上衣服凌乱的放着,他心中暗道:不好。    鬼令(三) 最新更新:2012-02-01 06:59:57 掀开床帘,周家二弟还在睡觉,圆圆的脸嘟嘟着,全是吻痕和泪痕。   他蹑手蹑脚走过去,一脚踢上大床那边安睡的展先生,捂住他嘴,小声骂:“你他妈还是不是人!”   “怎么……”展先生悠悠转醒,瞧见自己衣无片褛,周二弟也躺在自己身边,一拍头,完了!   陆少爷在那边还不依不饶的骂:“你个傻子,让你当新郎入洞房,你还真把人给办了?怎么办!你说怎么办!咱们对得起周二弟吗?”   “我……我也是喝醉了……”   “那我也喝醉了,我怎么没在床上?你瞧瞧,你瞧瞧,周二弟被你都弄成什么样了?”陆少爷心中窝火,口气有些重了,展先生被他说得颜面无存,问:“那我应该怎么办?”   “先把他洗干净了吧,省得发烧……”说罢,陆少爷挽起袖子,打算把周家二弟抬起来,展先生连忙把人抱过去,用被子包裹起来,道:“不用,我来就行。”   陆少爷根本就放心不下,可展先生这人打定主意,是任何事都不能阻挠的,陆少爷身为他好友多年,这个道理最清楚,虽心有不甘,但还是掩门离去。   轻嘘一口气,展先生看自己怀里的人儿,心头不禁多了些怜爱。平日瞧周二弟就有些像女孩,如今他躺在自己怀里,更是让人胡思乱想。   把他抬进浴桶中,吸干净那些污垢和受伤的地方,展先生便离开了。   其间,周家二弟一直醒着,但没敢睁眼,唯恐一睁眼,什么都没了。   等了一天。   早上,擦桌子,烫酒。   中午,瞒着小二做饭菜等那人,菜热了又凉,凉了又热,直到菜叶都有些烧焦,也没瞧见平日里必来的人。   门开着,如同没开。   他走了,兴许,断袖也会断了交情的。   周家二弟哭了,提早关上店门。   展先生不是他的东西,这一点他早就知道,只是不想承认。   梦中,展先生还是那么英姿勃发,在店门前,痛快的摔了杯子,喊:“各位可看清楚了!我也喝下这茶水,但中毒死了吗?你们今后若再胡说,小心我把你们都关进衙门!”   醒后,泪水湿了枕头。   天还未亮,周家二弟却闲不住,还未等小二醒来,就一个人打开店门,挂上开张的招牌,静等许久,偏是没人来,哀叹一声自家声音不景气,就有人踏进来,道:“周二弟。”   ……良久,周二弟才抬头,有些不敢置信,还没等到他想起来说什么,展先生继续说:“抱歉,是为兄不好,趁酒兴……”   “别……别说了。”周家二弟想起来那一晚,就觉得羞赧。   展先生干咳一声,坐在他旁边,眼神瞥东瞥西,就不是往周家二弟身上瞧,静待了会,发现街上人越来越多,也自觉这么干耗下去不是办法,手搭在周家二弟腿上,一脸正色,道:“你还怨我吗?”   “有什么好怨不怨的呢……反正,你愿意,我也愿意……”周家二弟说话声越说越低。   “那你我……还能像从前那样吗?”   “有何不可呢?”   展先生放下心来,看着脸蛋红扑扑的周家二弟,特慈祥的问:“那地方好了吗?”   周家二弟抬头,直红到脖子下面,喊:“你都说什么呀!怎么……”想到一半,剩下的话实在说不出口,故也没说出来。   展先生没想到周家二弟竟然如此脸薄,瞧他害羞那样怪讨人怜的,呵呵一笑,抱过他,凑耳朵旁说:“咱们俩都坦诚相对了,还害羞个什么劲啊,我又不是外人……”   “谁说你不是外人……”周家二弟轻捶他一下,躲柜台后面算账去了。   展先生见周家二弟实在不想搭理自己,呵呵一笑,也不生气,说:“周二弟,记得中午给我做老三样,还有,我的桌子和凳子别被别人给占了。”   ……   柜台那边没有任何回话,展先生摇摇头,套上官服出去了。   周二弟抬头,看瞧不见他了,才小声嘀咕:“我知道啦……”   有些事情,谈开了就一切都好办。   与周家二弟做那种事情,展先生似乎并不觉得恶心,反而很乐意这种关系,推了所有的应酬,一有空就往周家二弟那小客栈跑,最开始还是像从前一样,说说笑笑,没做太过分的事情,但小林子是藏不住大鸟的,展先生官位居高,方圆十里认识他的贵人数不胜数,见自己天天巴结着的人往客栈跑,他也跑,到了客栈,十八样菜挨个点,本以为能与展先生高谈阔论一番,可人家干叫就是不动地方。   展先生说了:这桌子是我的底盘,我怎么都不走。   可这么多菜,那小桌子也放不下这些东西啊。那贵人着急了,叫来小二,说:“把你们掌柜的叫过来。”   周家二弟见他叫自己,知道人家是官吏乡绅,自己是惹不起的,便小跑过去,问:“什么事?”   “你们这客栈就不能开大点?瞧瞧,给展先生的桌子都这么小,赶紧换张大桌子去!”那贵人根本没把周二弟放在眼里,口气有些冲,就差劈头盖脸一顿骂,周家二弟见惯了这些不把人放眼里的贵人,没往心里去,但一旁只盯着周家二弟看的展先生不乐意了,走过来,问:“发生了什么事?怎么欺负起这个小掌柜了?”   贵人讪笑,不知自己怎么得罪这尊大佛了,解释:“没、没,我怎么敢……就是想要给您换张大桌子,您怎么能跟那些市井小民用同一张桌子呢?”   “不用,麻烦您费心了,那桌子是什么样的我不是很在意,主要是那地方离柜台近……”说着,展先生意犹未尽的瞥了周家二弟一眼。   贵人自然不懂展先生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但能感觉的出展先生不太愿意此时与自己说话,作揖后,灰头土脸的走了。   ‘官’字下面两张口,官场里,谁有个风水草动,都难逃下面人的法眼,有聪明人,发现展先生并不是因为客栈东西好吃才经常去的,便托关系,让与展先生关系不错的人问:“展先生总去周家开的客栈,是不是另有隐情?”   展先生也不藏着掖着,说真的,他认为不需要藏着掖着,特坦然的说:“嗯,那里面有美人儿。”    鬼令(四) 最新更新:2012-02-01 07:01:00 美人儿?谁啊?   他们疑惑了,周家的小客栈他们也是去过的,那小掌柜的看起来眉清目秀的,圆嘟嘟的小脸像包子,小二也是个孩子,还没张开就已经是歪瓜裂枣,再者说,他们都是男人,哪里算的上美人儿?   嗯……定是小掌柜的还有个姐姐,那姐姐也一定貌若天仙,让英俊潇洒的展老爷天天去她家,只为看她一眼。   这话一传十、十传百,展先生也算是公众人物,没多久,就有人故意到小客栈里,问:“家姐在哪里?为何我们都没见过?要不,麻烦您到后面通告一声,咱老金家愿意出十两银子见美人真面貌。”   周家二弟奇了怪了,活了这么久,他何时冒出个姐姐?还有人愿意出钱瞧面貌的……   一旁的展先生听见了,连忙挡在小掌柜前面,剑眉高挑,一脸不屑:“出十两银子就像见我家美人?想得美!我出一百两!谁敢跟我比?”   一百两……相当于小客栈十多年挣的钱,周家二弟眼睁睁的看着,展先生从怀里掏出几张一百两的银票,抖抖,放自己怀里,而展先生则低笑:“小掌柜的,带我去瞧瞧美人儿吧……”   后院哪有什么美人?倒是周家二弟脱光衣服的样子被展先生瞧了个遍,边看边啧啧嘴,还咽口水,说:“好看,真好看。”   没胸没屁·股的,好看什么……周家二弟白了展先生一眼,把钱还给展先生。   展先生没收,说:“这钱是老爷我包你的,一个月一百两,够养活你了。”   “我不需要你养,你是老爷,我是小客栈的掌柜,虽然地位不一样,但是我还没穷死呢。”说罢,白了他一眼,可在展先生眼中,那就是双目含春,冲自己暗放秋波呢。   展先生思·欲滔天,那哪管什么钱不钱的事,胡乱把钱塞周家二弟枕头底下,人就扑上来了,三下五除二,把自己脱个干干净净,一回头,周家二弟连衣服都没穿就往门外跑,哈哈一笑,道:“美人儿,别跑!”   周家二弟也和他玩上来,故意捏着嗓子,喊:“淫贼,放开我!”   这话兴许是说的声音太大了些,被门外偷听的小二听了过去,一脸兴奋地跑出去,添油加醋和客栈里同样很兴奋的人说了一通,他话里,那美人当真是美不胜收,黛眉紧蹙、眼若秋水,被登徒子展先生逼的满园跑。   唯一知情的人就是陆少爷,他那日也在客栈里,见旁人这么说,忍着憋笑憋出内伤的心,跟着小二讨论,又把美人儿的美升华了,什么心地善良,看见一个老鼠死在地上都会流泪,每年不顾家里贫穷,坚持送善食之类的。   第一件事纯属扯淡,周家二弟看见老鼠早已鞋板拍过去了,后一件事情倒是真事,客栈虽小,每年善食高达几十石。   展先生见外面把自己刻画成一个登徒子的模样,乐呵呵的,也不解释什么,唯一的不同就是去小客栈的理由更加充分了,经常,那边案子还未拍案,展先生看见吃饭点到了,脱下官府,挥挥手臂,说:“你们继续,我去客栈吃饭了。”   客栈吃饭?去哪个客栈?大家都心知肚明,偶尔有个愣头青不知道真相,冲出来让他以公文为重,都被一旁的人拉出去捂住嘴,展老爷这点心思谁不知道?谁看不出来,展老爷正在追求那传说中的美人呢!现在冲上去,万一他追人没追到,反过来把你弄下狱了,哭都找不到调!   周家二弟自然不知道外面的风风雨雨,仍乐呵呵的做着他的小掌柜,丝毫没发现现在小客栈里净是些高官贵族,到了吃饭点,端上饭菜,和展先生吃一顿香喷喷的饭,而后饭后运动半个时辰,下午他继续去府衙,自己在柜台安张木椅,躺木椅上算账,倒也和乐融融。   但有些人,就见不得其他人好,比如说——展老太太。   这老太太倒也算是个强人,展家从前二十多个侍妾,最后活下来的就她一个,毒死的、堕胎的数不胜数,如今老了,更是瞧不得任何一个人做事不顺她心,听别人谈论自己那宝贝孙子,她跑过去偷听,不过,这段风流史在她耳里,善良美丽的周家姐姐成了一位行为放浪不堪的寡妇,往日里闲着没事就爱偷汉子玩,展老爷一时被她迷惑,天天跑去见她,也不理政务。   展老太太一听这话,心直凉了半截,一时想不开,重病一场,让一家人吓得半死,在京城当官的展老爷见事情大发了,忙让下人把当地方官的儿子叫来,直接送到展府,展老太太门前。   展先生自己也觉得莫名其妙,他本来正打算中午去小客栈小憩一会儿,那边展家的家仆就冲官府,给自己一张父亲亲手写的书信,上面什么啰嗦话都没写,就一句话:回展家。   他也几年没回去了,很想念家人,告别对他依依不舍的小掌柜的,就骑马上路了,结果,进了展家,先是亲朋好友的一顿臭骂,而后展老太太抱病在床,拿起一张画卷,问其中的女人:“她好看不?”   “嗯,还行吧。”展先生瞥了眼,口中虽应着,心中却想:没我家周二弟可爱,脸也没他有福,这一看就是克夫相,嘴太薄,这女人应该很薄情,鼻子太宽,把脸都显没型了……   “好,你和她成亲!往后再也别想娶别人!”展老太太恶狠狠地说。   “哦……”展先生心不在焉的回话。   娶谁不是娶?他就知道这次回来,他们一定会让自己娶妻的,娶了也好,自己今后去客栈不会有人在说闲话。   展老太太被他这态度也弄糊涂了,瞧他是真的没有任何反对,点点头,说:“明日我就把这女人接过来,你们即日成亲,后天就能回府衙了。”   真速度……展先生心嘘不已,但他也很乐意展老太太办事的效率,几日不见自家小掌柜,他心中也惦记着呢,往日里天天吃他做的菜吃习惯了,这几日还不知道怎么熬。   几日后。   那厢,苦等展先生的小掌柜一听小二说展先生回来了,立刻放下手中的算盘,账本连记也不记,就跑出去了。    鬼令(五) 最新更新:2012-07-19 06:11:40 气喘吁吁跑到展家别府,刚站稳脚门口的马车就停下来,展先生第一个冲出来,跳下马车,抱住周家二弟,恨不得不顾旁人在就亲一口,周家二弟也笑着,眼睛眯成一条缝,此时,马车里又走出一个人,穿着绫罗绸缎的衣裳,点着艳丽夺目的胭脂,亭亭玉立在一旁,温和的笑问:“郎君,他是谁?”   展先生回头,立刻放开抱着周家二弟的手臂,回头对着那美人说:“他是我的知己。”   美人儿继续笑问:“就是那个总会做你最喜欢吃的饭菜的掌柜?”   “嗯。”   美人儿没再说话,笑看周家二弟一眼,只看得他腿肚子发软才继续说:“我是展老爷的妻,我姓赵,叫我赵氏就好,前些日子麻烦你多照看他了……”又转头对展先生说:“郎君,我是个妇道人家,不应该在这抛头露面的,咱们先进去,收拾好东西我在亲自拜见你那些好友可否?”   “好啊。”展先生一直在笑,回头对面色惨白的周家二弟道:“周二弟,你先回去吧。”   “哎……”周家二弟应下,也想对他笑,但笑的比哭还难看。   后来,展先生去小客栈的次数越来越少,每日出入都带着夫人,那谣言也烟消云散了,旁人瞧见他们夫妻,第一句话就是:“你真是好福气。”   周家二弟听见了,心中也默念:是啊,好福气……   终于有一日,周同严寄来一封信,信中并没有纸,唯见爪甲一枚,可点石成金。   周家二弟卖了点石成金的金子,发给伙计,散了客栈,关了店门,烧了开张的招牌。   最后,在展家门口等一夜,清晨,展先生走出大门,赵氏也跟出来,为他拍干净衣服上的灰尘,抬头一笑,可谓百媚生,比他要美上百倍。   他死心了,虽然不懂为什么展先生说抛弃就抛弃他,但是没机会了。   失魂落魄的回了家,痛哭。   这是他第二次为展先生而哭,也是最后一次而哭。   夜半,推开周母的门,将可点石成金的爪甲放母亲杯子旁,轻抚母亲苍白的秀发,一一梳开,又根根别在脑后,悄无声息的离开。   挂上白绫,脖子伸上去,踢开板凳。   死,从来比活容易。   ……   睡梦中,展先生突然感觉浑身上下冒凉气,冻醒,但心一直再跳,跳的非常快,总感觉有不好的事情将要发生。   套上外衣,他喝一杯凉茶。   看着床中另一张睡颜,展先生叹一口气。   他其实很想念自己的小掌柜,可他今后在也不能与他见面了,展家为他找的这个妻子是右丞相的女儿,他马上就会被调去京城,熬多少年才能回来都说不准,耽误了周二弟娶妻生子自己的罪过可就大了,他也想过带周二弟一起去,可到了那里,连他一举一动都会有人监视,周二弟每日的行程岂不更加引人注目?   虽然自己非常想他……   这般想着,展先生越发不能入眠。   半月后,圣旨传到展家门口,展先生接过,手却在颤抖。   他知道,只要这个时候接下圣旨,那他这辈子都不会与周二弟见面了,一辈子都不能,可,展家从来就没有一个不是三品以下的官吏,自己这个正五品,将来怎么在家中立足?   最终,手上还是有了那沉甸甸的圣旨。   那圣旨,锁住了他的一生。   赵氏喜极而泣,忙回屋招呼下人收拾东西,而展先生,颓唐的坐在地上,口中呐呐自语:我的小掌柜……   我的小掌柜……   我的,本来就该是我的妻的……   那人音容相貌还在眼前,一个月前,他还与自己朝夕相处,每日欢笑,自己也能坐在离他最近的地方,看他喜怒哀乐……   怎么……世事无常啊。   这一天,展先生一句话都没说,闷闷得低着头,谁都不见,谁也不理,赵氏以为他太开心,就没有理他,直到天已入夜,展先生忽然想起来什么,一溜烟跑出门,赵氏对他的呼唤一句也没听进去。   从展家到客栈那条路是展先生走得最熟练的,闭着眼睛都能到,可今天,他却找了好久也没找到那个永远开着大门的客栈。   展先生忽然意识到:周二弟与自己在一起后,才整夜整夜开着店门,等着自己回来……那,如今他关上店门,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不愿意多想,展先生绕过小巷,翻过周家的土矮墙,直接退开门,可,本该是自己小掌柜躺的地方,躺着别人,是个乞丐,穿着褴褛的衣服,怯怯看着他。   “你……我问你,这屋的主人呢?”   乞丐是个女孩,声音脆脆的,说出的话却伤人彻底——“死啦,半个月前就死了,都入葬好几天了。”   扑通……展先生腿软,跪下了。嘴唇蠕动,终于能继续说完一句话:“那,他、他又是怎么死的。”   “上吊呗。”说罢,女孩也觉得这个人奇怪,走出房间,去别间睡觉。   展先生千思万想,就是没想到周二弟对自己的情竟如此深切……这比捅他心窝还要让人难受,他宁愿,被周二弟痛骂、痛打一顿,而后,自己逃去京城,听乡人们偶尔与自己谈论他的事情,再慢慢回忆。   人死了。那么一切就都断了。阴曹地府里,谁管你在人世还有个人天天惦记着?那孟婆汤也是个及其无情的东西,一碗喝下去,什么东西就都忘了。   周二弟忘了。   可他忘不了啊。   他一切都忘不了啊……他,他,怎么能忘记了……   缓缓蹲在地上,展先生泣不成声:“周二弟……周二弟……”   ……   之后,到了京城里的展先生官一路高升,任谁都觉得这个温文尔雅有沉着冷静的青年有前途,可是,再一次酒宴后,他纵马,摔在古柏前,半夜就死了。   之后的之后,有个姓乙的人,在负贩时,夜宿,见三五个人携酒对饮,展先生也在其中。   他们对着酒令,其中一人说:“回字不透风,口字在当中;口字推上去,吕字赢一钟。”   又有人对:“困字不透风,木字在当中;木字推上去,杏字赢一钟。”   轮到展先生,他凝思不得酒令,众宾欢笑:“你若是不能对,得罚酒令才对!快快,喝酒!”   喝下一杯,展先生忽然说:“我想出来一句!听着,日字不透风,一字在当中……”说道这,又停下来。   众人又笑,问:“一字推上去后呢?得个什么字?”   展先生喝尽杯中酒,道:“一字推上去,一口一大钟!哈哈!”   众人也跟着笑,突然,一道有些细软的声音传来:“好呀你,你明明就是能对出来,当初怎么没说出来?白白占我便宜……”   众人这才哈哈大笑,展先生笑罢,这才道:“我若不骗你,上哪讨来你这么好的新娘?”   过了会,众人提着酒壶相伴离开。   乙某不知道展先生已经死去,还以为他辞官回来,到了家中,向亲朋好友询问,旁人告诉他展先生已在京城去世多年。 织成 最新更新:2012-07-19 06:18:29 洞庭湖中,常常有水神借船的事情。   只要是一条空船,船上的缆绳扣便会自动解开,漂然游去,一旦听见空中有音乐响起,船夫们就会躲在船的角落里,闭紧双眼听着,不敢抬头仰视,任船漂游。等水神游玩后,船又泊回原处。   但这个理,出外的陆少爷可不管,见天色已晚,也不顾船夫的阻拦,点上船灯,缩回船舱中,闭着眼呼呼大睡。   船夫见这位船客根本不理自己,也索性不去理会他,招呼着其他人到船舱中躲藏,不一会,大船中只剩下陆少爷一人。   湖上无风,平静的很,连丝波澜都不曾有,但船却继续缓缓驶行,渐漂到湖中央。   忽然,船上空有笙乐作响,轻柔而缓慢,让人昏昏欲睡,哪怕躲在船舱,依旧能清楚地听见,船夫吓得不轻,见身旁人一个一个倒地昏睡,仅仅捂住耳朵,蹲在角落里。   不知从何时,一个人影从船尾出现,踱着步子,穿过船舱,向船头走去,他身着一袭白衣,背影脱俗,乌黑的长发没有戴冠,随着身体的摆动而飘荡。   路过陆少爷时,突然发觉自己动不了,低头,裤腿被人咬住,他蹲下身子,正想看是谁,那人就睁开眼睛,眼仁紧紧盯着他,突然大喊:“美人儿,你是从哪里来的?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说罢,一个鲤鱼打挺,从被子里翻出来,与他对视。   白衣人慌不择口,道:“我……我一直戴着布……”   “蒙面?哦,怪不得我没印象呢,哈哈。”陆少爷搔搔头,转头四望,发现身边人都不见了,略微诧异问:“人呢?”   “我不知,可、可能……”白衣人编到一半就编不下去了,急得口吃。   陆少爷丝毫没看出来面前人的窘迫,自顾自的说:“我想起来了,船夫不让在船舱中睡觉,把人都赶船舱中了。”   “哦……”白衣人抿唇,将两鬓的发丝挽在耳后。   “你叫什么名字?”陆少爷看见美人儿,总是无意识的有些话唠。   “我没名字。”   “没名字?”陆少爷先是诧异,想了想,突然泪流满眶,接着说:“我明白了,你一定是富人家的男·妾吧,瞧你长的这么漂亮,你家老爷一定很喜欢你,但你不喜欢你家老爷,所以你逃出来,蒙面躲在船上,只能在晚上才出来看看夜景!你真可怜……”说罢,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拽着白衣人的手,牵到船舱那边。   白衣人不否认也不点头,就跟傻子一样的跟着陆少爷,他让做什么就做什么。这种顺从在陆少爷眼中又是另一种意味。   陆少爷喜欢漂亮的人没错,但不代表他会趁人之危,相反,他是最富有同情心的那个人,见不得自己眼中任何一个人受委屈,如今终于能让他碰上一个正在等待着他拯救的人,立刻挺身而出,拍拍胸脯道:“你放心!我有陆少爷在,肯定能让你平平安安的到洞庭湖那边!”   白衣人不懂这人到底在说些什么,但是他拽着自己的手,自己根本挣脱不开。   陆少爷兜兜转转,忽然想起来自己的书童被自己撇在湖那边,而衣服却还在包袱里,一脸兴奋地回头道:“我有办法让你平安的在船上不被人发现的方法了!只要你伪装成我的书童,跟在我身后蒙上面,不让任何人看见你的面孔,不久一切都结了?”   “为什么要蒙面呢?”   “你傻啊,要是不蒙面,他们不就都看见你的样子了吗?你长的这么漂亮,肯定一眼就能让人记住,这船这么大,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保不准有人认识你!”   白衣人点点头,被陆少爷推到被子里,又塞进去一件衣服。   “你快换衣服,我背过去,不偷看。”   那被子是刚才陆少爷睡觉的地方,还有些温热,在深秋的湖中显得格外温暖,白衣人小声的打了一个哈欠,觉得四肢突然沉沉的,迷迷糊糊,刚有点困,陆少爷突然问:“衣服换好了吗?”   “还未……”白衣人见面前人必须让自己换衣服,只好脱下白衣,换上深蓝色的书童装。   漂亮的人哪怕穿着粗布麻衫,也依旧光鲜夺目,陆少爷回头后,深深感叹。   陆少爷的书童名叫:绿英,年方十六,却比陆少爷高出一个头的距离,站在人面前,就像一堵墙一样,陆少爷嫌他实在碍眼,有妨自己观赏佳人,就把他丢在岸边,自己一个人兴致勃勃上船,可没想到船上别说佳人了,连个正值芳华的女人都没有!幸而,天不绝他陆少爷的美人儿路,踏破铁鞋后,送给他个虽然是男人但还是很漂亮的人。   旦日。   昏睡的人陆续醒来,船夫瞧见昨日奇怪的船客身后跟着一位更加奇怪的人,不禁走到他们面前,问:“这人是?”   陆少爷说的坦坦荡荡,道:“我家书童。”   “怎么昨日没见过?”   “那是因为他一直躲在船舱中。”   “可他的脸怎么裹着布条?”   陆少爷停顿一下,继续坦荡的骗人:“他脸不能受光,要不昨日怎么一直躲在船舱中?”   “原来如此。”船夫很傻很二缺,他真的信了。   白衣人一直跟在陆少爷身后打哈欠,他很困,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昨日,他躺在陆少爷身边,睡得很舒服,陆少爷身上的气温很好闻,体温也刚刚合适。   恍惚中,另一道白影从他面前掠过,风乍起。   他瞧瞧隐了身形,走到那白衣人面前,道:“我乃龙王三子,参见上仙。”   那人没有回话,背对着他,负手而立。   白衣人瞧瞧又打了哈欠,他有些怀念被窝了。   半晌,那人说:“我叫林竹笋,刚起的名字,好听吗?”   白衣人莫名其妙,缓缓说道:“嗯,好吃。”   “那你……叫做什么?”   “我?”白衣人想了想,道:“绿英。”   “绿英?这名字还算不错……”那人转过身来,看着他,忽然说道:“你很困吗?”   “嗯。”绿英很诚实。   “龙只有在化为人形和渴望与自己心慕之人交·媾时才会很困……”林竹笋他也很诚实。   绿英想了想,问:“我已经一千多岁了,还会化为人形吗?”   “你已经化为人形九百多年了,应该不会。”   “那……”   “你有心爱的人了。”林竹笋还未说完,船舱底下忽然传出一声:“……竹笋,你在哪里?”   “这里。”一直很冷静的上仙突然不冷静了,他急匆匆的走下楼梯,对着绿英点点头,道:“祝你好运。”   绿英也点点头,道:“我也祝你好运,还有,你们这类在天宫中土生土长的上仙,若是有名字,一般都是妻子或夫君给娶的。”   “我知道……”赵竹笋走了。   绿英莫名其妙的站了好一会,心道:可,方才那声呼唤,明明是凡间男子所有的声音……   困。   绿英睡眼惺忪,有回到陆少爷身边,靠在他身上小憩,陆少爷也没太在意,拉件衣服披在他身上。   很舒服,绿英迷迷糊糊快睡着了,临睡前,忽然想起上仙说他们龙族只有在化为人形和渴望与自己心慕之人交·媾时才会很困,那他究竟是因为什么才觉得困呢?   难道说,他又喜欢的人了?   可他自己怎么不知道?   陆少爷看绿英一直眯着眼睛不肯入睡,轻轻抚上他双眸,绿英闭上眼,突然希望这双手可以永远停在自己脸上。 江中(一) 最新更新:2012-02-18 16:19:04 艄公的船大却精致,典型的花船,平日里都是依靠那些高官子弟的酒宴费来维持生计,如今赶上换季之时,周围人都知道洞庭湖不成文的规矩,一听到水神的名号,吓得破了胆,鲜少有人来专门采风,艄公一家老小还要靠这艘船吃饭,只好咬咬牙,骗骗那些正在外出的秀才、归乡的游人,再把价格稍微调小一点,多拉点人,也能混个温饱。   林修竹常年跟着秦郎中,从未踏出过药馆的那条街,如今将要送信,又得知路上不少天之杰作的景色,喜出望外,吃了些林竹笋特意为他拿来的早点,头也不像昨日那般晕眩,一溜烟拉着林竹笋跑出船舱。   说起这个林竹笋,林修竹不知说什么才好。   他只是在床上睡一觉,没想到清晨起来,竟发现床上躺着那日见到的美丽佳人,幸而,佳人是男子,不存在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之类,但自己明摆着是占了人家的便宜,林修竹觉得愧对于他,遂于佳人谈论。   佳人品行甚好,没过多责备他,仅丢给他那日见到的白玉手镯,让他戴上,以供自己吸取人气,林修竹不知佳人是妖还是魔,但自己得罪人家在先,就接过来,戴上了。   后来,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做的,频频给佳人惹事,砸碎了门口的清风玉竹屏风、打碎了西厢房里琉璃青沿碗、喂死了前院里的五只白色兔子,等等,数不胜数。   佳人并不气恼,身边的小厮,玉欢倒是没给自己好脸色,林修竹羞愧,躲在房中不肯出来,后被佳人接出来,领他劈山砍江,见到了好多从未见过的人和物,最后,佳人带他来到一所庙前,令他在一石像后拿出一捧用旧布包起来的木盒,才答应让他出去送信。   玉欢自然乐不得,没用片刻便把他的东西丢到大门口,赶他走,林修竹其实还是有些念念不舍的,毕竟还未请教佳人姓名,不觉就脱口而出,佳人怔然,林修竹以为佳人没名字,穷尽脑汁想出:林竹笋这个名字,佳人莞尔一笑,最后……最后就那啥了呗。   咳,最后,俩人手牵着手,并排在玉环的视线里,走下山,向洞庭湖走来。   经此之后,林修竹可把林竹笋当成自家人一样,反正,都姓林不是?自己一直以来都是个一人吃饱全家不愁的,有个家人不容易,他很珍惜。   清晨的湖景可谓是千姿百态,东曦未上前,薄雾冥冥,笼日月精华于一身,而等日出而云霏开后,只觉豁然开朗,天下景色皆不及其美,林修竹不知为何船夫把人都赶进船舱,不等天亮不让出去,结果错过了日出,加上他头晕,凡事用的时间都比平常慢,所以等他出去后,船头早已占满了人,挤都挤不进去,气得他直咬牙。   见一旁身材高挑纤细的林竹笋,他忽然想起来儿时自己干巴巴等着师傅带自己去买冰糖葫芦,结果师傅为了买酒骗自己的事情,不觉悲从心来,认定哪怕自己看不了日出,也一定要让竹笋哥看见的信心。   林修竹虽然才十九,但是平日里上山摘药的苦力没少做,手劲比常人要大,虽然干瘦不长几两肉,但是把林竹笋背起来的气力还是有的。   不由分说,他蹲下身,把比自己高一头的林竹笋背起来,晃晃悠悠朝人群里挤进去。   他自小孤独惯了,特希望有个人能对自己好,这几日来林竹笋虽然没做什么事,但是对他可没少费心,滴水之恩应当涌泉相报。林修竹没多想,背上的林竹笋倒是心思不正。   看着少年瘦弱的身躯背着自己汗流浃背的样子,林竹笋还有什么看日出的心思?他性子冷漠没错,当不代表看不出来什么是真心、什么事寻情假意。   突然,林修竹觉得脚底下软绵绵的,勉强低头,看见自己的脚下竟还有一只脚,忙道歉:“抱歉、实在抱歉!”   “抱歉有个毛用啊!”粗声粗气的声音在他耳边传来,他抬头,一个比他高三个头的壮士汉子正用恶狠的眼神盯着他,他吓得忙把林竹笋放下来,盖上自己的外套,藏在身后。   但就是这么一个小动作,也被那壮士汉子看见,他见林竹笋优美的下颚,以为是个女子,笑的不坏好意。   “这是你家姐?”他指着林竹笋问。   林修竹被他庞大的身躯吓得有些胆颤,但一想到往日里林竹笋对自己的种种,良心像被刀割过一样,忍住害怕,挺直腰板,道:“不是!他……他是我媳妇儿!”   “小毛孩子占着这么漂亮的大闺女?啧啧,真是可惜咯,小娘子,你跟了我吧,我保管你吃香的喝辣的!”壮士汉子想要伸手碰林竹笋,被林修竹打回去,他再碰,林修竹直接一口咬上他的手,疼的汉子用另一只手把他拍倒在地。   嘶——   林修竹疼的脸都扭曲了。   “你这厮!竟然打人!”林修竹吼。   壮年汉子看着自己血糊糊的手,喊:“谁让你咬我的!”   “那你别碰我媳妇儿!”   “你不让我碰我偏碰!”说罢,汉子朝林竹笋走去,想要掀开林竹笋头上的布。   林修竹见这男人竟如此粗俗,忙爬起来,朝汉子肚子踢去,未料失了准头,直接踢到胯·间!   汉子嗷的一声,冷汗涔涔,伸出手直接抓住了要逃的林修竹,就想丢下湖里。   林修竹吓得哇哇大叫,林竹笋也发现他无法制得住那汉子,正要帮忙,陆少爷突然跑出来,拽着汉子手不让他把林修竹丢下去,还喊:“还看着干嘛!快来帮忙!要出人命了!”   众人见有人愿意帮林修竹,当着个出头鸟,也纷纷挽起袖子,把汉子推下水,林修竹救上来。   汉子是个混混,手下有几个狗腿子同在这艘船上,见汉子下水,气得拿起木棍就像打架,林竹笋看着林修竹受伤的脸,皱眉,抬起手,腕上白玉镯子上的绿色玛瑙突然闪过一丝光芒,映的他脸刹那艳丽。   船上忽然变得浓雾一片,林修竹当初在山中见到的浓雾就是这种感觉,心头一跳,正想回头,雾突然不见,众人皆称奇异,而船上的混混却无影无踪。 江中(二) 最新更新:2012-03-16 21:23:30 船上人皆怔然,最先反应过来的是艄公,他睁着双小眼睛,抖得像筛糠,张大嘴:“啊!!!!”   声音尖锐无比、响彻九霄云天。   船上一干人这才回过神来,尖叫的尖叫、跳船的跳船,其中,最淡定的两对,就是林修竹和陆少爷这两对。   林修竹是见过大场面的人,想当年,他第一次见林竹笋的那座山,雾比这浓多了!再说,这失踪的只是混混而已,当时失踪的可是他本人。   陆少爷……唉,他只是间歇性变二变傻而已。   船上人群的混乱,自然也打扰到船边的林竹笋和绿英,也不知道绿英是怎么想的,见人群忙着往湖里跳,他拉着林竹笋就朝陆少爷这个方向走,正好错路,越走越被体胖之人挤向船边,眼瞧着要掉下去,陆少爷惜花心切,见不得漂亮的人收一点委屈,也不知从哪来的力气,硬是挤出一条道来,把绿英拉回来。   不拉拉扯扯还好,这一与陆少爷接近,绿英就不知怎么总能闻到陆少爷身上淡淡的体香,绕的他昏昏入睡,腹中就像燃起一把火,火烧火燎的难受。绿英打起精神来,目光却不自觉看向陆少爷,看着他盘起的秀发,看着他半掩着的脖子,看着他嘴张张合合,里面粉红的软舌……   绿英情不自禁咽下口水。   林竹笋不知道想些什么,忽然冷笑一下,走到林修竹身边,手不老实的搭在林修竹的腰上,捏了捏,又笑了,林修竹抬头,冷不丁看见他笑,顿时痴了般,傻傻的不会动了,新竹笋略微用力就把他揽进船舱。   陆少爷见林竹笋也是这般美貌,抱着一颗看遍天下美人的心,颠颠跟着林竹笋屁股后面走,林竹笋正想拿出藏在林修竹身体里的珠子,见陆少爷也跟着进来,脱到一半的衣服怎么就不愿意再动,冷冷看绿英一眼,绿英颔首,拉着陆少爷朝藏小船的地方走,顺手,还锁上了门。   林修竹不知到什么时候清醒些,见自己衣冠不整的躺在林竹笋身下,忙起来,问:“怎么回事?”   “没事。”林竹笋道。声音带着几丝沙哑,听着怪陌生的,林修竹没太在意,正想起来,眼睛被林竹笋蒙住,隐隐约约听到:“醒来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后,又陷入晕厥中。   ……船舱中,只剩林竹笋还保持着清醒。   林竹笋没有继续脱林修竹的衣服,而是拿起林修竹带着手镯的左手,轻吹一口气,手镯瞬间变为黑红色,那颜色令人胆颤,林竹笋却像看见什么好东西似的,把脸缓缓贴上手镯,细细摩擦,不经意碰到林竹笋常年干活的手,粗糙的质感令他颤栗,情不自禁低哑的:‘嗯……’就像骨髓被人按摩一样的舒服。   再睁开眼,林竹笋眼里充红,显得那张脸妖媚至极。   林竹笋从来不是一个好东西,随心所欲到人神共泣,若不是他法力高强,连仙界的门都登不进去,最后,因为他的个性惹来大祸,被得道高人偷袭,封了仙骨,埋间破庙里。其实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只要有人把骨头拿出来,重塑他金身,他马上就会有生龙活虎起来,可坏就坏在他得罪的人实在太多了,密密麻麻一堆仙人,没一个愿意讨好、甚至可怜他、来帮帮他,就这样,他被莫名其妙的封了好久好久。   他本来以为自己永远都会被封起来,没想到竟被误打误撞的林竹笋所救,他平生第一次欠人,别别扭扭就是不肯说声感谢,幸而,林修竹大大咧咧的也不在乎那些虚套,林竹笋本来就对林修竹存有份不知道是什么的感情,见他被困山中,就神差鬼使的把藏着自己仙骨的手镯放他身上。   一则,他可以堂而皇之的跟着他,二则,林修竹不知是什么东西,手镯在他身上,仙骨修复的特别快,这几日,林竹笋都可以随意使用一些法术,比起半夜起床吸取日夜精华,不知快了多少倍。   忽然,林修竹手腕上的镯子渐渐淡了光芒,失重般敲在地上,发出一声脆生生的“叮——”。   船那头,昏昏欲睡的绿英突然听到极其响亮的声音,震得头脑发胀:“叮——”   “啊!!”绿英倒地,捂住头,连连哀嚎。   陆少爷本来还靠在一旁,打算和绿英一起睡觉,突然见他这样,慌了神,拽着他就往上面走,刚开门,就看见一位极其美丽的男子冲进来,他的怀里就是方才遇着的青年。   陆少爷忙问:“他怎么了?你是不是郎中?可否帮我看看?”   林竹笋摆摆手,半搂着林修竹,把他放在一个舒服的位置,这才缓缓说道:“没什么,你别担心。”   “我怎能不担心?”陆少爷见着疼得浑身冒冷汗的绿英,急得都想骂人。   林竹笋嫌吵,手轻轻搭在绿英的额头,没一会,绿英缓和了身子,不再嚎个不停。   陆少爷松了口气,道谢后,急忙抱起绿英,仔细瞧——怎么翻白眼了??   “他翻白眼了!你到底是怎么医治的?”陆少爷大喊。   “我说过,他没事。”林竹笋一字一顿道。   “你!”陆少爷干讨个没趣,他的爱花之心告诉他不能与美人吵架,只能闷闷憋肚子里,干瞧着绿英着急。   林竹笋躺了会,自觉不舒服,拱着拱着就拱进林修竹怀里了,这才美美的闭上眼睛,忽然想起什么,道:“你别出去,外边危险。”   陆少爷憋着气,自然不会和颜悦色跟林竹笋说话,便怒气冲冲道:“凭什么我要相信你!”   林竹笋躺林修竹怀里,舒服的一点也不想说话,软绵绵的说:“你也可以出去……不怕死的话。”   陆少爷担心绿英,又想起船上那奇怪的雾,不会丢下绿英出去的,但他对林竹笋这态度实在气愤不已,明明都是来游船的,自己与他身边那小兄弟感情还不错,绿英难受,他不救人不说,还添倒忙!思至此,他道:“那我要去如厕怎么办?”   林竹笋已有些睡意,不想说话,轻飘飘抛了句:“等他醒后,让他带你去。” 江中(三) 最新更新:2012-07-19 06:28:09 没多久,绿英果真醒来,陆少爷欢欣不已,见他要起身,忙凑过去搀扶,倒是绿英一改常态,对陆少爷冷淡至极,冰着脸,一句话也不愿多说,不过,平时绿英也是一副冷冷清清的样子,陆少爷没太在意,以为是头疼的后遗症罢了。   绿英苏醒的刹那,林竹笋也睁开眼睛,掀开船舱微启的天窗,道:“陆少爷,麻烦你帮我照料一下他,绿英,你随我出去。”   陆少爷一听林竹笋的话,大吃一惊,问:“你怎么知道我们俩的名字?”   林竹笋没有理他,自顾自的把林修竹放地上,开门离开了,绿英见状,连忙跟着他,速度之快连让陆少爷阻挠的时间都没有,只能眼巴巴看着绿英离开。   陆少爷这人没什么大的坏心眼,明知道林修竹与那个奇怪的美男子是同伙,但方才在船上,林修竹为救那人而奋不顾身的样子也是深刻铭记令他敬佩的,他虽然讨厌那个一身素衣翩翩的人,可那人到也是一个难得的绝代佳人,美人就是用来珍惜的,这样一想,倒有了一点惺惺相惜的味道。   拿件衣服盖林修竹身上,他不知道林修竹为何会晕倒,故拿出家传的保命药,碾成粉末兑了水喂下。   船上。   夜色如画,挂月映照下的水面波光涟滟,清风起,水波澜。   船头处,林竹笋背手而立,白衣凛然,看不出一丝平日里女儿的媚态——他俊美如谪仙。   “上仙,问为何而晕倒呢?”绿英静等片刻,问。   林竹笋想了想,道:“应是我的镯子搞得鬼吧……”   “您的镯子?是那件仙器所致吗?”   其实,林竹笋自己也在疑惑。那对白玉镯既然是他的仙器,就不该为别人所用才对,况且,他只不过是将镯子借给林修竹戴而已,他何德何能用白玉镯震慑一只千年盘龙呢?   绿英又问:“那问为何总是觉得很困呢?恕我愚钝,您之前告诉我的话我并没有听懂。”   林竹笋倒也爽快,道:“龙遇到伴侣或是天劫才会这样。”   “天劫?伴侣?”绿英重复,心冷了一片:无论是哪项,都不是好事。   林竹笋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耻笑出声:“若我说,你应该是遇到情劫了。”   “怎么可能!”绿英下意识的反驳。   林竹笋漫不经心的听着他口不对心的话,手里摸着玉镯,不知不觉间又回忆起另一只还戴在林修竹的手腕上,心就柔成一片。他不是很懂那到底是什么感觉,心里有个东西挂念的感觉让他活着的每一天都变得有点盼望,神仙,寿命实在是太长了,怪不得现在入了仙籍的都想着在凡间找一个伴侣,还乐此不疲。   那边,绿英还是想不开,继续说:“我不可能喜欢他,他是一个凡人……”   “凡人又如何?他们的感情要比你我都丰富的多。”林竹笋这话说的多是不赞同。   “可他们负心的人倒也多啊。”   林竹笋听至此,勾起嘴角,道:“那有何顾虑?你知道为何仙籍多选凡人为伴侣吗?”   “不知。”   “因为他只是小小的凡人啊,若他负心,杀了重塑就好,他这辈子,都在你的掌控之中……”   听林竹笋这般说,绿英这颗心才算是缓和下来,可他还是很疑惑:“可我心中并没有喜欢的人?为何而情劫呢?”   月挂船梢头,显得格外萧瑟无比,林竹笋语调缓慢,问:“当真没有吗?那与你同行的陆少爷又算是怎么回事?”   绿英皱眉,道:“不可能,我不会喜欢他的。”   “当真不喜欢吗?绿英,你莫骗了自己的心。”   林竹笋的话语有种灵言的味道,让绿英不得不信,所以,他疑惑了。他自己心里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第一次见到陆少爷时自己身不由己的留下来,以及从那天开始,自己开始嗜睡,陆少爷的每次笑颜都心动不已,他沉醉、着迷在这种感觉中……他,难道真的喜欢陆少爷?   忽然,门开了,陆少爷抬着林修竹走上来,一瞧见外面的景色,一脸吃惊,道:“天怎么黑了?还有,洞庭湖旁有这样的景色吗?船艄呢?他把船开到哪里去了?”   绿英的心凭空跳得飞快!   走进了,他才发现陆少爷长得还算顺眼,眉目清秀不说,皮肤养的是一等一的好,黑夜里散发了一股子柔光,白嫩嫩的感觉让人不自觉的想要摸一下。   喉结微动,绿英道:“陆少爷……”   “啊?“陆少爷傻傻的说。   “没、没事……”绿英怔然,目光紧紧盯着陆少爷微微张开的口中——粉嫩的舌头半隐半藏牙齿下,看起来无比诱人。   陆少爷看见绿英这副魂不守舍的模样,气的呕血,故作恶狠狠的问:“你对绿英做了什么!他怎么突然变傻了?”   林修竹是被陆少爷抬着上来的,那姿势看着就知道不舒服,林竹笋皱着眉,想也不想的伸手把林修竹搂回来——轻的很!林竹笋有点心疼了,平日里没怎么看着他吃饭果然不行,凡人实在是太弱小了。   疼惜的亲亲林修竹鼻尖,嘴刚贴上,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这是在做什么!!   猛地一抬头,果真,离他最近的陆少爷红了脸,捂着嘴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而绿英脸上摆着了然,就差再说一句‘祝你们百年好合了。’   林竹笋嘴张张合合,发现自己在此时此刻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看着怀里睡得香喷喷的林修竹,气的想把他摔在地上,可念头一转,回忆起每每缱绻一夜后林修竹总是腰酸背痛的,这一摔,万一摔出什么事可怎么办?只得咬碎了银牙咽下这口自己自出自演的恶气。   “别看了……”林竹笋道,声音还是那么深幽,但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心里的争斗有多么激烈。   陆少爷一个剑步蹿到绿英背后,伸出半个脑袋瓜,讪笑不已:“我不知道你是短袖……平生第一次见着,别见怪。”   ……能不见怪吗。绿英暗笑,为陆少爷这个寻找庇护的动作而感到窃喜,看着自己背后的人,绿英深吸一口气,心跳快的令人害怕。   在刚才,他还觉得自己喜欢上一个凡间男子而不可思议,但在此时,他却无比坚信他已经坠入爱河。   绿英因为这个认知感到既迷茫又害羞。龙是很痴情与专心的动物,但因为太过桀傲,往往找不到心仪之人,孤芳自赏一辈子,可一遇到喜欢的人,那龙则是世上行动最快、最霸道的,想当年,东海老龙王看上一个侍灯仙女,仙女刚升仙籍,一共就见过俊美的东海龙王两次,第二次就在床上坦诚相见了,奋斗一夜,怀胎百年,绿英就这么被生下来了。   绿英的性子多随东海老龙王,平日里冷冷清清的一个人,如山间泉水一般清澈透亮,其实一肚子坏水,不生下孩子前跟淫·魔投胎似的,故而,绿英某个地方鼓起小帐篷了。       江中(四) 最新更新:2012-03-07 19:03:00 路少爷不知道绿英心里这些歪道道,见绿英一动不动的看着他,以为他不舒服,便伸手上去搀扶他回船舱,顺便找船艄问一问船为何开到这里来。   路家也算是富甲一方,使得陆少爷从小到大从未做过什么粗活、脏活,手柔软如女儿,圆润的指甲透着粉色,绿英一瞧见这手,顿时短路,揽住陆少爷的腰,那手就不知道摸哪里去了。   前文曾讲,陆少爷这个人有点二,明明自己的衣服已经不保了,偏就是没发现,于是,一路走一路脱,绿英越脱越顺眼,陆少爷越来越冷。   最终,二人走到船舱,门口有一个槛,陆少爷被绊过好多次,本能的撩起衣摆,却摸到自己大腿。一低头__衣服呢?   还未等他惊叫出声,绿英轻轻一推,二人双双跌入舱内,一片春光……   林竹笋从头看到尾,抱着一颗非礼勿视的心,抬着林修竹走到船尾,直到听不到陆少爷撕心裂肺的求救声才作罢,本想轻柔的推醒林修竹,忽然反应:他为何对这个人这么好?   冷哼一声。他一巴掌拍醒林修竹。   与陆少爷相比,林竹笋要正常的多__“哎?我睡了多久?怎么天都黑了?”   路少爷不知道绿英心里这些歪道道,见绿英一动不动的看着他,以为他不舒服,便伸手上去搀扶他回船舱,顺便找船艄问一问船为何开到这里来。   路家也算是富甲一方,使得陆少爷从小到大从未做过什么粗活、脏活,手柔软如女儿,圆润的指甲透着粉色,绿英一瞧见这手,顿时短路,揽住陆少爷的腰,那手就不知道摸哪里去了。   前文曾讲,陆少爷这个人有点二,明明自己的衣服已经不保了,偏就是没发现,于是,一路走一路脱,绿英越脱越顺眼,陆少爷越来越冷。   最终,二人走到船舱,门口有一个槛,陆少爷被绊过好多次,本能的撩起衣摆,却摸到自己大腿。一低头__衣服呢?   还未等他惊叫出声,绿英轻轻一推,二人双双跌入舱内,一片春光……   林竹笋从头看到尾,抱着一颗非礼勿视的心,抬着林修竹走到船尾,直到听不到陆少爷撕心裂肺的求救声才作罢,本想轻柔的推醒林修竹,忽然反应:他为何对这个人这么好?   冷哼一声。他一巴掌拍醒林修竹。   与陆少爷相比,林修竹要正常的多__“哎?我睡了多久?怎么天都黑了?”   “也没多久。”林竹笋见他醒来,凭空心情大好,对林修竹笑的很是璀璨,简直能与月光竞相争夺这天地灵气,林修竹早就知道神仙美人儿很漂亮,却也为这一笑失了魂。   林竹笋挑眉,看着林修竹傻傻的样子,透过那微张的小嘴里,隐隐约约还能看见小巧滑顺的舌头,粉嫩嫩的,竟使林修竹那张平淡无奇的脸蛋都显得诱人了些。林竹笋喉结滚动,咽下口水,忽然没控制好心智,窥听到船舱内毫无掩饰的肉体击撞声、陆少爷沙哑的哀号与林修竹身上香香的药味。   林竹笋简直要爱惨了这种味道!   二人的脸越贴越近,红唇相交,厮磨缱绻。   林竹笋的手紧紧扣住林修竹的后脑,让林修竹眼前只有那张无暇的脸,眼神放空,柔顺的放任林竹笋的一切掠夺。他已经不小了,十六岁的人,从小便开始过着颠簸的日子,他爹当年还想让把他和他娘一起卖掉,最后,他逃了出来,走了很多歪路、错路,直到遇见秦郎中才算是告别了那种生活。   很久前,他就知道那个夜夜与自己在床上缱绻的男人就是神仙美人儿,但他没说,依旧笑对__这没什么,不过是把自己当成女人泄~欲罢了,总比被人当成沙包强,况且,自己的命都是人家救的,不就是隔三差五把自己压床上捅几下么,压一辈子也愿意。   林修竹没什么优点,浑身上下能说的过来的就两点:酒酿的好,心胸豁达到没心没肺。   他不知道自己在神仙美人儿心中到底是个怎样的存在,但他能感觉的出来,神仙美人儿并不像自己喜欢他那样喜欢他,温柔是很温柔,但神情是冷的,林修竹自己也搞不清楚他是怎么看出来的,但他就是知道,那种温柔不是有心而发,有点逢场做戏,所以,他自发的把自己规定成小厮,侍寝丫鬟那种级别的,大户人家侍寝的人多了去了,而神仙美人儿却只有自己一个,想想林修竹都觉得自己这是赚了。   脸贴着潮湿的船板,林竹笋显然没有心细到在林修竹身下放一张衣服,所以,林修竹现在非常难受,难受到意识非常集中到能清楚的看见船边那只手。   那只手颜色太过苍白,宛若死者,沾满污泥。   瞳孔骤时放大!林修竹匆忙起身,脚没踩实,一顿,又跌回林竹笋的怀里。   被打搅了性~致,林竹笋自然没有好脸,狠狠捏了一把怀中人的屁蛋,还想继续,却被林修竹制止。   林竹笋彻底生气了,绿英和陆少爷都可以前一刻朋友后一刻恋人,自己只不过打算欢~爱一番而已,又不是没做过,挂什么牌坊?正欲责骂,却看见林修竹那张被吓白了的脸,心里突然一疼,紧张起来:“怎么了?”   “那……那有一只人手……”林修竹的话语里带着颤音。   林竹笋很是不屑的说:“只不过是一只手而已,有什么好怕的……”话语未完而终。因为他恍然反应过来,船上的人早都走光了,上哪来的手?遂高声问道:“那边可是有人?”   无人回应。   林修竹咽下心中无限的恐惧,快速穿上衣服,保护般挡在林竹笋前面,二人交换眼神,统统看出对方眼中的惊异,于是,林修竹拔起头上的木簪,握在手里向船畔那只手扎去!   手剧烈抽搐,黑红色的血飞溅到林修竹手上,冰凉,而后,那只手好似没有丝毫疼痛般抽回去,落入水中。从头至尾,林修竹都没有看到那只连接着手的臂膀。   林修竹怕了,但还算冷静的把木簪子丢入湖中,快步退回来,依旧挡在林竹笋前方。    江中(五) 最新更新:2012-03-07 19:03:00 整片水域没有丝毫妖气,林竹笋不信邪的一点一点搜查,还是无所收获,他疑惑了,那只手到底事怎么回事?该死的,那只盘龙怎么把船拉到这种鬼地方来了?   安静,依旧很安静,除了偶尔的从船地发出的潺潺声。   林修竹点燃挂着的船灯,船灯很明亮,用动物的油脂做成,一点火苗燃着。他一手拉着林竹笋的手,一手提着灯,向船边走去。湖水太黑了,黑的像先生用的墨汁,除了火苗,没有任何东西能够让他看清湖水下面隐藏着什么东西。   靠近,越是靠近越能看清水上浮着东西,随波逐流,沉浮不定。   把灯抬高,林修竹伸着脖子,终于看清那东西是什么了__一张面无表情的脸!   双方僵峙着,林修竹背脊发汗,风一吹,冰凉一片,但哪怕这般,他也不敢把灯收回来,因为,那只人头上,有双像狐狸一样的眼睛,紧紧盯着他,他能感觉的出来,只要他敢后退,那只人头一定会长大嘴,一口咬在他脖子上!   人头沉沉浮浮,船灯里的蜡越燃越少,只有宛若黄豆般的火光还在苟延残喘,忽然,人头上的眼睛闭上了,慢慢沉入水中,于此同时,灯灭了。   林修竹浑身酸麻,想要站起来,却发现腿已经软了,根本站不起来,一旁,林竹笋担忧的看着他,问:“你刚才怎么了?我叫你也不应我,推你也不动。”   林修竹惊讶,方才他一直在与人头对峙,根本就没有人碰他啊?“你……刚才就没发现水底有人头吗?”   “人头?我一直在你旁边,并没有发现啊。”   一种阴冷的气息包围林修竹,他不禁打了个寒噤,小声问:“要不……咱们回船舱找陆少爷他们吧,四个人总比两个人强。”   林竹笋挑眉,颇感意外,转念一想,过了这么久,绿英也差不多完事了,外面这般冷,林修竹不比自己,怕是会伤风,便同意,与他一同走向船舱。   船舱门前,高高低低的哀号声吓的林修竹连开门的力气都没有,已过人事的他当然懂这声音是怎么产生的,但他可从来都没有叫得这么凄惨,简直跟杀猪一样,林修竹心中好不容易稍微下去一点的恐惧瞬间又被这叫声惊起,他担心陆少爷是否遇到不测。   退后几步,林修竹一脚踢开门,大喊:“陆少爷,我来救你!”   舱里,发丝凌乱的绿英抬起头,道:“鬼叫什么,闭嘴。”那声音说不出的冷漠。   林修竹定眼一看,羞红了脸,看着门口老神在在的林竹笋,问:“你早知道是这样才拦着我不让我回来的?”   林竹笋微微一笑:“我只是没料到他们进去这么久,绿英还未进去而已。”   怨怼的看林竹笋一眼,林修竹捂住眼睛,道:“你们先别做了,船旁边有怪东西。”   “那与我和干?”绿英冷淡的回一句,不甘心的想要再试一次,刚到口那,又滑了出去。   林修竹看着被疼得脸色发白的陆少爷,心有不忍,忙道:“你那么做不对,先抹东西才行。”   “你知道怎么做?”绿英问。   林修竹点点头,红着脸瞥了林竹笋一眼,道:“你若是能和我们一起把外面那些东西赶跑,我就让竹笋告诉你怎么才能进去。”   林竹笋不可否置,扫视一眼,又出去了。   见林竹笋同意,绿英二话不说,起身穿上衣服就随他一起离开,船舱中,只剩下两个苦命相连的人对着哀叹。   林修竹捡起一件衣服披在陆少爷赤~裸的身上,说:“还疼不?”   陆少爷摇摇头:“还好,大多都是吓的。”   别扭半晌,陆少爷才问:“那个……你和一直穿着白色衣服的男人是夫妻吗?”   “不是,为何这么问?”   “既然不是夫妻,怎么能做这种事情呢?”有名的花花公子__陆少爷发出如此惊叹。   林修竹一边帮陆少爷穿衣,一边道:“严格来说,我是竹笋的小厮,他供我吃、供我喝,就是偶尔带床上玩玩而已。”   陆少爷还是不能理解:“供你吃喝你就答应?你也太便宜了点吧?”   “嗯……他还救过我的命。”   “哦,怪不得,那你喜欢他么?”   帮他穿好衣服,林修竹伸了个懒腰,笑道:“喜欢又怎样?那东西又不能当饭吃,我只是一个小小的药童,好不容易才能傍个大爷,自然会一直跟着他,何必非要喜欢?”   陆少爷不为苟同:“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我虽不懂你是因何而出此意,但是男男相恋本就不为人所认同,倘若你不爱他,如何跟他风雨同舟呢?”   林修竹白他一眼,恨其不争的说道:“谁说我不喜欢他?我的意思是说,世上会有很多因缘巧合,并不是非要双方都要互相喜欢才能在一起,想想你和绿英吧,那么好的人别平白错过了。”   “我也知道绿英好……但是……”陆少爷吞吞吐吐,道:“他那东西太大了……我从来都不知道与男人一起会这么痛……”   “等竹笋告诉绿英正确的方法就不怕了。”   “真的?”陆少爷不放心的问。   林修竹庄重的点点头,让人不得不信服,心里想的却是:大概吧。   外面。   绿英一出门就问:“上仙,我和陆少爷真的是一对吗?都说心有灵犀一点通,我和他之间怎么一点配合都没有?”   “姻缘这种东西,你要用心去发现,才能看清双方手指上的红线……”林竹笋说的很玄乎,而后,一语道破禅机:“你们俩房·事不合,多做几次就好。”   绿英瞬间悟了,深得要领,作揖。   恰巧,话音刚落,林修竹就带陆少爷走出来,陆少爷看见眉目如画的绿英还是有点害羞的,离得远远的。   林修竹问林竹笋:“那东西又出来了吗?”   林竹笋侧头看绿英。   绿英扫视一周,道:“这地方本来就是古战场,那东西不足挂齿,若是无法忍耐,我再讲船载回去就好。”   “那也好。”林竹笋道,白衣凌然,轻跃,立在林修竹旁边,手挡住林修竹的视线,远远望去,就像是两个人揉为一体般。   绿英效法把死活不走的陆少爷拉自己旁边,左手捂住他的眼睛,右臂挥动,船头忽然出现一白洞。   船无风而驶,渐入白洞中,等陆少爷再睁眼,身旁已不见绿英与林修竹,只有空荡荡的船和船周围溺水而亡的人。   悄悄走近,竟发现一只苍白的手紧紧抓住船畔上的木质花纹,惨白的脸沉沉浮浮。   陆少爷捂嘴倒抽一口气,跌坐在地上,身后,一抹蓝色的身影抓住他,道:“怎的这么早就醒了?” 新郎(一) 最新更新:2012-03-22 22:39:28 原文:江南有个孝廉,名叫梅耦长,他说他同乡有个孙翁,在德州当官的时候,审问了一桩奇案。      事情是这样的:当初,有个村民为儿子娶媳妇。新媳妇过了门,庄里乡亲都来贺喜。喜酒喝到一更多天,新郎出房,看到新娘子穿着耀眼的衣服走向屋后。新郎好生怀疑,就跟在后面看是怎么回事。宅子后面有一条长长的小河,上面有一小桥可以通过。他看见新娘子过了桥一直走去,越发怀疑,就在后面喊她。新娘也不答应,只是远远招手。新郎急忙赶过去,相距也就有尺多远,但手却一直捉不到她。      走了几里路,进了一个村子。新娘站住了,对女婿说:“你家寂寞,我住不惯,请郎君暂住我家几天,咱们再一起回家看望二老。”说罢,抽出簪子敲门,门吱呀一下就开了。有个女僮出来迎接。新娘先进去,新郎不得已也跟着进去。一进门,岳父岳母部在堂上坐着,对女婿说:“我女儿从小娇惯,没有一时离开过我。一旦离开家,心里总是不痛快。今日与你一起回来,我们很放心,住几天就送你们回去。”于是就叫丫鬟扫屋子、铺被褥,两人就住下了。      新郎家中的客人,见新郎出去多时不回来,就到处找。新房里只有新娘子在等待,新郎却不知到哪里去了。大家就四处查询,一点消息也没有。公公、婆婆都哭得很伤心,说是必死无疑。      过了半年,媳妇娘家怕女儿守寡,就与新郎家父母商量,打算给女儿另找婆家。新郎父母越发悲伤,说:“尸骨衣物,都还没有找到,怎么知道我儿一定死了呢?就算死了,过一年再另嫁也不晚,为什么这么急呢?”新娘父亲更加怨恨,于是告了官府。孙公受理了这个案子,他觉得十分奇怪,但又没有头绪,暂判女家等待三年再说。案卷存档,人们先各自回家。      再说新郎住在另一个新娘家,全家人都对他很好。他时常与媳妇商量回家,媳妇也满口答应,就是迟迟不动身。住了半年多,新郎心里就犯了嘀咕,整天焦虑不安。想自己单独回家,媳妇又坚决不让。一天,她们全家惶惶不安,似乎有大难临头。新娘父母急匆匆地对女婿说:“本来打算三两日内叫你们夫妇一起回家,没想到行李用具还没有准备齐全,忽然碰到点麻烦事。不得已,就先送你一人回去吧。”说罢就把新郎送出门来,转身急忙回去了,虽周旋了几句话,也很匆忙草率。      新郎出了大门,刚想找路行走,回头一看房子、院子都没有了,只有—个高大的坟墓,心里非常害怕,急急忙忙找路回家。到了家里,从头到尾说了他的经过,并到官府与孙公说明情况。孙公传新娘的父亲到案,令他送女儿回婆家,于是才正式合婚。   ——————————————————————————————————————   穿过白圈,林修竹赫然发现自己与林竹笋孤零零的站在一叶扁舟上,天边微亮,雾笼湖水,透出淡淡的水腥气,多了几分意境,少了几屡人气,凄神寒骨得很。   现下应是卯时,湖边树木的叶子都滴着水,万物沉睡,林修竹打着哆嗦,问:“咱们怎么到了此处?莫不是那蓝衣男子也是神仙?“   林竹笋点点头:“他是盘龙,管水,早已入了仙籍……怎么好端端的问起他来?“语调逆转,最后的几个字有着连林竹笋都察觉不出的酸气。   “要不是他把咱们送到这鸟不生蛋的地方,我也不想谈他,竹子啊,这太冷了,咱们怎么上岸啊?“   “竹子?“林竹笋慢语轻声重复一遍,轻笑:“这是在说我?呵,还从未有人对我如此不敬。“   许是林竹笋的语气实在太过冷漠,林修竹反应过来,冷汗直流,恨不得抽自己俩嘴巴,但他心思灵活,忙打着哈哈:“你别在意,‘竹子‘只是爱称,只有很亲密的人才会互相称对方爱称。“   “很亲密的人才会互相说对方爱称?“林竹笋显然不信。   “是啊,比如说我们民间的夫妻,男的称女人:内人,女的称男人:郎君,就是这种啦。“林修竹语不经人死不休,睁着明亮的、真诚的双眼胡说八道,只求对方不知道民间的规矩。   瞎猫碰上死耗子__林竹笋确实不知。   林竹笋点点头,道:“那好吧,本仙君允你叫‘竹子‘了。“说罢,转身弯了眼眸,翘起嘴角。   林修竹恰好看到林竹笋的侧面,俊美阴柔的侧脸似雕刻一般,日出东方,在湖面升起,金红色的柔光照映,与湖水相辉映,缕缕光线恰好从林竹笋的脸部掠过,俊美似仙,眉目如画般璀璨,微眯的眸子里,仿佛星月灿烂皆出其中,只是站着,便是一幅无法磨灭的画。   有点痴了,有点沉醉,林修竹缓缓才回过神。   他捂住心口,有点搞不懂自己了:他究竟是为了找一个能养活自己的人才跟着林竹笋,还是真心喜欢呢?   林竹笋回过头,发现林修竹直愣愣的看着自己,红唇轻启,露出一点贝齿,心下一跳,情不自禁咽口唾液,转回头,冷冷道:“你还愣着作甚?想在这船上待一辈子吗?还不快划船找个地方停泊。“   “哎、哎。“林修竹忙应下,绕着船走一圈,苦了脸,可怜兮兮的回头看林竹笋。   林竹笋正在偷偷看他,见他回头,以为发现了自己的龌~龊心事,故有些心虚,轻声问:“怎……怎么了?“   “这船上根本就没有能划船的东西啊。“   见林修竹说的是这件事,林竹笋松口气,左手随意划下一道御风之术,船便缓缓而行,平稳着陆。   林修竹见船上一袭白衣之人,又看缓缓移动的船,突然发觉自己与他隔着千万里之远,明明近在咫尺,但那人心中是这万物生灵,而自己惦记着的永远是上一顿吃好了,下一顿要怎么办。不禁苦笑:自己只是一个凡人,能与竹子这般绝代的仙人相遇便已是上辈子积下的德,又何德何能让他像个凡人一样与自己长相厮守百年之久呢?痴人做梦,自己这是在痴心妄想啊。   因欲生情、因情生爱、因爱而离。   船悠悠而行,不知不觉间已靠岸,林修竹先行下船,刚踩上软绵绵的湿地,一阵天地旋转之感,冥冥中,天色黯淡,只有一盏古青灯还散发些光亮,细水潺潺流淌,折射一阵潋滟之光,河上有条独木桥,细而长,仿佛没有终点。    新郎(二) 最新更新:2012-03-27 18:28:50 忽然,桥上走来一红衣佳人,金缕丝边、素雅花纹,说不出的艳丽。佳人慢慢踱步,仿佛是看见林修竹般,回头,笑着喊:“郎君……快来呀!“   林修竹吓得大惊失色,急忙往后跑,可前方漆黑一片,哪里有湖的影子?古青灯一直如影随形,林修竹回头一看,不长不短,和桥的距离与刚才一样!抹把冷汗,林修竹停下脚步,那家人笑颜如旧,脆声喊:“郎君……“   林修竹退后一步,那桥与水就向前一步,古青灯转一圈,飞回红衣佳人身旁,佳人伸手拨弄灯芯,出入火焰而没有丝毫疼痛的表情,林修竹吓得手直颤,大骂:“谁他妈是你郎君!你是什么东西!放我出去!滚!“      佳人脸色骤然变化,青白无比的脸渐渐流下血泪,戚戚然的捂嘴哭泣,一声声抽泣回荡,让林修竹好不容易逼出来的男子气概直接溃败,回头望去,无边漆黑的身后出现一只手指,手越伸越长,林修竹也越发害怕,前后夹击,他不敢向前也不敢后退,只能死死的盯着那只手,忽然,一只白玉镯子露出来,在幽暗里透出一阵白光,林修竹狂喜的简直要哭出来,那只白玉镯子他可是认识的!   翻看衣袖,果不其然,自己手腕上也带着一模一样的,遂连忙抓住,任由它拽着自己远离。   一阵抽皮拉骨的疼痛后,林修竹睁眼,自己已然站在岸边,晨曦已上,林竹笋担忧的看着他,神色略微紧张。   “竹子?我……我这是怎么了?”林修竹头疼得要命,隐约记得一只古灯悬空在黑暗中。   林竹笋扶他起身,语气平静:“湖边阴气太重,你兴许是胡思乱想中被什么东西勾了魂,无碍。”   林修竹的身子蓦然僵硬,紧紧抓住林竹笋,一刹那,他想起黑暗中的片段,一位红衣人远远地招呼自己。“那什么东西能勾魂啊……怪东西?”   “能勾魂很多……”说至此,林竹笋有些不耐烦,故不愿再都说,走了几步,衣袖忽觉有些冷落,不太舒服的感觉,回头,林修竹正怔怔的看着湖水。   “走了,你难道还想再被勾一次魂?呵,这次我可不会救你了。”   林修竹忙窜到林竹笋身边,紧紧抓住他的衣袖。林竹笋状似漫不经心的说了句:“不用担心,你在我身边,有事情发生我会发现的,伤害不了你。”   “……嘿嘿。”林修竹有些感动,从出生到现在还从来没有人护着自己,想说句感谢的话却无从下口,最后只能以傻笑敷衍了事,把头埋在林竹笋的臂膀里,心底的不安与害怕略微下了些。   走了一阵,林修竹与林竹笋终于走到山下,低矮的青瓦楼层次不清,长街弄巷中偶尔有人影晃过,一闪即逝。林修竹很是疑惑,这太阳早已高升,山下镇子里的人再怎么懒惰也不可能连生意都不做,整整一条长街,连个买包子的人都没有,难道镇子里的人从来都在家里做饭的吗?刚想到此处,林修竹就迅速打消了这个想法,连炊烟都没有,怎么可能蒸食。   林修竹看向身旁,林竹笋皱着眉不知想什么,一手捂着胸口,他有些担心,问:“竹子?你怎么了?”   林竹笋低头,凑到林修竹脖颈,深深吸一口气,才缓缓说道:“这里的味道令我作恶,我还是第一次觉得这么恶心……”   林修竹闻闻,除了草木的味道他没闻到其他难闻的气味,难道是他鼻子不好使了吗?他有些担心林竹笋,便也任由林竹笋把他衣领扯开,脸贴着他胸口的行为了。   “唉……绿英到底是怎么把咱俩送到这种地方了,竹子,既然你不喜欢这里的味道,那咱们绕过这个镇子走吧。”   林竹笋摇摇头,抚平有些凌乱的发丝,道:“你求我带你下山不就是为了送药吗?绿英帮了你一把,这里就有你要找的送药人。”   “哎?”林修竹万万没想到山下清冷的镇子是儿时自己的故乡,仔细望去,那最东北角的青瓦楼不就是自己的家吗?一时惊喜万分,拉着林竹笋就喊:“竹子,竹子,你快瞧!那是我家!”   “家?”林竹笋冷哼,道:“你没有家,苍山就是你的家,送完药跟我回去,不准留在这里!”   林修竹被林竹笋这种时好时坏的脾气弄晕了,讪讪的不上嘴,小声嘀咕:“我……我也就是很多年没回来了,很开心而已……你放心吧,我会跟你回去的……我都把命给你了,不跟着你我能去哪呀……”   林竹笋听这话脸色才缓和了些,方才他也是关心则乱,独占欲作祟而已,看林修竹一边恋恋不舍看向镇子一边朝反方向走,倒当真有些不忍,张口即来:“算了,进去吧,送完药顺便回你家。”说罢,自己都怔然。   林修竹回头,眼眸闪亮,透着古灵精怪,直扑到林竹笋身上,啵的一下亲在林竹笋脸上。“竹子!你实在是太好啦,估计你也是个常常想家的人吧。”   林竹笋摇摇头,他并没有亲人,不知道想家的味道是怎样的,只是不愿意看林修竹这副可怜的小模样,他若早知道林修竹反应会这么大,一定不会答应下来。   下了山,刚踏进镇子中,一阵带着烟尘的风吹来,呛得人睁不开眼睛。林竹笋眯眼,忽然觉得空气中的味道与山上略微不同,腐烂的臭味里加了些铁锈的味道,与血不同,是一种金子的味道,心思略转,便已了然,抓住林修竹的手道:“你不用送药了,回你家看看就走。”   林修竹奇道:“为何?千里迢迢而来,哪有半途而废之理?”   “那户人家已经用不上了,快点,咱们赶紧走。”林竹笋的语气又带了些不耐烦。   林修竹最怕林竹笋用这种语气和他说话,会让他觉得自己就是林竹笋的一个包袱,便无条件服从,把药重新放回背包,朝东北方向走去。 新郎(三) 最新更新:2012-03-28 21:14:52 林修竹早已不知家中还有没有人,可能只剩下自己那嗜酒如命的父亲吧。   叩门,无人应,林修竹把耳朵贴在门上听,寂静无声。好像家中已经没有人了呢……他想。   推开门,一颗桂花树立在院子中,已有些凋零,树下,裹着麻布头巾的老男人拿扫把瑟瑟发抖,见他们进来,大吼:“你们是谁?滚出去!“   林修竹三步并两步,跪在地上:“爹……“   男人一脸惊讶,问:“你是谁?“   “我是修竹啊!“   “修竹……“男人热泪盈眶,扶他起来,刚想说一句暖心的话,忽然想到了什么,连忙把林修竹推出门:“修竹,你快走!越快越好,别回来!“   林修竹挣扎:“爹,爹?你干嘛啊?为何赶我走?“   男人又哭了:“修竹,听爹的话,走吧,算爹求你了,快走吧!镇子最近不太平,爹不想害你,走吧!“   “爹,那我走了你怎么办啊?咱们一起走吧,我也求你了!“林修竹拽着男人的衣服,不肯自己走。   男人叹气,看眼门外的林竹笋,道:“算了,都进来吧,你们能进镇子中来,想必也出不去了。“   林修竹听这沧桑的语调,无端打个寒噤。   屋中,桌椅凌乱的摆放,墙角还堆积着酒瓶,通通布满灰尘,男人擦干净两张椅子递给林竹笋,林修竹拿出一把椅子给他爹,自己坐在林竹笋的腿上……男人没有说话。   “爹,你说镇子不太平式什么意思?为何不跟我们走?“   男人再次叹气,脸上皱纹变深,好似无端老了五岁:“孩子,你早不回来晚不回来,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命啊,都是命啊。“   “爹!你告诉我为什么不该回来成不?“林修竹有些急了。   “孩子,把我酒瓶拿来……算了,不用了。“男人的脸上有些黯然,抽出旱烟杆,道:“前几年,镇子旁的水道改了,原本常年都有水的河突然干涸,在山上聚了一片浅湖,最开始还能去山上挑水,可那水根本就没法喝,漆黑无比不说,还有一股恶臭味,有些人就生病了,其中,就有沈家的二少爷,他死后,水道又改了回来,唯独镇子旁的湖依旧没有水,家人给他定了门阴亲,把村口买豆腐的哑巴丫头定给了他,当时哑巴丫头还没死,就是小感冒发烧,得知这个消息,哑巴丫头气坏了,第二天就死了。“   林修竹听着,心像被针扎一样,哑巴姐姐比他大几岁,当初他离开家,还是哑巴姐姐给了他几文钱用来买馒头。   “那哑巴姐姐死后呢?沈家还娶姐姐吗?“   “娶……本来沈二少就是个死人,娶活人和娶死人有什么分别……怪也怪这丫头气性太大,自从她死后,这镇子就变了,先是她入葬那天,开棺人发现她皮肤根本没有腐烂,眼皮怎么也闭不上,后来,镇子的大户周家死的死、走的走,几年之内就落魄了,镇子里的人见他们家没有了人,便翻墙进去,想要谋取些东西,这时候,他们发现屋子里竟有一金子做的老人……那老人竟然和周老太太一模一样!“   “怎么可能!“林修竹吓坏了,手哆哆嗦嗦拽住林竹笋的衣袖,才有勇气继续听下去。   “本来我们都快忘记这些事了,年前,镇子赶集,好不容易准备好东西,可一个人也没来,有人气不过,到镇子外找他们,但每一个人能活着回来,这时候,我们才发现,镇子里的人再也出不去了……唉。“   林竹笋闭目冥心,周围三尺丈内没有丝毫人气,这个镇子果然诡异万分,遂开口:“那个哑巴死时是不是穿着一袭新娘装?“   男人睁大眼睛,问:“你怎么知道?“   “林修竹在山上的湖边遇到一位红衣服的女人。“   “对,对!“林修竹连忙接下话:“她还喊着我‘夫君,夫君‘的,很吓人。“   男人手中的旱烟蓦然掉地,嘴里的烟怎么也吐不出来,喃喃道:“这……真是债,孩子,怨爹,都怨爹,要不是我贪财,你绝对不会沾上这样的事。“   男人缓缓把地上的旱烟捡起来,道:“哑巴丫头死后,是爹给她入的葬,爹这辈子就做了两件红、白事,一件事是给她入葬,令一件事是给一户人家办喜礼,办喜事那天,镇子里的人很开心,都指望着沾点喜气,去去这镇子里的晦气,可那天晚上,新郎无缘无故失踪了,找遍了镇子也没有找到他,半年后,他从山上回来,别人问他去了哪,他说:那天晚上他看见新娘走上独木桥,去了山上,他便跟着去了,到了山上,新娘说那是她家,把自己软禁起来,直到半年后才把他放出来,他前脚离开后脚房子就没了,几块墓碑耸立在房子的位置……镇子里的人都以为哑巴丫头和沈二少葬在同处,只有爹知道,哑巴爹在丫头下葬那晚就把坟挖开了,拖着棺材上山,再也没下来过。“   那天下午,林竹笋被吓得一声不吱,缩林竹笋怀里发抖。   入了夜,一片乌云沉沉的遮住了月光,林修竹肚子饿的咕咕叫,拉着林竹笋到院子里找他爹,可找遍了也没看见人影,有些心急,喊:“爹!爹,你在哪?“   林老爹推门,道:“别喊了,我在这。“   林竹笋远远的站在一边,皱眉,那股难闻的味道越发浓重,好像从四面八方传来似的。难受死了……他捂住鼻子,强忍那股作恶的感觉。      林修竹道:“爹,家里还有没有粮了?我去做饭。“   “应该有吧,你找找,不用做爹那份饭了。“   “那怎么成?你中午就没有吃东西,身体会熬不住的。“   林老爹苦笑着摇头:“孩子,爹已经半年没吃东西了,这不也没事?放心吧,镇子里的人想死也死不了。“   林修竹担忧的看着林老爹走回屋拉着林竹笋进灶房,道:“竹子,你不是神仙吗?你能不能看看镇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把我爹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   “你的事与我何干?“林竹笋冷漠的说。 新郎(四) 最新更新:2012-03-28 21:18:24 “我……“林修竹语涩,凭空心底有些丧气,闭上嘴,闷闷不乐的点亮油灯,掀开米缸盖子,米还是好的,没有发霉,伸进去掏了掏,忽然碰到一种硬硬的东西,米缸里似乎还有什么。   林修竹搬来木盆,一勺一勺把米掏空,挖到一半,一种恶臭味蔓延开来,闻起来直反酸水,林修竹忍不住,哇的一声把胃里的东西吐个干干净净。   林竹笋本来站在窗边看月亮,听到声音转头看见他这副模样,急步走过来,同样被恶心的差点晕倒,匆匆念道水咒,喊:“快过来!你在做什么?“   “米缸里有东西,都挖一半了。“林修竹走到林竹笋旁边,臭味蓦然无影无踪。得知林竹笋这是担心自己才让自己过来,林修竹偷偷笑一下,方才对他的怨已无影无踪。   林竹笋捧着林修竹苍白的脸,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酸酸的,怪不是滋味。“我来吧。“   “算了,还是我弄吧,那里太臭了。“   林竹笋亲林修竹的嘴上,道:“听话。“   林修竹脸红,掂起脚尖亲林竹笋脸颊:“好。“   林竹笋轻轻的吹下油灯,灯火顿时窜高,照的屋子似白天一般明亮,他拿过灯,照米缸,皱眉,脸色十分不好有把米缸盖子盖上。林修竹一直盯着林竹笋,见他这副模样,问:“竹子,怎么了?米缸里有什么?“   良久,林竹笋才道:“你方才看清米缸里到底又什么了吗?“   “没,刚才太黑了。“   林竹笋点点头,道:“你过来。“   待走进了,林竹笋才掀开盖子,道:“这里面有你们凡人最害怕的东西,你还愿意看吗?“   林修竹疑惑的问:“米缸里到底有什么?“   “自己看。“林竹笋让到一边。   林修竹伸脖望,脸色更加苍白,扑通跪在地上。缸里,一个瘦弱的男人蜷缩在底部,男人已有些腐烂,破布包裹着的身子还能隐约看见伤痕。   “爹……“一声呼喊,好似在哭。   新郎(四)   隔日,林修竹醒来,看着窗外,良久缓不过来,昨日的种种仿佛还历历在目,怎么今天仿佛就不一样了?好不容易回家,镇子已然与自己记忆中不同。   穿上衣服,推开门,桂树下,林老爹掰着树枝,看见他出来,满是皱纹的脸笑了笑,问:“睡得好吗?“   “还好。“林修竹摆出一副似哭似笑的表情来。   林竹笋还记着林修竹昨天一天没吃东西的事,一早就走出镇子买了些干粮,回来时正好看见他们二人同坐在花树下,一句话都不说的尴尬样子。   “修竹,吃东西。“   林竹笋把包裹丢在桌子上,林修竹连忙接下,抱着包裹对林老爹道:“爹,我们出去吃了,一会回来。“   林老爹呵呵一笑,抽出几根树枝递给林修竹,道:“桂树属阴,你带着,能避东西。“   “好。“林修竹接过,顺手给林竹笋。   出了门,林修竹小声问:“竹子,你一大早去哪里了?“   “买东西。“   林修竹有些惊讶:“你能出镇子?“   “自然。“   “那咱们赶紧出去吧,这里太可怕了!“   林竹笋挑眉,问:“你不管你爹了?不管这个镇子了?“   说起这个,林修竹忍不住发牢骚:“你说我怎么这么倒霉?这么多年来,我饿到快死的程度都没偷过东西,好不容易活到这么大,怪事是一件跟着一件的发生,自己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周围就已经不一样了,连让我反应的时间都没有,我只是想要平平淡淡的过完这一生。“   “你饿的快死过?“林竹笋问。   林修竹点点头。   “那你怎么没找我?“   “那时的我根本就不认识你。“   林竹笋抿唇,拉着林修竹向山上走,轻轻说:“咱们上山解决问题,你吃点东西,放心,我以后不会让你饿着。“   就这么一句话,让林修竹的眼泪倾盆而出。   林竹笋回头看他一眼,道:“怎么还哭上了?“   “我哭还不行啊!“林修竹有恃无恐的把眼泪通通擦林竹笋雪白的衣袖上,鼓着脸气嘟嘟的看着林竹笋。   林竹笋表情有些冷淡,却也没有生气,只是说:“我不喜欢爱哭的人。“   __不喜欢爱哭的人。林修竹低下头,把眼泪擦干,把这句话记下了。“知道啦,我不就是哭哭嘛,竹子你真烦人……“   趁离湖还有段距离,林修竹匆匆把林竹笋买来的热乎乎的包子吃掉,身子终于有些暖和,见林竹笋坐在一边,问:“竹子,你不饿吗?“   “我不用吃东西。“林竹笋道。   “噢……“林修竹点点头,想了想,又加一句:“真好。“   就在刚才,林修竹已经定下自己的心意了。既然自己今后的一生都要在林竹笋身旁,自己就要好好侍奉这位神仙,说不准这位神仙心情好了,自己下辈子还能投胎个好人家。   旧地重游,林修竹站在湖边,有些担心:“竹子,上次我看见的那个女人到底是谁?”   林竹笋抬头,随手摘下一片叶,叶色枯黄,边缘还有些弯曲,轻轻一折,顿时粉碎。“呵,你们真会找地方……这里四面环山,是片汇聚灵气的地方,应该是有人改了地基,使镇子的河水改道,暴戾之气顺流而下,积在镇子里才引发了这么多的事……”   “那我应该怎么办?”   “不知道……不过,镇子里的人应该都死了。”林竹笋悠悠而道。   林修竹虽然早已料到,但还是有些黯然,忽然想起什么,道:“既然镇子里的人都死了,那我怎么还能看见我爹?而且,爹的样子好像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死去……”   “应该是有人用什么东西慑住了这些亡灵,让他们死后想活人一样生活,要不,他们怎么可能永远都走不出镇子、半年不吃东西都不会死?”   林修竹叹息,跟在林竹笋身后向湖边走去。   到了湖畔,林修竹险些没有认出来,昨日虽说是清晨,还没有日光,但湖水绝对没有这般清澈明亮,半个身子高的水位,透亮的都能看清底下的石子!   “竹子,这湖应该没有问题吧,你瞧,这么好的水,怎么可能是积暴戾之气的地方。”   “怎么不可能?”林竹笋回头,轻轻掐林修竹的脸:“说你笨你还真不聪明,好好瞧瞧,这么大片湖,有鱼吗?”    新郎(五) 最新更新:2012-04-11 18:29:30 风轻轻吹过,水面一阵涟漪,卷起阵阵寒风,吹得林修竹直打哆嗦。   当真,水虽清澈,却也清澈的古怪。   绕着湖边走好几圈,林修竹怎么也找不到当时承载二人的那叶扁舟,此时,林竹笋说道:“别找了,这不是咱们最开始看见的湖。”      “哎?可是我爹说山上只有这一片湖……”   “难道你爹什么都知道吗?那他知道自己已经死了吗?”林竹笋讽刺道。   林修竹冲林竹笋扮个鬼脸:“你别那么说我爹。”   其实,林竹笋也是刚刚才发现此湖非彼湖。首先,二者太过相似,都是四面青树围绕,其次,湖中并没有显著性的标志物,唯一的不同是最开始看见的那湖岸并没有坟墓,而这里有。   两座墓碑立在一颗高树下,都十分崭新,而且,其中有一坟墓并没有入土,黑色的棺材斜着放在湖边,有一半沁入在水中。   “到了。”林竹笋停下脚步,看着吓得直往自己背后躲的林修竹,道:“之后的事情你自己做。”   林修竹哪怕吓得腿抖,都不忘记打趣一下:“竹子,咱俩好歹也是同床共枕的情谊,能不能再帮我一下,反正你也是神仙么。”   “知道我是神仙还敢这么指挥我,你这小小凡人胆子倒也真大。”   林修竹暗自撇嘴:我胆子要是小,怎么可能天天跟在你这个神仙屁股后面乱跑?   林竹笋很有先见之明,他给林修竹买吃的时顺便买了些衣物,真正意图暂且不明,但是被湖水这么吹,林修竹倒是冻得直哆嗦,被林竹笋提醒,才后知后觉的一件件套上,活脱脱把自己包裹成一个巨大型粽子。   “咱们要一直等到晚上,你还好吗?”林竹笋问。   “啊?”林修竹很是不情愿。“你不是神仙吗?就不能把时间提前一点,入夜的湖畔实在太冷了,我没有带干粮。”   林竹笋抬下巴,指了指包裹:“里面有,饿了自己找……还有,你的抱怨不要那么多,别忘了,我是因为谁的哀求才下的山,遇到这么多烦人的事。”   “真是的……不就是让你带我下山么,至于天天拿话提点我,反正我办完事不就跟你回去了嘛,恩人大人,神仙大人,我闭嘴还不成。”   林竹笋呵呵一笑:“你要是早这么听话,我怎么可能说你。”      在湖边静静等待天黑,林修竹未免觉得有些无聊,可他看林竹笋那副淡漠的样子又不敢找他说话,蹲得腿有些麻,他站起来蹬蹬,土忽然松了一块,他重心向右,眼瞧着就要掉入湖中,眼一瞥,水中竟浮现一张女人的脸!   “啊!!“他吓得大叫,一把抓住湖边的杨柳,这才缓过身来,快步退回。   林竹笋本倚树假寐,听到他的叫喊,睁眼:“怎么了?“   林修竹窜到林竹笋身后,道:“湖边……不,湖水里有个女鬼,我刚才差点落水,看到了她的脸。“   “当真?“林竹笋显然不信,他看了眼茫茫苍空,现在分明就是白天。   “我骗你作甚?“林修竹有些气恼。   低头细思量,林竹笋面上一凌,轻轻摆弄林修竹的手镯,道:“一会发生了任何事情你也不能说话,懂吗?“   待等到回答,林竹笋手轻扬,几片柳叶飞出,竖立在湖水上,一半入水一半留在外边,他手快速结印,白玉手镯微现流光,蓦然,柳叶焦黑,粉碎在空中。   林修竹瞪目结舌的看着面前这幅诡异的场景,久久不能言语。   林竹笋静等片刻,轻叹一声:“都是苦命女子,何苦久久等待着夫君?还是往生投胎了好,尘归尘、土归土,这份执念只会害了你。“   天色突变,一阵晕眩后,林修竹竟发现自己又重回那诡异的桥旁,唯一不同的是林竹笋与红衣佳人共同站在桥上,无言对视,想要叫他,忽然想起来林竹笋让自己不要说话,怕误了林竹笋的事,他生生把话憋回肚子里。   红衣佳人泪眼婆娑,轻语:[一日夫妻白日恩,他为何如此无情?我不信,不等到他让我如何能放弃?]   “可你的痴情却害得山下镇子异变,你知道吗?“   [我也不想害他们的,可……我是生生因他们而死啊,他们无情无意的对我,难道我就不该报复吗?]   林竹笋无语万分,他最讨厌这种柴米油盐酱醋茶一概不进的鬼了,若在往常,直接魂飞魄散了事,哪用这么多时间,但他答应林修竹,他还不想在他面前言而无信,只好放柔了语气,道:“你是哑巴丫头?“   [呵,好久没有人这么叫我了呢……]佳人又流下泪来。   林修竹看着红衣人这幅样子,汗毛一根一根立起,忽然想起一句话:小白菜啊,泪汪汪啊,大河向东流啊……      忽然,桥下水流增大,潺潺声令人颤栗,黑色的河里忽然浮现出一双白色的手,手细长无比,肉里还有恶心的虫子,那手越伸越长,静悄悄的停在林竹笋脖颈处,而林竹笋仿佛没有看见般继续对红衣佳人说:“镇子里的都没有料到你竟然会如此倔强,知你摔死后都很伤心,也很愧疚,他们也是无心的,不知者无罪,反正他们也因你而死,放他们的魂魄投胎吧。“   林修竹拼命挥手,想要引起林竹笋的注意力。心里怒吼:竹子!你赶紧回头啊!那个红衣佳人不是好玩意!她要杀了你!   果不其然,红衣佳人收起眼泪,细声细语的叹息:“这位小哥,你这是听信了他们的一面之言了……想当初,还是我爹推我下去的,他既需要那比钱,又不想我到了人家那儿受苦,就想了这么个法子,我不恨我爹,我恨那些乡民,明明、郎君明明可以和我长相厮守,因为他们要烧我的墓,万不得已之下又送了回去……郎君……他在哪啊。“   “可你怎么在人家新婚之时扮成新娘?你这根本就是欺骗吧。“林竹笋抬手,一面发光的黄铜镜聚成,镜里演绎着那晚奇怪的婚礼。   佳人脸色发白,喃喃:“你怎知那晚?难不成、难不成夫君已经知道我不是她娘子,所以才这么久都不上山找我?“   林竹笋残酷的点点头,火上浇油:“而且他并不爱你。“   “不!!“佳人撕心裂肺的喊,眼眸里流出血泪,原本就苍白的脸几乎透明,而林竹笋脖颈处的手指甲骤然变长,眼看就要刺破皮肤,林修竹心慌之下喊:“竹子!赶紧离开那桥!小心脖子上的手!“   林竹笋翻了个白眼:他就知道林修竹肯定会说话。转头轻轻吹一下,那只细长的手就随风而灭,化作尘烟流入河中。   红衣佳人的眼珠子顺着血泪留下来,她连忙塞回眼眶里,瞪着一双血眼喊:“谁!刚才谁在说话!出来!出来!“   “真是的……人都死了,还要执念有什么用呢?“林竹笋很是不理解,他在天宫中算比较纯血的仙人,身周并没有从人间修炼而成仙之人,清心寡欲了一辈子,突然见到这种人,只觉得很傻。   佳人死了,脑袋貌似也有些不好用,她恶狠狠的盯着林竹笋,道:“是你……是你带走了我的夫君!是你杀死了我!啊啊啊啊啊啊!!“语落,她的皮肤现黑斑,肉一点一点剥落,向林竹笋冲过来!   林修竹吓得心脏都要停止跳动了!   “疯子,我连你夫君都没见过。“林竹笋冷淡的说,白袖轻抚,烟雾聚拢成一条绳索,紧紧缠住红衣佳人,越来越紧。   红衣佳人抽搐,渐渐变回那个美丽的哑巴丫头,仰望着上空,拼尽全身力气的喊:“夫君!你在哪儿啊!“而后,化作轻烟消逝。      片刻后,林修竹才敢说话:“完事了……?“   “嗯。“林竹笋轻巧的跳下木桥,伸出手。   “干嘛?“林修竹把手搭在林竹笋手上,问。   “还能做什么?你想在这待一辈子?赶紧走。“林竹笋发现自己的脾气越来越不好。   “噢。“林修竹点点头,忽然觉得眼前白光闪过,刺得眼睛直流泪,待睁开眼后,自己与林修竹已重回岸边。天色入黄昏,湖面水光潋滟,他远远看着山下镇子的方向,已然没了人影。   “我爹……“他回头道。   “应该是投胎去了吧。“   “嗯……“虽然早料到会是这样,但心里还有有一阵酸涩之感,相历十几年才回来,没想到早已阴阳两隔,看着夕阳,他突然说:“哎!我都快忘了,我爹还在米缸了呢!赶紧入土为安啊!“   林竹笋很不耐烦的说:“反正也会成黄土一捧而已,入不入葬有什么分别?走吧,回去。“   “说什么呢!“林修竹死拉硬拽把人弄下山,边走边说:“哪有你这样的?我爹放那我可不放心!“   “有什么不放心的?难不成还会有女鬼看上你爹?好事,你又多了个娘。“林竹笋的笑话实在很冷。   “你还有没有点良心啊!真是的……“林修竹被逗笑了,想了想,又埋怨道。   “闭嘴,我随你下山则可,约好了,入葬后就随我回去。“林竹笋突然冷下脸。   “好、好。“   你一言、我一语,二人渐渐磨下山,夕阳西下,一片光影交汇。    祝翁(一) 最新更新:2012-05-17 22:31:32 原文:济阳祝家村,有位姓祝的老翁,五十多岁这年得病去世,家里人进屋准备丧服时,忽然听到祝翁急切的呼喊声。众人都跑到停棺的地方,见他已经复活,便都高兴地向他问长问短。但他只对老妻说:“我刚去的时候,决心不再回来。走了几里路,又一想,撇下你这把老骨头在孩子们手里,冷热吃穿都要依靠他们,也没什么活下去的乐趣,不如跟我一起走。因此才又回来,想叫着你一起走。”外人都以为他刚苏醒过来在说胡话,都不相信。老翁又把这话重复了一遍,他妻子说:“这样办倒也很好。但我正活着,怎么就能死了呢?”祝翁一挥手说:“这不难,家中的日常俗务,可赶快去办理完。”他妻子只笑不走。祝翁又催她,她才走出门去。拖延了几刻钟,回来哄他说:“一切都料理好了。”祝翁又命她快去打扮一下。老妻不肯去,他催促越急。她不忍心违背了他的意愿,便穿上裙子打扮好出来。闺女媳妇们见她这副打扮,都偷偷地笑。祝翁把头往枕边移了移,用手拍着枕头另一端,示意老妻躺下。老妻说:“孩子们都在这里,咱俩直挺挺地躺着,是什么样子?”老翁用手捶打着床说:“一块死有什么可笑的!”儿女们见祝翁急得不行,就劝老妪暂照他的意愿办。于是老妪就与祝翁一个枕头躺下了,家人又都笑了起来。接着一看,见老妪忽然收敛了笑容,又渐渐合上了双眼,好久没有动静,像熟睡的样子。众人这才走近察看,见她肌肤已经冰凉,鼻子也没有气息。再试祝翁也是一样。大家这才震惊悲痛起来。      一抹幽魂,顺着古道徘徊,黑色的寿衣下,是一张堆满皱纹的脸,黑白无常套着老头的脖子,锁链发出阵阵刺耳的声音,突然,老人喊叫:“不!我还有心事未完,官大哥!放我回去吧!求求您啦!“   黑无常气的死死拽住锁住老人的琵琶骨,正欲伸手打骂,白无常匆匆拦住他,道:“这人三世为善,咱们动不了他!“声音虽空旷无力,但灵力却形成蓝光锁住黑无常的手,让他动弹不得。   皱着眉,黑无常问:“那你有何心事未了?“   “我家老婆子,我不能留我家老婆子一个人在世上,我们一世夫妻,也该投胎在一起!“老头恳求。   “疯子!“黑无常讽刺,转头问:“他还有没有阳寿?“   白无常手上账薄无风而翻动,他瞥了眼道:“还有三刻。“   “上去吧。“黑无常黝黑粗壮的手臂抬起老人,老人的头顶似有一面墙般,四肢扭曲却怎么也出不去,黑无常冷哼:“都快入魔了凡间却还迷恋,真是痴妄!……破!“一转眼,老人已入人间。   __荒园内。   烟雨濛濛,远处湖畔游船,一片冥冥之感,周家二弟正在赏花,忽见园畔停立一老人,他担心的走过去,问:“老人家,你怎么在这里?是不是迷路了?家人可在一旁?“   久久未得回音,他自嘲的一笑,竟是忘记自己早已不在三界之内了,转身,见展先生正提着一壶酒走来,笑颜开来,快走几步,道:“从哪弄来的酒?可别又把土地老儿惹恼咯。“   “不会、不会。“展先生摆摆手,见花丛中的黑衣人,神色阴沉:“周二弟,那人来这多久了?“   “至多一刻。“   “退我身后。“展先生道,而后,急走到老头面前,手凌空落在老人眼眸处,道:“回魂吧。“   周家二弟担忧的问:“走吧,这个老人能在这里,他家人一般也在旁边,咱们碰见凡人就惨了,“   “不怕。“展先生呵呵笑,复道:“这人也是个魂,你瞧,他七魂少了一魄,应该是从地府里逃出来的,我方才其实就是在招魂……他神志清晰了。“   周家二弟看着老人,果不其然,老人阴白的脸又丝血气,嘴唇略动:“谢谢二位。“   “不谢。“周家二弟受宠若惊,问:“老人家,你在这做什么?“   老头想起了什么,忽然慌张起来,抓住周家二弟的手,问:“我、我在这多久了?“   “一刻。“   “时间不多了……怎办才好。“老头喃喃自语,又问:“那这离劳山多远?“   周家二弟只觉这老人实在有些莫名其妙,道:“此处则是劳山下,您不知吗?“   老人欣慰的笑笑:“到了就好,多谢二位了,不见。“   周家二弟点点头,转眼便见老人化作尘烟离去,惊讶的长大嘴,道:“怎……怎么,他怎么没了?“   展先生豪饮下半壶酒,闭眼,呼出一口黑色的冷雾:“那人不一般,不是正常的还魂人,你先跟着这黑雾,我过会去。“   “噢。“周家二弟掀起衣摆,急匆匆跟上。   那黑雾似乎有灵气,左转右转都是选人烟少的地方,突然,黑雾在山下‘啪‘的一声破裂,周家二弟吓一大跳,抬头,远处已有人家。   幸而现在正在下雨,家家关着门,周家二弟顺着墙根走到离他最近的那户人家,戳破了窗纸,向里瞧……   那黑衣老者正坐在棺材里怒斥身边的活人,看得出来那些人是他的儿女,黑衣老者不段招呼一位慈眉善目的妇人,让她躺棺材中随他一起走,待妇人入棺材后,周家二弟眼睁睁看着黑衣老者的魂魄紧紧抓出妇人的灵魂,而后,妇人断了气。   周家二弟吓得捂住嘴,匆忙回荒园中,见展先生正在折花,也顾不得花疼不疼,喊:“展先生,那个老人果然不能留!他带走了活人的魂魄!“   “唉。“展先生叹气,道:“果然,我就觉得那人身上的执念重的很,可万万没有想到竟会愚蠢至此,周二弟,你引我去黑雾停泊的地方,我想,阴间来的使者应该上来了。“   “好。“周家二弟听从展先生惯了,没有丝毫迟疑,边回忆边带展先生找到那户人家。   还未等到地方,周家二弟就感到一股寒气逼人,让人害怕。他躲到展先生背后,问:“能不能回去?“    祝翁 (二) 最新更新:2012-07-13 09:13:41 展先生摇头晃脑,问:“啥?叫我呢?“   周家二弟在他背后轻掐他胳膊,小声嘀咕:“这可是阴间的当差,别得罪了人家,说话礼貌点。“   白无常耳尖,轻笑一声:“上仙不必对我们有所敬意,您若是想要回忆起从前的事情,可下阴间找孟婆,她一直保存着您的记忆。”   展先生喝口酒,低笑:“那成。对了,你我是否相逢过?眼熟的很。”   白无常低头,眉眼里挂着苦笑,那张儒雅的脸上显示出令人不忍细看的辛酸,周家二弟不小心看到这一幕,心里突然有些忐忑,上前一步紧紧抓住展先生的衣袖。   展先生低头,有些诧异的看着周家二弟。在他印象里,周二弟从来都没有在外人面前和自己如此亲近呢,莫名的,他有一丝小小的喜悦,周二弟这般对他,是不是原谅生前他抛弃他这件事情了?是不是自己能与他回归从前了?   展先生拍拍他的手:“我知道你害怕,放心,无事,跟着我走就好。“   “嗯。“周家二弟全心全意的相信着展先生,强忍住心中恐惧,挪到黑白两影旁。   雨愈下愈大,在琉璃瓦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老头僵硬着身子,血色染红了一片。   白无常轻语:“你究竟为何这么做?白白浪费了自己三世修行。“   老头的声音嘶哑:“我不能留下她一个人……“   老妇人低头抹泪,让人不知她心思究竟何意。   黑无常最先发现展先生提酒走来,眼神怪异,看向白无常,白无常恭恭敬敬作揖,道:“见过上仙。“      心思千转,展先生一时之间竟忘了说话,只紧紧抓着周家二弟的手。自从他命归黄泉来找周二弟后,常觉得周二弟于他有些生疏,他知前世他对周二弟有所愧疚,所以心中念着缓缓追进,并不过多强求他,但今日周二弟能主动碰他,实在令他心中狂喜万分。   而周家二弟发现自己因一时的妒忌之心而拉扯展先生后,忙收回手,转头不看展先生。   忽然,一旁哭泣不停的老妇人说:“官爷……”   黑无常转头,脸立刻凶神恶煞起来,问:“你有何事?”   老妇人用衣袖沾泪,语调有些许奇怪,周家二弟听了好半天才明白原来她再为自己的丈夫求情,别把他丈夫打入畜生道。   “这可由不得你。”黑无常冷哼,又道:“你死是因为你丈夫勾魂所致,这条命帐自然算在你丈夫身上,我们该不得。”   老妇人听罢怔然:“那……算我自愿跟他走都不成吗?我替她堕入畜生道可否?”   “快快投胎,休在此讨价还价!”黑无常推了老妇人一把,老妇人未站住,踉跄摔倒在地,顿时灰飞烟灭,周家二弟吓坏了,还以为老妇人已经魂飞魄散,好在那些魂魄聚拢在一起,好些时段又有了人形。周家二弟把黑无常这些举动看在眼里,有些怒气,上去搀扶,可一看老妇人的脸,顿时失声叫道:“大娘!竟然是你!”   当年他大嫂死后,一直帮忙筹办葬礼的就是这位好心的邻居,周家二弟一直心念着多帮帮忙,没想到竟然在这种场合见面。   老妇人自然也知道周家二弟是何人,一时之间有时感慨有时叹息。   周家二弟见老妇人迟迟收拢不会魂魄,上去又抓又拿,只可惜越帮越忙,他根本碰不到老妇人的魂魄不说,那股子寒气也不是他能受得了的,黑无常把周家二弟拽开,冷笑:“你一个小小幽魂还想碰将死之人?未免太看得起你了。”   周家二弟想要反驳,又一想对方是阴间的官差,口中的话只好咽下去,护在老妇人面前。   展先生见黑无常对周家二弟这般无礼,微蹙眉,白无常心细,见他这幅样子自然知道为何,连忙拦下黑无常那只将要碰到周家二弟的手,对展先生到:“他性子鲁莽,还望这位小哥勿见怪。”   周家二弟没想到这位鬼官竟然对自己这么有礼貌破天荒的对这位风度翩翩的鬼官莫名有些好感,点点头,护着老妇人退至展先生身后,展先生偷握住周家二弟的手,见周家二弟没有过多阻止,嘴角微弯,问:“这女人当真不能活过来吗?”   黑无常摇头:“魂离了体就活不回来了,三界自有三界之道,上仙您既然已远离了三界,就别管这些世俗纷扰吧,有因必有果,不是你我二人应该掌握的。”   展先生叹息:“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只不过这个男人的魂魄难得有慧根,假以时日必能在天界占个一席之位,我只不过是不想他因为自己妻子断送这些大好前程而已,若给二位添麻烦,多有得罪之处还望见谅。”说罢,又是作揖。   黑无常连忙拦住他,道:“上仙这不是折杀我们吗,快快请起,若让旁人知道您对我们行此大礼,我们也不好交差不是?”   展先生听罢,却是淡淡一笑,并没有放在心上:“你这话说的我好想是一个贵人似的,我听着可不习惯。”   白无常俊雅无双的脸红了红,小声私语:“你可不就是贵人么,我们这些差使可不敢对您无礼。”   话说到这份上,展先生也知道这位夫妇今生算是栽在这里了,对周家二弟摇摇头,二人正欲离开,白无常突然喊:“上仙,您先听一下,我兴许有能救他们的办法!”   周家二弟连忙回头,拉着展先生回来,问:“当真?什么办法?”   “您可以去阎王殿里找判官,消除这个男人的罪孽。”   展先生奇道:“这些你们去做不就好了?为何让我下一次阴间?”   “呵呵,我们这些只怕刚进去,就被人家轰出来了,何谈向判官求情?”   一番权衡之后,展先生道:“好吧,你带路,我下一次阴间。”   白无常微侧过身子,做一个‘请’的动作。   黄泉路说长,其实也就是几条路的距离,路旁还有很多孤魂野鬼,皆是阳寿未尽的护魂野鬼们,周家二弟紧紧跟着展先生,生怕一个不小心,误入四周青烟里。   突然,周家二弟脚下一空,坠落在地,重重摔了一跤,他疼的龇牙咧嘴,抬头,发现上方漆黑一片,刚想大声呼救,展先生出现在他身边,神色慌张地问:“你怎么突然不见了?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祝翁 (三) 最新更新:2012-07-13 09:13:48 “我没事,你别担心。”周家二弟见展先生对自己这般上心,有小小的喜悦,低下头,脸微红。   展先生仍是不放心,前前后后左左右右看一圈,又问:“没内伤吧?”   周家二弟被逗笑了,抬头,道:“哪有人摔一跤就能摔出内伤的?”   展先生见周家二弟确实没事,胳膊一伸揽过他,心中又是担忧又是甜蜜,他喃喃道:“你可知,当我发现你不见后又多着急么?你若是出了什么事,我又何必独自活在这世上……”   周家二弟抱着他脖子,小声道:“净说些有的没的,你我早已死了,还有什么可担心的?最多一个魂飞魄散而已。”   这句‘魂飞魄散’让展先生心中抽搐,他不自觉地问:“那你,是否已经原谅我了?”   ……   周家二弟忽的不说话,静静把头埋在展先生胸膛里,不知喜怒。展先生口中干涩,咽口唾沫,直苦到心里。   “唉。”周家二弟叹气,仰头笑道:“前世的恩怨早已过去了,再说,你当时也是因为家族势力,我知道的……只要你我今后一直在一起就好了。”   展先生死死搂着周家二弟声音有些颤抖:“谢谢……我今后定不负你!”   这句承诺说的太过铿锵有力,使得周家二弟湿了眼眶,他笑:“说好了,你今后可别变。”   “不会,不会!”展先生忙不迭的说。   沿着红艳如火的曼陀罗花,展先生与周家二弟走了一会,听见潺潺水声,待走过转角,一条细长泛着磷光的河映入眼帘,在黑暗中美丽的诡异。   周家二弟惊喜,跑过去,想捧起水细瞧,手刚碰到水面,一张痛苦的脸浮出来,“救命!”说罢又掉进水里!周家二弟吓了一跳。   “别碰,这是忘川河!里面尽是些不得投胎的孤魂野鬼。”   “哦。”周家二弟讪讪的收回手,又问:“你怎么知道这些?”   展先生苦笑:“兴许我前世真的有所谓的因果吧,自从我死后,脑海里常会有这些气息古怪的印象。”   周家二弟有些担心,把手指放在展先生皱起的眉头上,轻轻揉着,到:“那位穿白衣的鬼官不是说你的记忆放在地府吗?等咱们把事情都做完了,你去把记忆恢复了吧。”   “嗯。”   二人正欲离开,周家二弟恋恋不舍得看忘川河,道:“这河水清澈见底,会是忘川河吗?”   展先生把手放周家二弟的双眼前:“你再看看,这河水当真清澈见底?”   周家二弟再睁眼,眼前清晰的很,再看忘川河——河水是血黄色的,虫蛇满布,腥气难闻。他被恶心的干呕。   顺河走了几步,周家二弟看见河畔停留一叶扁舟,舟上有一老翁,他抽着旱烟,嘴一动一动的像个猴子,烟圈慢慢上飘,化作一个个骷髅。   展先生走过去,问:“可否渡我们去那边?”   老翁吐口烟,抬起干瘦的脸,道:“老夫只在子时渡人。”   “现在已经是子时。”展先生道。周家二弟不赞同的拽他衣角,心想:现在才辰时,他怎么能骗老人呢?   老翁缓慢的收起烟杆,脸上出现欣慰的笑容,道:“是么,原来已经到子时了,上船吧,上船吧,老夫载你们过去。”   周家二弟迟迟不敢上船,展先生回头问:“怎的不上来?”   “我怕。”   展先生笑问:“怕什么?他是摆渡人,不会害人的。”   周家二弟向来相信展先生,听此话,小心翼翼的站船上,半个身子陷入展先生怀里。   船缓慢的驶着,周家二弟忐忑不安的看着四周,身后,展先生忽然笑了,周家二弟回头,问:“你怎么了?”   展先生英挺的眉眼里极尽温柔,他指着四周,道:“你瞧瞧,好看不?”   的确,忘却害怕后,岸边暗红色曼陀罗花与河水相辉映,耀眼夺目。   周家二弟回头,道:“好看。”   展先生把下巴搭在周家二弟头顶,重重蹭几下,笑问:“不怕了。”   “不怕了。”   船停泊在一处古城前,老翁回头,道:“无回路了,下去吧。”   展先生先行下船,对老翁作揖,道:“多谢。”   老翁拿起旱烟,抽一口,仰头吐出烟圈,烟雾越来越浓,周家二弟赶紧从舟上跳到岸边,再回头,舟与老翁已然消失。   古城似乎凌空停驻般,四面有石柱,其中东北角上写着:千秋百代唯一叹,不知何故。城中有张大牌匾,上面写着:丰城,下面刻着:鬼都。丰城里有楼,楼里有烛光,但楼楼相隔虽近,皆闭门闭窗,不见人影,展先生轻车熟路的走,在一出僻静的角落里找到一出邸府,牌子上写——公正严明。    豢 蛇(一) 最新更新:2012-06-18 06:02:27 原文:   山东泗水县的山中,早先有座佛寺,四周没有村庄,很少有人到这里来,有一个道士便住在这座寺院里。有人说寺里有很多大蛇,所以游人更远远地躲着这里。      有一个少年进山用网逮鹰,一直走到山的深处。天晚了,远远看到有座寺院,便前去投宿。道士惊讶地说:“居士从哪里来?幸好没被我那些孩子们看见。”让他坐下,拿粥饭给他吃。还没吃完,一条大蛇爬进来,足有十多抱粗,昂头看着客人,愤怒的目光像闪电一样一闪一闪的。少年大吃一惊,恐惧万分。道士用手掌拍拍蛇的头,呵斥说:“去!”大蛇就低下头爬进东屋里,弯弯曲曲爬了好一会儿,身子才全进去,盘伏在屋里,一间东屋全塞满了。少年人更加害怕,浑身打颤。道士说:“这蛇是我平时豢养的,有我在这里,不要紧。怕的是你自己遇到它。”少年刚坐下,又一条蛇进来,比前一条略小一点,约有五六抱粗。看见客人立即停住了,怒目闪闪,吐着舌信子,像前一条一样。道士又呵斥它,这条蛇也进了室内。东屋里没有它卧的地方了,它就一半身子绕在梁上,墙壁上的土被哗哗地摇落下来。少年更害怕,整夜睡不着,早早就起来想回去。道士送他,出了屋门,只见墙上、台阶下,到处都是蛇,大如盆粗、酒杯粗,爬着的、卧着的,种种不一。蛇看到生人,都露出要吞吃的样子。少年害怕,依偎着道士的胳膊跟他走,一直让道士送出山口,少年才自己回去。      我乡里有些客居中州的人,寄宿在蛇佛寺中。寺里的僧人准备了晚饭,肉汤很鲜美,而且肉段都是圆的,形状像鸡脖子。客人疑惑地问寺僧:“杀了多少鸡,能有这么多的脖子?”僧人说:“这是蛇肉段。”客人大惊,有的跑出门去呕吐。客人们睡下后,觉得胸膛上有东西爬动,用手一摸,是蛇!顿时吓得叫喊着爬起来。僧人起来说:“这是平平常常的事,有什么可怕的!”说着用火把照照墙壁,只见大大小小的蛇满墙都是,床上床下也是蛇。第二天,僧人领着客人们来到佛殿,见佛座下有一口大井,井里的蛇有瓮粗,把头探出井边,却不出来;点上火把向井下看,里面蛇子蛇孙数百万条,都簇拥在井中。僧人说:“过去蛇从井里出来祸害人,自从修了佛像坐在上面把它们镇住以后,它们才不敢出来为害了。”   ————————————————————————————————————————————   绿水青山,半耸的高山上伫立一片楼,楼畔烟雾漫漫,终年不散。最高的那阁楼上挂着道观的牌子,入观内,中堂中央,一幅大大的‘禅’字挂立,‘禅’字下,一青衣男子闭目养心,唇轻抿,一派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窗外春意如何生机勃勃也无法使他肃静死寂的脸上出现波澜。   卯时双刻,楼内最高的百年古槐树枝干末梢上的铜铃无风而动,一声声清脆的声音环绕,不紧不慢的好似催命符,楼内人心中一颤,飞快的收拾好一切,灭了屋内私炼丹药的火,套上道服,带上檀香,快步朝男人的楼阁走去。   楼阁门大开,男人眼观鼻、鼻观心,一干弟子陆续请安,每人手中皆执一根檀香,先是朝男人跪拜,头点三下,再恭恭敬敬地对男人身旁的画像下跪,这才敢将手中檀香放好。男人一直未语,直到最后一个人上香完毕,他才缓缓睁开眼睛,道:“还差一个人没有上香……你们中的谁?”   周同严从众人中走出来,低头:“……是我。”   成独千站起来,抖抖衣袖,气质意外的与那张艳丽的脸不相符合,他先是道:“因今早你们向祖师爷上香少一人,所以罚你们辟谷一日,炼丹三天。”而后才问:“你为何不上香?”   “今早我起来晚了,发现床边的檀香盒不见了……”周同严说。自从他来这上清宫,就没有一个人给他好脸色,连往日与他亲密无间的成弟也冷漠无比,三天两头也见不着一次面。最近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那帮人开始暗地里向他使小绊子,寻他开心,使他防不胜防。   成独千的手虚拢,几位年轻的男弟子突然凌空飞起,重重摔在一旁,哀叫不停。成独千半垂眼眸,长长的睫毛似把扇子,让脸垂下一片阴影,他说:“上清宫不需有妒忌之心的人,人各有命,你们天生与道家无缘,下山吧,为师告诉你们:不是你们的不该强求,你们走吧。”见那几个人不肯走,他扫视众人一周,眼神直冷到人心里头去,他呵斥道:“时候不走了,你们在这里做什么?该做什么的做什么去,休在我这儿碍人眼线饶人清净!”   众人身子一僵,正欲离开,忽听他道:“同严,你留下。”纷纷回头,见师傅面色缓和不少,正招呼他到自己身旁,心里头顿时不是滋味起来,眼里闪过一丝偏见。   周同严心里单纯很,干脆的点头。   众人淅淅落落的离开,一睒眼的功夫,正堂内只剩下成、周二人。成独千摆弄几颗丹药,问:“你会多少种炼丹术了?”   “我……”说了一句后,周同严便低头不再言语。   成独千等了一会,抬头,问:“该不会……一种也不会?”   “不!我、我还会烧火!”   成独千转头,唇死死地抿住,双肩耸动,显然正在憋笑,良久,他放下丹药,拉周同严坐在自己身边,道:“同严,你来这也有半月有余,看来你此生是与道法无缘了,你以后……不如跟在我身边侍药,也好百毒不侵、延年益寿、日后可免去不少的苦难。”   “嗯。”周同严点头。   “呵。”成独千忽然笑了,眼弯成月牙,周同严受不了蛊惑,伸手细细摩擦他的脸。成独千没把这动作放在心上,道:“那以后,就是你陪着我待在这悟道了。”   这话说得太过模糊不清,周同严以为成弟看出自己对他那份不轨的心思,手尖生凉,忙把手从他脸上撤下来,干笑:“到时你可别嫌我笨啊,你也知道,我自小什么都比不过你。”   成独千脸上的笑渐渐淡下来,眼瞳清亮,好似戴上一张人皮面具,他不说话,周同严心里更是忐忑,简直称得上是坐立难安,良久,成独千终于说:“你不烦……好了,你也出去吧。”   周同严听罢,忙站起身,快步走了出去,渐没了身影。   门一直没关,成独千看着周同严这一系列动作,眉眼里渐渐浮出一种难言的哀伤来。儿时,周同严说他的眼睛会说话,此话并非危言耸听,成独千自修道法以来,面部虽没表情,但那双眼睛却是传神一般灵动,只是他故意掩埋罢了。   他抱着周同严遗留下来的荷包,心里暗伤:从何时开始,他与周哥哥中间也开始出现秘密了呢?   周同严出来后一口气跑到拐角处,靠在凭栏处不动弹,心里分外紧张,不知想到什么,他伸出方才抚摸成独千的手,笑的傻气。   隔日,在一干人等恋恋不舍的情况下,成独千带着赵大弟子与周同严大大方方下山云游去。   其实,成独千一直是独行侠,独来独往惯了,此次云游无非是想带着周同严出来游山玩水,顺便降妖除魔,主要意在亲近二人关系,但周同严认为不妥,自己一个初来乍到的,何德何能让相当于宗师级别的成独千万里寻一只找自己呢?软磨硬泡,成独千终于在万般不情愿的情况下答应再带一个人来,一转身,一个人正在傻愣愣的雨中练剑呢,他就是赵大弟子。    豢 蛇(二) 最新更新:2012-06-18 06:02:43 赵大弟子自小就尝百草,大补的后果就是长的贼快,才不过三十的年纪硬是浑身上下散发出老头似的气息来,更可悲的是他长了一张分外正义的脸,使得前来上清宫寻丹药的人们常将他看做成独千。他哪都好,唯独一点,他将成独千的每一句话都当做圣言一般听着,基本上,成独千说什么,他做什么。   一路走走停停,周同严本来就是率性之人,心思不深,无外乎是因为上清宫太过清冷单调,让他不得不将自己的心思深藏起来而已,但走出劳山,又回这绚烂复杂的人间,他蓦然有种恍如隔世之感,笑容也挂在脸上。   劳山下还有山,此山顶有村,依山伴水,很是逍遥自在,赶巧,周同严下山之时,正是赶集的最后几刻,人仰马翻热闹得很,周同严兴致勃勃的拉着成独千奔过去,吓得赵大弟子闹事拔剑挡在成独千面前,见人要碰到成独千就大吼一声:“让开!”   从一个摊子逛到另一个摊子,周同严忽然看到一精致的帕子,帕子上绣着花,花色清雅别致,周同严记得成独千很喜欢这种双面刺绣的功底,正想买下来,一掏衣袖——没带银子!   周同严急得直冒汗也没找到一文钱来,万不得已之下,他只好可怜兮兮的问:“你带银子了吗?”   赵大弟子摇头,周同严又问成独千:“那你呢?”   同样。   周同严终于问出最重要的问题:“那我们住哪?吃什么?”   ……赵大弟子脸都白了,转头无声的看成独千,成独千不紧不慢的踱步走出集市,奇的是,在他走过后,人群皆不自觉的让道儿,他道:“山不在高,有仙则灵。此山中住过一位仙人,使得万物皆沾染不少灵气,今你我二人下山,目的就是帮山中禅院驱蛇。”   赵大弟子找了找,说:“师傅,你少算师弟了,下山的应该是三个人。”   “不。”成独千语调轻缓:“我少算了你。”   ……   村子是极小的,过了赶集的时间,本村的人回家,外村的人下山,都不停留,过了会而,人走光了,周同严身上没钱也不买东西,便随成独千朝西走,不知不觉做到一片树林。   林子竹树环绕,叶子碧绿透亮,映的半边天湛蓝静美,但赵大弟子走得越深面色越凝重,渐渐走到三人最后面,周同严回头叫他,怎曾想他扑通一下跪在地上,浑身打颤,道:“师傅,这里好强的仙气,子弟怕是无法进去了。”   “你还是不得脱世俗执念,六根不净啊,罢罢。同严,你折下这株茯苓,喂给他吃。”   “好。”周同严弯腰折下茯苓,还未站起身手中茯苓便给以一白色球夺走,周同严凭借多年来在河滩里捉泥鳅的经验,手疾眼快一把抓住白色球的尾部,看清了,原来是一只狐狸。   【糟,仙草被吃了。】成独千心中暗诽,看了眼狐狸:“这只狐狸快成精了,杀掉吧。”   赵大弟子点点头,手起刀落,脑海里突然传来一声【慢!我并未杀生,尔等不得杀我!】显然周同严也听见这句话,他吓得大叫:“妈呀!你玩意儿真成精了!”躲在成独千身后。   “一只狐狸把你吓成这个样!”赵大弟子笑周同严,凭白无故遭成独千一记眼刀。   眼瞧着刀要落入脖颈,狐狸闭上眼想着‘吾命休矣’,突然树林那头跑来一衣衫褴褛之人,男人边跑边喊:“别杀生!”   赵大弟子收手,问:“你家的狐狸?”   男人喘着粗气,汗流满面:“不,不是。但万物都有其归处,你们不应该杀它!”   “可它吃了我们采的茯苓。”   “我赔!”男人翻药篓拿出一大把茯苓给周同严,顺手抱走瑟瑟发抖的白狐狸。   周同严笑:“你心肠真好,我姓周,无号,你呢?”   “我姓秦,是个郎中。”   “哦。”周同严说罢,见成独千给赵大弟子草药,一个人向丛林深处走,忙跑过去,招了招手离开了。   郎中看白狐狸,发现它脖子上有个白玉镯子,镯子做得很古朴,但做工精致,翠色竹子雕刻的栩栩如生,甚至连竹笋、竹叶都镶上玛瑙绿石。   秦朗中并非贪财之人,他拍了下狐狸,放到地上,到:“你走吧,休再贪吃,可别让人抓到了。”   白狐狸转头深深看了眼秦朗中,跑了。不知所踪。   ……   竹林深处有片湖,湖深且清,但奇的是湖水无鱼无绿藻,脸湖水应有的绿都没有,就那么不知轻重的放着,潋滟荡漾天空,美虽美矣,但了无生机。   周同严新奇,多瞄几眼,禅院中走出一个道人,唇红齿白倒也标致,笑的左右两个酒窝,他解释道:“原来这里无湖,几年前下了场大雨,雨后水便聚集在这里,久而久之成了湖。”而后,道人走几步,对着赵大弟子作揖:“您想必就是山顶上清宫的独千师傅吧?弟子若因,在此恭候多时了。您请!”   “不!”赵大弟子忙摆手,臊的脸都红了:“我是他大弟子,我师傅在那儿呢!”   “……”若因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顺赵大弟子指的方向看去,成独千背手正望着湖不知深思什么,四周风起云动,竹叶飘落,些许寂静,些许默然,竟骤然使人想到海枯石烂也不过转瞬而已般,道人并未瞧见成独千的脸便已为他折服:“是小生瞎了眼,竟未瞧见……”之后的话道人未说,忙住了口,招呼众人入内。   周同严心里顿然塞了块石头,拉着成独千走进去,成独千回头扫一眼,略在若因脸上停一会便瞧其他,心中腹诽:这人样貌好生傻气得很。   刚走到台阶,成独千停下脚步,轻语:“这苍山真是个藏龙卧虎的好地方……”周同严未懂,那厢竹林有走来两位男子,同等身高,同等挺拔,唯一不同的是二人中有个穿着青衣,那样貌真是绝世无双,竟能与成独千不分秋色,若成千是前世隐居隔世的菊,那青衣人想必便是香远益清的莲了。 豢 蛇(三) 最新更新:2012-06-19 19:04:11 若因句句带笑,道:“我这小禅院今天真是走运了,几年不来人,今儿一来竟两拨!”走过去,问:“二位是哪里人?”   美艳男子并没有回话,反而他身边那略显逊色的人的到很有注重礼节:“我们本是山下镇子里的,此处依山傍水风光清雅秀丽,我与他结伴而行没料到竟走过了路,瞧见这竹林深处的禅院,指望着借住一夜,别日离开。”   若因喜笑颜开,好似真的很喜欢禅院里来人可以热闹热闹似的,可嘴里吐出的话却是:“住一夜一人五十文钱,饭菜四十一份。”   男子掏出湘绣五色翠荷包,从十两白银的边角处掰下足有三两的银子:“钱多少没关系,只要屋子干净,饭菜清香就好。”   入屋,大堂里也放着一张画卷,不过此画卷中的人和上清宫那幅并非同一人,周同严回头看成独千,心有灵犀般,成独千道:“上清宫自成一派。”分不清语气是自傲还是谦虚。   蛇要入夜才能找到,若因招呼众人围桌闲聊,周同严自来熟,几番交谈后已于二人中的其中一人混熟了,那人说:“我是陆少爷,他叫绿英。”   若因问:“陆少爷,你这朋友样貌长的好生精致,不知您二位在山下何处入学?”   陆少爷搔头:“我早已不读书了,如今在家当了个散养少爷,而他……我不太清楚,其实我们只是在路边相遇结伴,真正没多少交情的。”   “才不。”绿英突兀的说了句,周围气氛顿时下降三度,陆少爷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惹他生气,讪讪端着杯子假装喝茶,成独千的视线从窗外转到绿英脸上,气氛又下降了!   “我是上清宫弟子。”   绿英蹙眉:“你炼丹?可惜了。”   然后二人又陷入沉默,若因、周同严、陆少爷都想说句话缓和一下气氛又觉得可能这二人还有话说不敢插嘴,幸而,在茶马上要喝完的时候成独千问:“有何可惜的?您但说无妨。”   若、因、陆皆长嘘一口气。   绿英组织下语言,一字一句的斟酌:“天上那帮人,丹药都只认太上老君的……”   “你不是天宫的么?”   “算不上。”绿英歪脑袋,又说:“头疼。”   路少爷走过来,轻揉他太阳穴,问:“怎么弄的?”   “不知道……”绿英说完,站起来,拉着陆少爷就要走。   “你到底怎么了?别拉的这么用力,手腕快断了!”陆少爷想要扯回手臂。   绿英不知为什么有些恼火,面若三尺冰霜,低吼:“我不松!你这辈子都是我的!现在马上跟我回去生孩子!”   周同严和若因吓了一跳,问:“路兄,你是女人?”   陆少爷登时羞红了脸,见周同严他俩还在争论不休,恼羞成怒,扒开绿英的手,喊:“我不是女人!他不正常要我生孩子,你们还看不出来吗!”说罢挽袖子竟是想要逃跑。   绿英速度极快得追上陆少爷,他头痛得天昏地暗,猩红了眼,直接扇陆少爷一嘴巴,陆少爷从没有见绿英这么生气,哆哆嗦嗦也忘记了逃。   绿英撕开他衣裳,安在地上脱下自己的亵裤打算就地正法,陆少爷自然不肯,泥鳅一样滑出来,忙乱中头磕到桌脚,桌上烧的滚烫的茶壶水直接撒到他□的背上,烫出一个个水泡,陆少爷疼的冒冷汗、浑身无力,偏偏绿英不管,单手掐住陆少爷的脖子,不多时陆少爷面色已发灰。   陆少爷惨烈的样子让人看得心惊胆战,周同严想救他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动弹,连张嘴这最基本的动作都无法完成,这才从心底开始害怕,陆少爷明显已脱肛,鲜血顺腿流下,连鼻孔都冒出血沫来,周同严想闭上眼,但眼睛却只能睁着。   坐在凳子上的人里只有成独千没有被下咒,他膝上放着茶,手在杯沿处细细摩擦。他不太懂绿英在做什么,却心跳得飞快,见陆少爷进气少出气多明白这是他将死的信号,出于不知名的心思,他提醒:“那个人快死了。”   绿英把那东西从身下人的臀部里抽出来,翻过陆少爷的身子一看,满脸血迹,心知自己这次做得有点过分了,心中暴虐之气被心慌打压的无影无踪,他眼眶顿时红了,噼里啪啦掉下泪珠,抬头问:“那怎么办?他死了还能生小孩吗?”   成独千被绿英的眼泪微微赫到,认真考虑下,道:“人死了当然不能再生小孩了……”   绿英的脸顿时白了。好不容易遇到个自己看顺眼的媳妇儿,正打算共度一生,万一因为这种事被他弄得不能生育了,那自己接下来的日子可怎么办?回东海不还被老龙王笑死?思至此,他心惊胆战的问:“我、我……陆陆!你快醒醒啊!”   成独千掏出一枚丹药喂进陆少爷的嘴里,不多时,陆少爷的血止住了,张开眼,迷蒙的看着绿英,渐渐恢复神智:“疼死我了……”   绿英怕急了陆少爷今后不能生孩子的那点,忙问:“哪儿疼?”   “你说哪儿疼?我不就不答应给你生孩子么,你至于发这么大的火?你也不问问,哪个男人能生出小孩?”陆少爷嗔怪的看绿英。他爱美人可谓是爱到骨子里了,哪怕绿英这么对他,只要看见绿英那张漂亮的脸,心里的介意也少去大半。   绿英见陆少爷并没有因他的所作所为生气,心中悬起的石头终于落地,讪讪道:“对不起,陆陆,我刚才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竟然伤到你,我实在是太……”说着说着,刚刚止住的泪水又留下来。   陆少爷最受不了绿英这副梨花带雨的样子,无奈的支撑着身子安慰他:“英英。我没事,没事的,你别哭了,连那个叫做林竹笋的人都说咱俩‘房事’不合,咱俩一晚上来他个七、八次,说不定哪次就合了。”    豢 蛇(四) 最新更新:2012-07-13 09:13:12 “嗯。”绿英双目含泪冲陆少爷浅浅一笑,说不出的艳丽魅人,和方才那副至陆少爷于死地的凶残模样有着天壤之别。   成独千听到‘房·事’二字蓦然红了脸,他突然明白世人热衷之事竟然是两个男人互相……他抬头,意外的与周同严对视,不自觉把绿英对陆少爷事情回想一遍,又自动脑补倘若是他俩,心似被蛊惑般,他把手搭在周同严大腿上。   绿英与陆少爷窃窃私语一阵后,陆少爷不知道那根弦不对劲,一巴掌拍在成独千肩膀上,成独千回神,吓得忙收回手,嘴唇发白,无论如何也不相信自己竟然对周同严有此秽念。   绿英已无念头再与陆少爷交·合,便撤了众人身上的咒,又怕自己再伤了陆少爷,便问成独千:“我这是怎么了?为什么刚才我控制不住自己呢?”   成独千压下自己的心乱如麻,对绿英答:“应该是这座山作祟,我在来的路上,遇到一只已有百年道行的白狐竟然放弃在洞中修行而抢同严手中的仙草,那时我便觉得奇怪,现在见你这般举动,连普通禅院都要有入魔的妖仙把手,更是古怪……”他边说边拉着周同严缓缓后退。   若因嘻嘻一笑,清秀的脸变得妖媚无比,他道:“别那么害怕,我不伤人的,这儿是我子孙待的地方,我是放不下他们才留在这儿的,你瞧,我和你那上清宫都当了几十年的邻居,这苍山中村子里也没有过死人的事情不是?”   成独千冷哼:“那当然,山中村子根本就是死村,那里的村民本来就死了怎么再死一次?”   “啊?”若因吃惊的张大嘴:“那些人竟然是死人?完了完了,我前阵子还下山吃了不少东西呢!”   绿英不鸣则已,一鸣气死人:“你这妖仙白当了。”   ……   既然若以就是蛇祖宗,那驱蛇基本是不可能,六个人吃了顿蛇羹,把陆少爷和赵大弟子恶心半天,分房间时,若因说:“一共三间房,我一间,你们随意分。”   绿英和陆少爷选了最左侧的,剩下三个人、一间房。周同严笑着打圆场:“没事儿,挤一挤还是能睡下的。”   成独千推开门,面无表情叙述事实:“只有一张床。”   “我和周同严可以在地上打地铺。”   “你,”成独千指了指赵大弟子,继续道:“出去睡。”   ………   ……   …   赵大弟子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师傅是个多么斤斤计较以及极度偏心的人。   “师傅……他是蛇我是道士,我们俩天生不对头……不行的……”   成独千的脸渐渐凝霜:“我说行就行!你到底去不去!”   “……去。”   赵大弟子依依不舍的关上门,独自一人跑大堂桌子上睡觉,周同严嘴角抽搐,跑屏风后边洗洗干净倒在床上。   床很窄,为了不掉下去他俩几乎是贴在一起,彼此的鼻息相交融,周同严面通红,为了转移视线他口不对心的问:“成弟,我们有多少年没同床睡过觉了?”   “你不说我都忘记你我还同床睡过的事情了……”顿了会,他问:“同严,今天绿英和陆少爷那所谓的床·事是怎么回事?”   “这……我也不知。”周同严的手偷偷放进自己的亵裤里。   “貌似必须是两个男人……”   “嗯。”手已经开始上下动。   “要不,咱俩试试?”成独千冷淡的声音里难得有了点紧张。   周同严被吓得浑身一抖,米青液身寸在裤子上。他的第一个反应是拒绝,可这么好的机会以后就没有了,拒绝了多可惜?一番权衡后,他点头,发现这是深夜又在床上成独千一定看不到,便说:“行。”   在成独千的印象中这种事情是神圣而美好的,就按规模最大的祭祀来准备,算着需要吃斋三日、辟谷一天、净身、剔甲以及学习常识等种种事情,翻身下床。   周同严以为成独千下床找XX膏去了,他本来已经情动,索性也不做作,默默脱光了自己的衣服又把被子叠好放床角等他,谁知成独千竟然从包裹里拿出天盘、摆小米一碗、檀香三只,对着月光照射的地方掐算起黄道吉日来了!   天盘针头直指天至,针尾指海裂,这是最难解的一种,聪慧如成独千也累的出汗,半响功夫,他回头道:“你我明日会道观,五日后亥时你来找我。”   “不是……你现在做也行,我都准备好了。”   成独千摇头:“我都算好了,五日后是今年最好的日子,等等吧。”   周同严把手指头从自己的月工门里拿出来,盖上被子转过身。   他简直快被气死了! 人妖(一) 最新更新:2012-06-30 12:00:00 原文君:   书生马万宝,是东昌人,为人狂放不羁;妻子田氏,也是放诞风流,夫妻二人感情敦厚。      一天,有个女子来到村中,寄居在马生邻居一个寡老太太家里,自己说是受不了公婆虐待,暂时跑出来躲避。女子缝纫手艺非常精巧,常为老太太做些针线活,老太太很高兴,便长留住了她。过了几天,女子又自称能在深夜给人按摩,专治女人腹部疾病。老太太常到马生家串门,一次向田氏宣扬女子的医术,田氏也没在意。又一天,马生从墙缝中窥见女子,年龄约十□岁,模样很标致,心里不觉喜欢上了她。暗地里和妻子商量,让妻子装病把女子诱来。田氏便假装生起病来。老太太先过来问候,说:“蒙娘子招呼,她马上就过来;但她怕见男人,到时请不要让你丈夫进来。”田氏说:“家里房子不多,他还得出出进进,可怎么办呢?”装着沉思了一会,说:“晚上西村阿舅家叫他去喝酒,就让他别回来了。这也是容易的事。”老太太答应着走了。田氏便和马生商量好,用以人换人之计来算计这个女子。      天黑后,老太太领着女子来了,问:“郎君晚上回来吗?”田氏答道:“不回来了!”女子高兴地说:“这样才好。”说了几句话,老太太走了,田氏便点起蜡烛,展开被子,让女子先上床,自己也脱了衣服,灭了灯。忽然说:“差点忘了,厨房的门没关上,可别叫狗偷吃了东西。”下床开门出去,换成马生。马生蹑手蹑脚地进来,上床与女子一个枕头躺下。女子颤声说:“我要为娘子治病了!”又说些亲昵的话,马生不语。女子就用手抚摸马生的肚子,渐渐地到了肚脐下,停住手不动,忽然探摸下处,一声惊叫,女子惊讶恐怖的样子,不亚于抓住了毒蛇或蝎子,翻身下床,就想逃走。马生一把捉住,把手伸进女子的两腿间,一抓一把,原来也是男子!马生大骇,急忙喊叫点灯。田氏以为女子不同意,两人闹翻了,点上灯过来想给二人调停调停,进门一看,只见一个男子跪在地上哀求饶命,又羞又怕,忙跑了出去。马生细细究问,他自称是谷城人王二喜,因为哥哥王大喜是桑冲的弟子,所以学到了男扮女装的方法。马生又问:“玷污了多少人?”王二喜答道:“刚出道不久,才十六个人。”马生觉得王二喜的罪恶,应该诛杀,想告到郡府;但又爱怜他生的美貌,不忍心他死,便将他反绑起来阉割了。王二喜鲜血涌流,昏厥过去,一顿饭的功夫才苏醒过来。马生又将他扶到床上,盖上被子,嘱咐说:“我用药给你治伤,伤好后,必须跟我一辈子;否则,我就告到官府,让你去死!”王二喜唯唯连声。      第二天,老太太又来看望,马生骗她说:“她是我的表侄女王二姐。因为是石女,被丈夫家赶出了家门。昨夜跟我说明缘由,我才知道。夜晚她忽然身子不适,我才要去给她买药治病,还要到她丈夫家要求留下她来与我妻子作伴。”老太太听说,进屋探望王二喜,见面色如土,便询问病情。王回答说:“阴处忽然肿胀,可能是生疮。”老太太信以为真,走了。马生便为王二喜疗伤,一天天好起来。夜里二人经常鬼混,早上起来,王二喜就替田氏提水做饭,洒扫庭院,缝补衣服,俨然是个奴婢。住了不长时间桑冲便事败被杀,同党六十七人一并被凌迟处死。只有王二喜漏网,官府传令各地严行缉拿。村里人都怀疑王二喜,便召集村中老太太们,让她们隔着衣裳探摸王二喜的下处,证实是“女子”,大家才打消了疑虑。王二喜很感激马生,后来果真跟了他一辈子,死后,就葬在马氏墓的一侧,坟墓至今隐约还在。      ——————————————————————————————————————————   雨点叮咚,在山间湖面荡漾一层涟漪,涟漪缓缓晕开承载着白色梨花,自从那日陆少爷和绿英吵架后,这天空的雨就一直没停过。   他们二位吵架的原因很简单,无非就是绿英想要一个孩子抱回东海去养,而陆少爷认为自己是男人不能生小孩。陆少爷虽然知道绿英不是常人,但怎么也不相信他能够让男人生育,几次交谈未妥后,终于谈崩了。   陆少爷先是冷落绿英,自己独自一人下山,几天后就后悔了,他也不想吵架的,但绿英根本就是把他当成女人,拿捏着他的心软想要把他剥皮剔骨让他实在放不下脸面。每当他想要狠心,脑海里总是想着苍山常年云雨缭绕、琪花瑶草,他没和绿英一起走,万一绿英遇到危险怎么办?这么一想,又觉得自己太过分。   陆少爷在山下等了好几天也没见绿英,他实在着急了,收拾包裹又上了山,恰巧与刚离开不久的周、成二人相遇,他忙问:“绿英下山了吗?”   “他早就走了,怎么,他不是找你去的?”   “没有……唉,那他是朝那个方向走的?”   周同严想了很久也没想起来,冲着陆少爷歉疚的摇头,忽然,成独千道:“龙喜水,你到西边的瀑布找吧。”   陆少爷听过林竹笋说绿英是什么‘盘龙’,忙感激的道谢,顺手从包裹里拿出个东西给周同严跑开了。   周同严很感慨的说:“路兄和绿英的关系是在很好啊……”然后低头,手上端端正正放着陆少爷方才给他的东西,软木原盒,雕刻着精致巧妙的花纹,打开,白色的、膏状的、闻起来还有甜甜的清香味,盖子底刻着几个大字:龙·阳软滑膏。下面还有几个友情提示:专治XX进不去、二人痛苦难耐之时。   成独千侧头看了眼,眼眸似笑非笑:“回去吧,还省得你我再跑一趟了。” 人妖(二) 最新更新:2012-07-13 07:24:34 周同严被成独千这句状似调笑的话给说的哑口无言,只好拉长个脸嗔怪道:“没个正型,你要是回上清宫也敢这样,你那帮弟子还不恨死我?”   “恨你什么?”   “咱俩不是已经在一起了么……我又是个男人……”   成独千更奇怪了:“什么叫做你我在一起?你是我哥,当然是男人了。”   “不是,你说咱俩这种关系不就是夫妻吗,你已经是半仙了而我什么都不是……”   “咦?你我为何是夫妻?你我不是兄弟吗?”   ……周同严抬头,先是诧异,而后明白成独千的想法后顿觉周身冰凉,他问:“你……那你既然以为咱俩是兄弟,你为何要跟我交·媾?”   “交·媾不是跟自己亲密的人吗?”   “不是!必须是夫妻才行!”   成独千醒悟了些:“那绿英跟陆少爷也是夫妻了?他们竟然是断袖,真没看出来……”   他的表情虽然还是那么平淡,但周同严偏是从他双眸中看到些许厌恶。   “……”周同严想说话,嘴里却吐不出一个字来,没想到所谓大起大落的滋味竟如此难受,良久,转身走了。   成独千见周同严走的方向是下山的路,跟过去:“同严,你走错路了,上清宫在这边。”   “别叫我同严!……这种称呼太亲密了。”周同严回身道,最初一句还是恶狠狠的,越说到最后底气越不足。   成独千莫名其妙,看着周同严还继续下山,问:“陆少爷不是已经给你那个东西了吗?为什么还要下山?山下又不太平。”   周同严从袖子里拿出龙阳软滑膏丢给成独千,道:“你自己回去吧,随便找个跟你亲密的人,随便怎么交·媾都行,我还是回去山下吧,反正我也担心我二弟照顾不好店铺,自己又没有仙骨,练多少年都不行的。”   成独千听他这么说是真的有点急了,好不容易才把同严弄山上陪自己,怎么可能再让他回山下?再者说同严这些个日子里陪在自己身边,黝黑的皮肤都被禅香熏白了,再加上他本来身形就好,又高又壮,说不定哪个不长眼的姑娘就喜欢上他了,万一他再娶个像王氏那样的人,自己说不定连常常下山看望同严的资格都没有!“别呀,好不容易才如道观的,半途而废可是要遭天谴的。”   “反正我一无所有,怕甚么。”说罢,看也不看成独千离开。   话分两头,陆少爷得知绿英可能在湖边时便一直顺着溪流找源头,总算看到躺溪边玩水的绿某人。   陆少爷累的气喘吁吁,看着溪旁戏水的绿英就气不打一处来,想着把绿英从水里拽出来,可看绿英玩的实在开心,那张脸晶莹透彻,便提不起勇气了。   到底,还是绿英首先发现了陆少爷,随意披了件外衣就跳出来,大半个胸膛露在外边不管不顾的,陆少爷从前也不是个断袖,见到这场景脸没红气没喘,特自然的丢给他件衣服:“穿好衣服再上来。”   “没事。”绿英把衣服往腰间一别。   陆少爷还是有些气火的,他俩分别后,自己天天为了他提心吊胆,他游山玩水好不快活!陆少爷觉得自己再跟绿英耗在一起也不是个事,毕竟人神有别,他一辈子才几十年,几十年后他死了,绿英还要再找个,死缠着也没意思,便试探地问:“绿英,倘若我真的生不出孩子,你还会跟我在一起吗?”   绿英歪头:“陆陆,你为什么生不出来呢?”   “因为我是男人,在人间男人就是生不出孩子。”   绿英想起陆少爷身上令人安心的味道,觉得实在不愿意放开,遂爽快的回答:“没关系,大不了我再找一个能生孩子的呗。”   不自觉地,陆少爷的心也放下许多,感动之余扯出一张笑脸,简单地给绿英穿上几件衣服,问:“那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我找找。”绿英闭目,半湿的青丝渐镀荧光,在阴雨连篇的泉边显得异常鬼魅,陆少爷有点害怕,悄悄拽住自己的衣袖,咽下口水。他忽然明白:自己和他终归不是同一种,越是美丽的事物越是能致人于死地。   不知何时,绿英的面前景象渐渐模糊,出现湖边那奇怪的白圈,他先是迈左腿,想想不对,回头伸出右手对陆少爷说:“手给我。”   ……手,给他?   陆少爷有点迷惑,这不就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吗?是两个相爱的人最忠诚也最直接的守护,往往要牵扯一辈子的,把自己的一辈子交给这个奇怪的男人……行吗?他也曾经想过,自己这种见到美人就身不由己的性子以后的妻子会是什么样子,在他的印象中,她会很温柔、很持家、书读百篇。他也遇到过这样的女子,可相处了几个月后他立刻又被其他美丽的女人夺取心智,渐渐疏远了人家,他并非花心,只是喜欢美丽的人而已,仅此而已却处处伤人……可他和绿英在一起不一样,绿英虽然是他见过的最美丽的人,但山上那个成独千不也很美丽吗?他却对那人没有一点兴趣。他发现只要自己和绿英在一起,他就彻底抛弃了那份多余的花心,更何况,一个孩子对于绿英来说有多么重要陆少爷也是知道的,哪怕自己不能给他生孩子他都能原谅,这种人难道不值得托付?   或许,绿英真的是最好的选择。   他将手放在绿英右手上,展露一笑,道:“嗯。”   绿英紧了紧手中的手。不知怎么,刹那间他觉得陆少爷离自己好远,从前陆陆也会对自己笑,可从没有笑得这么温柔过,他心中忽然升起一种陌生的感觉:他刚才在笑什么?是不是在想什么人?想的是什么人才能让他露出这种微笑?   绿英讨厌这种感觉,胸口微酸,当然,他并不知道的是这种感情就是人间所说的——嫉妒。   踏入白圈,陆少爷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被人活脱脱挖出来一样痛苦,虽然只有那么短短刹那,他却以脸色苍白头冒虚汗。   白圈那一头落在一户农家大院中,四面都是些辣椒、散落地面的稻米之类,陆少爷咋舌:这件女主人有多么懒惰才会让农耕之际浪费这般多。   绿英那手指点了陆少爷额头一下,陆少爷想伸手去摸,绿英突然说道:“别摸!那东西会让别人发现不了你!碰了就会掉!”   “喔……看不见我的人中包括你吗?”陆少爷问,语罢连忙跑绿英身后站着。   绿英依旧冲着那个方向说:“嗯,包括我。”   ……看来是真的看不到。   绿英继续拉着陆少爷用一种诡异的方式一步步走上树梢,陆少爷害怕,便随便找了个结实的枝干坐下来,绿英看会儿景,觉得把陆少爷放下边有点不放心,几个纵身也跳下来,贴着陆少爷坐下。   日落,晒得白云一片金光,层层浸染,虽谈不上好看但也算是个景,陆少爷偷偷地、悄悄地握住绿英的手,低头浅笑,没料到绿英竟然回握,道:“【握紧了】,小心别掉下去。”   ——嗯。   ——握紧了。   ——一辈子都不放手了。   陆老爷一辈子只爱陆夫人一人,陆少爷本来也以为自己不会像爹那样一心一意,可就在瞬间,他突然觉得:其实,挚爱一人终生的感觉竟然是如此令人心安而美好。   绿英视线不经意扫到被黄昏染红的陆少爷微笑的侧脸,幸福而安宁,和平日跟他在一起的样子根本就是两样,莫名有些焦虑,紧紧拉着他的手揽入自己怀中,他不喜欢这种感觉,明明陆少爷就在咫尺,心却不在一处。    人妖(三) 最新更新:2012-07-13 07:24:28 月渐渐明朗,星稀疏,陆少爷仰头,数着星星问绿英:“你来这里做什么?”   “找人生孩子。”   “喔……”陆少爷语气有点下沉:“那要怎么生孩子?生完孩子之后呢?”      刚问完,楼下院子的大门被人打开,走进来一男两女,男的行为邋遢,女的姿态不雅,唯一打眼的就是一年轻少女,梳着姑娘的头没有过多装饰,身着对夹芙蓉色小袄,接天碧底湘绣百花裙,看起来典雅而秀气。   那三人显然累一天了,简单洗漱后边各回各屋。陆少爷怕自己说话会让人听到,一直紧紧闭着嘴。   烛灭,屋内一片漆黑,他刚想张口,绿英却跳下树——   松开了手。   怎么回事?陆少爷忙跟着爬下树,眼睁睁看着绿英双手结印,然后堂而皇之推开那名年轻少女的门。   可能只是找东西罢了。陆少爷自我安慰着,腿却进了屋。   屋内,女子浅浅的呼吸着,没有一丝意识,床边,绿英缓慢的脱光了自己的衣服,他的皮肤是那么白,他的四肢是那么修长,他的容貌是那么精致,他的心却从来没有停在自己身上过……   终归是两殊途。   陆少爷是男人,哪怕他喜欢同为男人的绿英他依旧是男人,既然是男人,那怎么可能像女人一样撒泼进去一顿打?再说,就真是打了,他也打不过绿英啊。   床上人渐渐合二为一,陆少爷像看春·宫图一样傻傻的看着,他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傻狍子,更可笑的是自己还曾经想过跟着他一辈子,努力攻克房·事不合。   ……绿英明明就是只想找个能生孩子的妻子而已。   没什么了不起的。陆少爷抹干净脸颊上的泪,抖干净衣摆,转身走了。   不知什么时候一片云遮挡了月,一片漆黑的窗外让绿英根本没发现陆少爷离别的身影,他走的很干脆,很直接,很出乎绿英的意料外,甚至,他连影子都没有留给绿英。   绿英发现床上的女子是个割了前面阳·具的男人,无端有些恶心,把那人翻个身背冲自己,想象床上的人是陆陆才缓和了点,但也没坚持多久便完事了,走出屋子,仰头看树,跳回刚才呆过的树干,小声问:“陆陆?你在哪?”   久久得不到回应,绿英以为他已经入睡,便找了最贴近陆少爷待过的树枝的位置躺下了。   他闻着树上的空气,只要想到枝干那头就有陆少爷,闻得空气似乎都带了他身上的清香。   梦很甜、很美。他已经离开陆少爷好几天了,没晚都睡得很不踏实,都说龙是一种霸道的生物,其实绿英觉得并非如此,他只是过于贪·婪的喜爱陆少爷这个人,无非他面貌与才学,这仅仅是占有罢了。   东曦即上,万物一片晨光,透彻冰凉的露水滴落绿英眼角又极快地滑落,疑似泪珠。   绿英不知怎么梦到他带陆陆回东海龙宫,然后他穿着鲛人做的大红喜服与他成亲,终于离开那片觥筹交错之地,他推开门,里面静静坐着陆陆,他拿起桌上镀金的杆子,上前揭开绣着鸳鸯的头帕,陆陆脸色泛红,睫毛颤抖,二人喝了交杯酒,绿英发现他们的脸贴的竟是如此近,心动,心怦怦。轻轻把他推向床铺,衣衫半解,眼瞧着陆陆就要露出肩头,他突然被一滴露水给惊醒了!      他神色有些阴郁。其实,回想一下,他自己都觉得不可能和绿英成亲,因为绿英不能生孩子,老龙王是不可能同意的,他回了东海最多当个闲养的人,自己哪天想他了还可以看看他。   日头越升越高,绿英发现有点不对劲,喊了声:“陆陆,醒了吗?咱俩去街上买点东西吃吧。”   还是没有回应。   他皱眉,一点一点摸着树干,可直到梢头都没有摸到陆少爷,他倒吸一口凉气,指尖生凉!   四下张望,西北角转弯处有个穿青衣的男人,背影一看就是陆少爷!他吊起的心总算放下。   借着枝干反弹之力纵身跳到西北角的墙顶上,脚尖浅浅点在手指宽的墙沿,语气不佳:“陆陆怎么自己下树了?多不安全呀,你什么时辰醒的,我怎么没找到你啊?”   那人回头,长脸外加雀斑。   绿英讪讪住了口,刚想走想起陆少爷让他要有礼貌,又加了句:“抱歉,认错人了。”   ……那人傻傻的一声尖叫:“有鬼啊!!!!”   待那人跑远了,绿英又折回树上,撤了施加在陆少爷身上的咒,想着这下总算能看到不隐身的陆少爷了,可里里外外找了一圈,连个人影都没有!   他跳下树继续在村子里找,连米缸都没有放过!但人呢?人在哪儿呢?   找至村外荒野,收割后的麦田底浅丝毫不给人能藏身的地方,可就是这样他依旧找不到陆少爷。   “陆陆!陆陆!!”   回音阵阵在麦田里荡漾,四周寂静无声,肃穆的悲哀铺天盖地向绿英袭来。   没了。   陆陆没了,他的陆陆没了,再也找不到了。以后陆陆不会领他挤人间的夜街,以后陆陆不会时时刻刻用眼神跟着他,以后陆陆不会在他没办法入睡时让他抱着折腾。   绿英发丝被风吹得散乱,恰似他此时的心境,他从未感觉过的心境,令他难以忍受的心境——心乱如麻。   他从来都没有觉得自己没有陆陆会这么难受,陆陆只是一介凡人,他总会死的,总会离开自己的,可这也未免太快了,他还想带他会龙宫的,让他看一下自己收藏的东西,哪怕不能成亲每晚也一定要睡在一起,心情好时游上岸看夕阳,他还是喜欢陆陆被夕阳晒红的微笑的脸,还有很多很多事情都没有做,还有很多很多计划没有完成。   为什么陆陆要走?为什么自己找不到陆陆后才明白陆陆有多珍贵?   他在哪? 青竹幽梦(一) 最新更新:2012-08-24 12:18:54 天还蒙蒙未亮,林修竹朦胧着醒来,衣带不知怎得乱了,褶皱的像块抹布,坐起身抚平,转头,林竹笋正歪歪斜斜的靠着他打呼。   他来了兴致,慢慢从林竹笋的怀里抽出自己的腿,蹲在床板旁,把眼睛伸向林竹笋的鼻子旁,直到睫毛贴着鼻尖才停下来,然后来回地眨。兴许林竹笋是鼻子痒,打了个喷嚏,伸手搔搔鼻子转头又睡着了。   林修竹自讨没趣还弄得一脸口水,气得隔空对林竹笋作个龇牙的表情,套上外衣下楼了。   苍山旁多是雨天,一下雨,雾也跟着来,笼着一方山水,老一辈人总说这里邪气,再加上数十年来失踪的人不计其数,惊动了朝堂,派来衙门里十几个小吏调查此事,可那些官吏怎敢真的去山顶?刚走到山腰就有几个抱病离开的,恰好,林修竹、林竹笋二人从村里往山上赶,官吏们便把他二人押下山,说是:调查一番。   林修竹还不想那么快就回山上,和林竹笋一顿好说歹说,他这才同意跟着官吏们下山玩玩,当然,这边马车入衙门,那头他们二人就已出现在城北头的客栈了。   林竹笋是个奇怪的神仙,他明明不食五谷杂粮,偏偏每日都理直气壮跟林修竹要早点、午饭、小食、暮宵、夜宵,让林修竹看见自己日渐干瘪的荷包就气不打一处来,不过,总体来说气氛还算和谐,毕竟林修竹当惯了药童,什么苦没吃过?什么苦没尝过?这点算什么,他能体谅林竹笋的都会让着他,林竹笋自然也没了气。   上清镇依山伴水,以苍山上的上清宫为名,人杰地灵下也聚得很多游人到此地游玩,入了夜,花灯点燃,红灯笼高高挂起,小贩们彼此起伏的叫卖声,说不出的一片红艳之景,比过年都热闹。林修竹在上清镇活了十七年,到现在也没好好逛过一次,从前是自己没银子再加上药馆忙碌,现在自己没事了还带个能随时变出银子的神仙,自然想着彻夜不眠的闲逛。   先是到对面的钱庄把银票换了,揣着几十两白银,沉甸甸的感觉令人快乐又担忧。走出门,林竹笋正穿着粗布麻衫大大方方踢脚边向他扑来的狗,林修竹当场就被逗笑了,问:“你怎么站这了?不是说好一会去吃饭吗?一会到了饭点客栈连个雅间都没有,我是没关系,你受得了吵闹吗?”   “这只狗一直缠着我……”   林修竹顿时懂了他的意思:“你的意思是说你想带他走?”   “嗯。”   “这可就有点难办了,你等等。”林修竹跑回钱庄直接问掌柜:“掌柜的,我能不能问一下您家门口那只狗是谁的?能不能抱走?”   “呦,您此话当真?”掌柜的是个中年男人,听到他要想抱走狗脸笑的像朵菊花。   “是的,我家少爷喜欢上门口这只狗了,您要是不介意我给您点银子,您就让我家少爷把这只狗带走吧。”   “银子我就不要了,只要您今后永远不要把狗送回来就好!”掌柜的挥挥手,转身朝铺店后面走去。   门外,林竹笋还在等林修竹出来,林修竹拉着他:“怎么还在等?快点去找个雅间,我饿了,然后咱俩给这只狗洗洗,听掌柜的意思这只狗应该是给咱俩了。”   林竹笋点点头,弯腰把狗抱起来,几缕发丝散落出来,小白狗伸脖一咬——几根头发掉下来了。   林竹笋:“……”爽快地把狗凌空丢给林修竹,在空中翻折两圈。   有时候林修竹真的觉得林竹笋这个神仙很逗。   狗是只白色的长毛狗,眼睛又圆又大,一张嘴跟笑似的,还是那种挑拨的笑,看着它说不出是可爱还是闹心,不过,它倒是真的很黏林竹笋。   林修竹兜里揣着大把的银子,自然难免有种财大气粗之感,飞扬跋扈的走进客栈,一拍桌子:“小二,带爷找个干净的雅间!”   小二搓着手走出来,直接冲抱着狗长发飘飘眉目如画一身贵公子气质的林竹笋走去:“爷,楼上请。”   林修竹自讨没趣,摸了摸鼻子倒真跟着林竹笋屁·股后边上了楼。   进了屋,一扇大屏风把屋里分割的井井有条,林修竹踩着凳子还想装一下大爷,道:“刀切鸭片、喜鹊登梅、蝴蝶暇卷、姜汁鱼片、五香仔鸽、糖醋荷藕、泡绿菜花、辣白菜卷!姑且就要这点吧,不够我们再点!”   小二笑眯眯的说:“这位爷,您点着这些菜我们能做,只怕您不敢吃,这些菜里头很多都是朝廷宴会才敢准备的东西,咱们小百姓可不敢吃这些。”   “啊?”林修竹也是听别人说过这些菜名才想尝尝鲜的,没想到还有这么些讲究,吓得白了脸,道:“那你简单来几道菜就行。”   “成,爷等着。”   等了会,小二端上来四菜一汤,菜里分别包括了鸡、鸭、鱼、羊,汤倒是很简单——罐煨山鸡丝海虾汤。   林竹笋皱着眉头看着面前的美食,道:“这些我都不喜欢吃,撤了。”   林修竹连忙拦下来:“别呀,好不容易上来的,撤了多可惜,你不爱吃我吃,你再点!”   小二适时的跑上来:“二位爷有啥吩咐?”   “我要一碗白饭和一碟咸菜。”林修竹如是说。   小二:“……”   林修竹:“……”   无语问苍天,林修竹觉得林竹笋这个神仙简直就是穷酸到骨子里了!   为了晚上要闲逛,林修竹并没有吃很多,挑出好吃的几乎都喂进林竹笋肚子里,为了消食带着还在吃的林竹笋去街上买衣服。   裁衣店很少有卖成衣的,而且成衣价钱很贵,林竹笋挑了几块昂贵的青色丝绸和纱布选给他,林竹笋倒是很不在意,就像他能够堂而皇之的穿着十几分钱的衣服逛琴铺一般。   掌柜的是个老实人,没要太多钱,说半个时辰就能做好,林修竹无事可做便一直等待,好不容易天入黄昏,衣服也终于做好,林竹笋身形修长,穿着那衣服到也像竹一般高洁傲岸、清秀俊逸,恰似“竹叶青青不肯黄,枝条楚楚耐严霜”。   掌柜的很满意,笑着说:“很少有人能把我的衣服穿得这么漂亮了,小公子长得倒是很标致啊,怪不得书童都理财有当。”   林修竹知道掌柜这是在暗自讽刺自己跟他讲价的事,尴尬的笑,带着林竹笋离开,当然,还有那只跟着林竹笋一步也不肯离开的狗。 青竹幽梦(二) 最新更新:2012-07-23 12:16:33 街上正在准备天黑用来照亮的红灯笼,路旁接踵的小店也推来木车,摆放着货物,林竹笋看了看天,道:“回客栈吧。”   “哎?竹子,好端端的回什么客栈啊?我还想去街上逛逛呢,好不容易来一回,下次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下山玩!”   “天色有变。”   “大不了就是下雨呗,你这个神仙怕什么。”   林竹笋抚摸着小白狗的狗毛,慢声细语:“我指的是今天晚上鬼门大开,‘山不在高,有仙则名。’这苍山的地气接我灵气,这些年来它变化有多大我不说相比你都知道:常年浓雾弥漫、山腰的死村灵魂不散、山中俗物几乎都修炼成精灵鬼怪,今晚这鬼门开的绝对不是时候,我怕你有个万一我照应不上来。”   林修竹听他这么一说也有点害怕了,他是神仙,有事一个腾云驾雾直接飞走了,自己的小命可就只有一条啊,万一栽这了,T^T他可还没有成亲呢!说完,林修竹立刻意识到即使自己活着,貌似这辈子也不能成亲……他面无表情,目光哀怨的盯着林竹笋。   林竹笋皱眉:“你又在想什么?赶紧回客栈吧。”   “哦……”林修竹恋恋不舍的回头看琳琅满目的街道,鼓起勇气问:“今晚鬼门一定会开吗?”   “可能。”   “那咱们能不能不回客栈呀?我真的很想逛一逛……”林修竹可怜兮兮的看着他。   林竹笋的表情僵硬片刻,看着怀里小白狗圆溜溜的眼再看林修竹湿漉漉的眼,怎么看怎么像,心软了:“好。”   “嘿嘿,谢啦。”   话语之际,天已有些黑了。   穿梭于行人之间,林修竹如鱼得水但可苦了林竹笋,他本就有一点轻微的洁癖,再加上又不喜欢和人过于亲近,阴沉着脸好不容易躲开一旁向自己撞来的人,一转头:一直待在自己身旁的林修竹没影了!?   那头,林修竹蹲在地上看玉饰,发现一支白色的和田玉玉佩,上面雕刻着青竹绿叶,分外像林竹笋手腕上一直戴着的那支镯子,他笑着拿起玉佩,回头道:“竹子,你瞧,这个像你那支镯子不?要不咱们买下来吧!”   可身后,除了陌生的人来往,哪里有那位一身白衣的人?   林修竹登时有些急了,起来爬开人群就喊:“竹子!林竹笋!你在哪??”   身后小贩也跟着喊:“哎,哎,还没给钱呐!”   林修竹看也没看从衣袖拿出一块碎银就丢过去:“不用找了!”说罢,继续挤进人群里找林竹笋。   林修竹也不明白自己到底在着急什么,他明明知道林竹笋是个神仙,哪怕进了战场也能安然而出,但他的心却怎么也不能平下来,其实……他只是在怕林竹笋不要他,弃他而去了。   他很小的时候娘就抛下他走了,稍微长大点他爹为了酒钱把他卖给秦郎中当药童,哪怕秦郎中再怎么对他好,他在药馆里终究只是个仆人,偌大的药馆每天都是他收拾,洗衣、做饭、晒药材,三伏的天,晒一天草药足可以晒掉一层皮,可他只能晚上从井里捞些水擦擦,明天继续晒。这些苦,他都不能和别人说,也没人想听他说。   但林竹笋不一样,他虽然从来没有表现出喜欢自己的意思,但他至少让他有饭吃,不用天天干活,喜欢、想买什么他也会纵然自己,林修竹虽然知道林竹笋只是图个省事,想交·媾时顺手就有个可以暖房的人,但那些大户人家的男·妾又有哪个比自己好了?高兴时赏赐个东西,稍微做错事惹得老爷恼怒,轻则关禁闭,重则打死都有可能!   所以,林修竹一直很感谢林竹笋,那种感谢掺杂了很多东西,让他心甘情愿跟着林竹笋上山,放弃这琳琅满目的人间,但现在林竹笋人呢?   林修竹漫无边际的找着,他撞倒了别人,别人也撞倒了他,衣衫被小贼勾开偷走了银子,心慌之下他竟然连贴身衣物被人拿走都不知道,抬头,到处都是人。   林竹笋发现林修竹不见了后,倒是很沉得住气的找回刚才自己待着的位置,等了好久才发现那个让自己恼火的人。   “林·修·竹!”林竹笋从来都没有叫过林修竹的大名,但林修竹却第一时间听到,并且把头转向林竹笋的位置。   “竹子~~~”林修竹这两个字叫的那个开心啊,他满脸的喜悦硬是把林竹笋肚子里那点芥蒂给冲散掉了,他看着林修竹挤到自己这里来实在费劲,略微抬手虚拢分开街上的人,刹那,灰雾自下而出,越发散开越发浓厚,林修竹摸索着在雾里找到林竹笋,抓到他的手臂傻傻的笑:“哈哈,抓到啦。”   林竹笋低头看他,意外的弯了唇角,微眯双眼,笑了。   这笑只有短短的那么一刹那,在雾里连自己都看不清的林修竹自然没有看到,可林竹笋自己感觉到了,他有些莫名其妙,因为这个笑全无意义,况且,他并不是一个爱笑的人,旁人不知,他自己却是对自己非常了解,他的每一个动作,一个句话都是反复斟酌的,这么没经过大脑的行动寥寥无几。   他低头,难道是因为看见林修竹自己才笑的吗?   雾渐渐消散了,林修竹怕二人再次被人群冲开,手拉着手继续逛街,可刚走没几步,林修竹就感到有些奇怪,侧过脸问林竹笋:“竹子,你有没有发现旁边的人有些奇怪呢?”   “有么?”林竹笋第一次注视旁边的人,回答:“没有什么奇怪的啊。”   林修竹轻拍他一下:“怎么可能!难道你没发现他们的动作很缓慢吗?”说完,林修竹不小心碰到一位抱着孩子的女人,女人缓慢的蹲下身,孩子顺着母亲的臂弯滚落出去,厚厚的被子下是个只有脑袋的骷髅!   林修竹被吓得大叫一声,在看街上,哪里还有那般富丽堂皇之景! 青竹幽梦(三) 最新更新:2012-07-25 18:45:23 街上挂的红灯笼自西开始盏盏变为青色,上面精致美轮美奂的宫娥也失了喜庆之感,个个龇牙裂嘴双目流血!而古青灯下的人竟随着红灯笼的熄灭而翩翩起舞!那舞说的再精准些只是摆动身体而已,时不时掉下自己身体上的几块腐烂的肉。   林修竹平生第一次因为看见恶心的东西而作呕,他捂住嘴拉着林竹笋躲到街旁,敲旁边客栈的门:“掌柜的!小二!开门!”   来回喊了好多声都没人应后他着急了,街上行人古怪,若是客栈不开门让他们躲避,那还有什么地方是安全的?深思熟虑后,他回头对林竹笋说:“竹子,你不是神仙吗?把这扇门打开!”   林竹笋正低头玩弄林修竹方才递给他的玉佩,闻言挑眉,道:“恕我直言,鬼门已经打开了,这里边的掌柜恐怕也知道这件事,你现在进去是不可能的,要不你在逛逛街,一会等你我遇到熟人了,他会把门打开的。”   林修竹闻言是真的苦了脸,他哀求道:“好竹子,算我求你了,我下次一定听你的话,你说什么我做什么,你就别耍我玩了,我是真的害怕!”   “谁耍你了?我就是打算去街上玩儿,不你说的今晚会很热闹吗?什么糖人、对灯会、名妓上楼献唱之类的,我这一件都没看过呢,怎么可能甘心走?”   林修竹正打算解释,忽然看见街上一位中年男子拖着臃肿的身子向客栈走来,男人面色铁青,黝黑的皮肤都遮挡不了那成片的尸斑,一股子恶臭味从他身上传来。林修竹速度极快的抱着林竹笋躲在一旁,生怕那个男人碰到林竹笋一分一毫。   男人踉跄着走来,大力拍打着门,嘴里含糊不清的嘟囔着:“掌柜,开门!”   “吱嘎——”门开了,青面獠牙的小二腆着让人恶心的谄笑慢吞吞走出来,用肩上一半染血一半洁白的棉布擦了擦男人的腿弯,客气的问:“这位……客……官,您……是……打尖……还……是……吃……饭……啊?”声音缓慢尖锐,刺耳得很。   林修竹透过半启的木门,里头正好可以看到大堂妩媚的舞女,一举一动倒是依然如斯,可那身着湘江刺绣的长裙下竟然连脚都没有,空落落的裙摆随风飘荡。   林竹笋凑过头,冷笑:“得了,现下连客栈里都去不得了,走吧。”   林修竹哀叹一声,道:“问题是……你是神仙不怕这些,可我只是区区凡人,怎么能坦然走去街上呢?竹子,你行行好,就不能给我找个安全的地方?”   林竹笋笑的云淡风轻,可偏偏让人感到高深莫测:“当然可以,跟我去街上,总会碰到个安全的地方,不过你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你认为安全的地方可能还不如这里呢。”   “在不安全也不可能比在一群行尸走肉里走更安全了!万一你一个没注意到他们把我给分尸了怎么办?你能救我?”   “你怎么会这么想……”林竹笋微怒,他怀里的小白狗因为感受到脖子上的手过于用力而疼得直叫唤。“你有事我置之不理么?再者说,街上那些人根本就看不见你,你到底在怕什么!和我一起就让你这么难受吗?本来说好事情做完就回山上,你非要在这里逛什么街,这街上出事了你又让我给你找安全的地方,实话告诉你,最安全的地方就是山上我的小屋了!”   这话林竹笋说的有些重了,可他偏偏是个嘴上每个把门的,说完立刻就后悔了,一边想着怎么圆场一边暗自悔恨着,林修竹不比其他凡人,说的再直白些林竹笋这仙骨都是林修竹无意中用自己阳寿重塑的,这也是林竹笋想快点带林修竹回山上的原因,苍山没有岁月的含义,无论过了多少年只要林竹笋活着那里的万物依旧不会衰老,但林竹笋再怎么神通广大也只能让那一隅土地这般,到了山下是一点招都没有。   这边林竹笋还在后悔,那头林修竹已眼放金光,拉着林竹笋的衣袖喊:“当真?街上的东西真的看不到我?”   林竹笋讪讪道:“我骗你作甚?”   “早说啊!”林修竹爽快的拍了林竹笋一下,转身拉着他道:“走!咱们继续逛街去!”   很多时候,林竹笋真的不知道林修竹这种大无畏的精神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得知街上鬼怪行尸无法伤害自己,林修竹还真来了几分兴致,更何况自己身边还有一位神通广大的神仙,倒也有种窃窃而喜之感,颇为滑稽。   古青灯虽然恐怖,可那摇曳的烛光颜色却是极好看的,林修竹央求林竹笋给他买了个蓑衣和一柄芦花伞,伞面上画着两个人,右边的身着黑金双夹长坡汉袍风度翩翩,腰际倒挂酒葫芦,那笑容如三月春意化冰霜般爽朗,相比之下怀里的少年逊色不少,不仅身材不够娇小可人,连容貌也不及那人半分,明明还算清秀的样貌硬是被他那身棕色麻服给破坏了。林修竹边转换伞面边啧啧嘴:“竟想不到阴间也有短袖的,还正大光明画伞上,可怎的画这个的人这般偏心,明明都是这伞上之人,偏把好的坏的分开,怎么可能有像右边这个这般十全十美的人呢?”   “你看清楚。”林竹笋纤纤玉指轻点伞面最边缘的地方,捅出一个窟窿。   “哎呀!竹子!看你干的好事,我这把伞还想带回去呢,都被你弄破了!有话好好说,你动什么手啊!”林修竹有点生气了。   “破了也好,我叫你不长眼。”林竹笋把小白狗放地上,接过伞:“你好好看这里,上面写着什么?”   “……一个‘展’字,一个‘周’字,难道这两个字还有什么忌讳?”   “没忌讳,可这个酒葫芦有忌讳,这是酒仙瑞展仙君的法宝,再加上上面有个‘展’字,你说还有没有忌讳了?”    青竹幽梦(四) 最新更新:2012-07-25 19:30:54 林修竹想了片刻道:“我懂了,你的意思是说这个伞上画的是瑞展仙君与他的男·宠呗?可画都画了,我也买了,你捅破它干什么啊?”   林竹笋被他的一番话给气无奈了,点着他额头道:“说你愚笨最近怎么越说越蠢了?瑞展仙君是天宫上排得上名位的神仙,太上老君向他求草药的时候都得低声下气,况且他有出了名的‘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主儿,被别人总会有些闲言风语的,谁受得了?谁愿意听?”   “可他这种行为也未免太自私了吧?他是什么事儿都没有了,他怀里的那个少年呢?”   “心甘情愿当他男·宠的又有几个是有傲骨的?想必旁人的话那人都不会在意了!反正这事也跟你没关系,你把伞丢掉不就好了吗!”      林修竹犹如被人当众掌嘴一般难受,他的身份对于林竹笋还说不也相当于男·宠的地位一样吗?高兴了哄两句,不开心就是骂,虽然林竹笋没骂过他,可林竹笋再怎么开心也从来没对他说过一句好话啊,林修竹承认最初愿意跟着林竹笋是因为他的容貌,可都这么多日子了,他什么样的人林竹笋还不知道吗?他是真心实意对林竹笋好的!……他抿了抿唇,把伞收起来丢街旁,道:“我知道了。”   林竹笋对于他突如其来的妥协颇为意外,瞥他一眼,道:“怎么突然这么好说话了?方才还和我剑拔弩张的是谁?你这小主意我还是知道的,说吧,你想偷偷背着我做什么?”   “这伞不是你让我丢的么,我丢了,你又何必这般说我。”   “……”林竹笋意外的被他呛得一句话也说不出口,若是平常林修竹早就四两拨千斤的用那张伶牙俐齿给反驳回来了,这好好的怎么突然转性了?难不成……林竹笋看着伞面。“你喜欢那个瑞展仙君?”   林修竹叹口气:“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我连见一面都没有见过,怎么可能喜欢呢?你莫再胡言乱语,我没事,你也不用担心。”   ……怎么可能没事……林竹笋担心的看着他,怎么瞧怎么不对劲,可偏偏当事人什么话都不告诉自己。林竹笋想来想去,生出一股子委屈之意来:自己明明是告诉他好话,他一介凡人少接触天宫这些歪歪道道儿,他凭什么对自己这个态度?“呵,不告诉我也好,省的我操心。”   林修竹顿时心软了,问:“你会为我的事情操心?”   “……自然,你是我的人。”   “不骗我?”   “我骗你作甚?”   林修竹低头偷偷勾了唇角,挽着林竹笋的衣袖道:“好了。你闹什么别扭啊,咱们继续逛吧,以后说不准什么时候还能过来呢。”   到底是谁在闹别扭呀!林竹笋面色不善的看着他,视线又转到那相交的手臂,紧紧夹住,道:“嗯。”   街不算长,二十来个店铺,三十多个地摊儿,虽然没了吆喝声,各个小贩的脸都僵硬的好似所有人欠他家二百多吊钱,可还算的上是热闹非凡。   林修竹每走一步林竹笋都紧紧跟在后头,他背靠着林竹笋,心里意外的平静与安宁。他也是在方才那个刹那突然明白自己竟然爱林竹笋如此之深,连他一丁点的嘲弄都会挂念在心上迟迟放不下,他仰脖子,额头恰好触在林竹笋的下颚处,他低头吻了林修竹的嘴唇,问:“累了?”   “不累。”他笑着说,伸出手臂搂住林竹笋的脖子,加深了这个吻。   林竹笋对于他突如其来的热情倒是受用得很,眉眼里藏着住不住的柔情。林修竹抚摸着他的脸颊,一边凝视一边思量:怎地从前没发现他对自己竟是如此用心呢?   “竹子,你能不能告诉我……在你心目中,我是什么地位?”   “什么什么地位?确切点。”林竹笋把头搭在林修竹的肩膀上,嘴也凑到他耳后敏·感处浅缓的吻着。   “痒,你别闹……”林修竹轻拍他脑袋一下,正色道:“就是在你心中,我是你的仆人还是爱人?”   “仆人是什么?爱人又是什么?”   林修竹倒是没料到林竹笋竟然连这个都不知道,斟酌片刻回答:“仆人就是我是仆,你是主,我对你唯命是从,而爱人就比较复杂了,大多数时候双方是比较平等的,妻子偶尔也可以反驳丈夫的话。”   “那你在我心中应该是仆人了,我不允许你反驳我的任何话。”   林修竹鼓起勇气,继续道:“但……主仆关系中是没有多少感情在的,你能给我我想要的东西我就认你为主,你若是不能给了我就找别人,而在夫妻中,你穷我跟你过一辈子,你富我也帮着你享福,一辈子不离不弃!”   语罢,林修竹在心中低吟: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那你应该是我的爱人……嗯,你这辈子都是我的,只能跟着我,要是你去找别人,小心我拆了你的家,让你祖祖辈辈都经历磨难直到断子绝孙。”林竹笋一字一顿,可见他这番直白的话有多少可行性。   林修竹听完他的话,一半是感动一半是叹息。   这个古怪的神仙总有法子让自己无法感动得起来,不过,这也算是因祸得福,让自己这颗心放下,不会再胡思乱想了。   “那你爱我吗?”   “为什么我要爱你?”   “因为你我是夫妻了呀。”   “是夫妻就必须要爱对方吗?那你爱我吗?”   “爱。我爱你。”   林竹笋皱眉:“可是我不爱你,看来你还是当我的仆人好了,我是神仙,你这一辈子想要的东西我都能给你。”   “你!”林修竹被他气得直跺脚,喊:“那好,我林修竹对天发誓,今后再喜欢你、自己犯贱半夜去你的床,就让我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好端端的你怎么又疯癫了?”林竹笋抱胸,道:“走吧。还没逛完呢。”   林修竹深呼吸,道:“恩。” 青竹幽梦(五) 最新更新:2012-08-11 18:25:50 走了几步,林竹笋觉得臂膀空空的,怀里没了那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凡人,没了那你侬我侬的甜言蜜语,好像一下子失去很多东西一样……他回头,问:“你离我那么远做什么?不怕了?”   林修竹气呼呼的回答:“不怕了,我一点也不怕了,你先走吧。”   林竹笋白他一眼:又闹上了。他想着一会林修竹就会莫名其妙的又讨好自己,便弯腰抱起小白狗,头也不会的向前走。   快到街头时,林修竹发现林竹笋停下脚步,他便也跟着停留,片刻后,从那边走来两个人,右边人身着黑金双夹长坡汉袍风度翩翩,腰际倒挂酒葫芦,而左边的人怯懦的耸着肩,是不是撞到前面那些恐怖的人,虽明知对方以不是活人,无法听之自己的话语却仍然不停的道歉——一切与那张伞面的人一般。   林竹笋低语:“怎么是他们俩来了?绿英在做什么?”   他们二人越走越近,林修竹惊呼出声:“竹子,你快看!这不是伞面上的人吗?”   林竹笋点点头,看向瑞展仙君的眼神里充满了挑衅,伸出手臂把林修竹拉到自己身后。   街上的人皆是青面獠牙之人,唯独这四人容颜略有红润之色,很快,那位瑞展仙君便发现了林竹笋这二人的不寻常,他快步走过来,问:“您可是御灵先君?”   “难为您还记得。”   瑞展仙君一脸惊喜:“没想到转世之后我第一个遇见的同僚竟然是您,上次相遇还是四百年前的蟠桃会吧?”   林竹笋歪头,笑:“非也。我被凡人关押在苍山已有六百年,我这缺了两百岁的光阴何处去了?”   “瞧我这记性,竟忘记算自己转世之年了,多有得罪,还望见谅。”   “不怪你。对了,我听闻你下放到人间,究竟是怎么回事?”   “说来话长……”瑞展仙君仰头灌了口酒,细细道来:“当年我去九華殿看见一株仙草,配我新酿的酒恰到好处便采了,谁知道那竟然是有慧根的仙子真身,而我失手把那仙草坠落人间后久久不得安心,便向大帝恳求到人间去寻求仙草,接下来的事情相比你也都知道了。”   林竹笋冷哼:“你的无心之举竟害的旁人姓名,活该你这么多年不能回天宫……那,仙草你找到了吗?”   “自然。”瑞展仙君侧过身,看着他身后的人道:“他姓周,亲近之人都称他为周家二弟,他便是当年那株仙草。”   “哦。”林竹笋回答,正打算带着林修竹离开,瑞展仙君身旁那株仙草(周家二弟)突然发问:“展先生,他是谁?”   “从前认识的人,很多年没见了,让我有些感慨。”   不知道林修竹是怎么想的,竟然按原路跑回去,林竹笋唤他也不应,只得眼睁睁看着他跑过去,不一会又跑回来,手里还拿着那把伞。   ……果然是回去拿伞了……林竹笋扶额。   “瑞展仙君、瑞展仙君!”林修竹自来熟的叫唤,拉着周家二弟一起走到他面前,打开伞。“你们瞧,这是你们吗?”   展先生回答的很模糊:“是倒是,不过伞上的二人太过亲密了……我们并不是这样的关系。”   相比之下周家二弟却无故流泪,捂着脸蹲在地上。   林修竹走到林竹笋身边对他小声说:“你看,我猜的果然没错,那个瑞展仙君是个负心人。”   “他负不负心关你什么事,你平白无故管这档子闲事做什么?现在怎么办?我还想着找绿英带你我出去呢,你把这把伞给他们看了,他们还会放过咱俩?”   “凭什么瑞展仙君可以对不起周家二弟啊!神仙了不起吗?不过就是会点法术吗?你别想逃过干系,你也是个负心的!你们神仙里头没有个是好东西!”   林竹笋无辜极了:“这是他们的事情你骂我做什么?我有不是瑞展仙君。你这几日到底是怎么了?好端端的不是跟我生气就是惹我恼火,莫不是你有什么事情不告诉我?”   “有!但我就是不告诉你!”林修竹说完拉着还蹲在地上的周家二弟走了。   林竹笋气恼非常,转身就是不去追。   瑞展仙君看着他俩,特别无奈的问:“御灵先君,您不去追吗?”   “不去。”   “那我去了……对了,你身边那人是怎么回事,你们俩的事情也不关周二弟的事,那个凡人拉着他做什么?”   “……不用去追。”林竹笋颇为担心的看了眼林修竹离开的方向,又言:“你找到他后能不能……算了,你将他直接送到苍山吧。”   “谁?”展先生略有些迟疑。   “林修竹。”   “就是和你在一起的那个凡人?”   “嗯。”   “可以是可以,但是我要回天宫,苍山灵气太重又有结界,我不能直接回天宫。”   林竹笋不假思索的回答:“那没关系,你把那二人送到苍山后替你带周家二弟回天宫不久好了吗?”   “但是……”展先生吞吞吐吐:“你若是将周家二弟带天宫上,他岂不是再也不能下凡间了?我答应过他的,领他逛完天宫就回来,不能言而无信不是……况且他跟着我这些日子也挺好的,他要是回去一定会被做成丹药之类,我也实在舍不得,御灵真君,平日里你常栖管生灵万物,敢问一句我除了带他回天宫外还有方法?”   “那你是对那株草药动情了?”   展先生用食指抵了下鼻尖。   林竹笋无声的叹息,他发现自己最近认识的神仙通通喜欢上一些低劣的生灵,当然,其中也包括自己,明明林修竹只是一介凡人,天天给自己脸色看。“也不是不行,你可以去苍山旁的上清宫里找一位叫做成独千的人,我与他有一面之缘,他早就可以成仙却不知为何而无仙籍,你可以向他求一张能够让周家二弟永世在人间的符,这样你既可以回天宫他也不会被做成仙丹,岂不两全其美?”   展先生抖了下长袖,微微作了个揖:“多谢上仙的教诲。”   “不用谢,你仅记得带林修竹回苍山则可。”林竹笋叮嘱道。” 黄泉双行(一) 最新更新:2012-08-15 11:01:15 阴间的天总是灰蒙蒙的,间或拢成一簇簇,看着压抑而不安,周家二弟仰头,抬手虚合,缓缓一声叹息,听着平白苍老许多。那边,展先生坐在高位上,暗红的流苏毯子平整的铺着,上头刺着五彩绣,奢华的质样倒与展先生身上穿的简朴衣色格格不入。   听闻周家二弟的叹息,他放下酒葫芦,问:“你怎么了?好端端的谈什么气?”   “就是突然想家了……当时莫名离开,也不知娘会怎么样,这么多年我还从来没有回去过。”   展先生略思,立刻明白他的意思:“你是厌倦阴间,想回阳间?”   “倒也谈不上厌倦,就是我在阳间待惯了,在这里总是不适应。”周家二弟笑笑,脸色有点灰暗之色。   展先生虽然忘记了从前的记忆,但看见他这副样子心尖一疼!他捂着心口,半天说不出话来。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对他这般在意,可这双眼睛、这双时时常常将视线停驻在天宫美人身上的眼睛却看着他无法移开,最初看着只是普通的少年,现在越看越可爱,恨不得走到哪儿都要带到哪儿,生怕一个不注意他就没了。   他干咳一下,道:“那好,你既然不喜欢咱们也就不待这鬼地方了,又不是有什么非待在这里的理由,你说是不是?”他说着,伸手抚摸周家二弟软软的脸上,软嫩无比,触指丝滑,他诧异道:“怎么你的脸这么软?”   周家二弟脸红了:“好啦,别摸了,我小时候一直用热汤洗脸,皮肤自然软……”   “原是这般……”展先生喃喃道,不小心看见周家二弟厚重的衣物下白嫩的脖子,吞吞口水,松开了手。   二人僵持了片刻,周家二弟见展先生不语,他搜肠刮肚挤出一句:“那照你的意思咱们是可以回去咯?”   “这是自然。”展先生对周家二弟温柔一笑。   周家二弟的脸瞬间又红了,他本就非常喜欢展先生,虽然展先生没有了此生与他在一起的记忆,可展先生却对他依然如旧,让他一面心忧一面欢喜。忧的是深怕展先生忘记二人的种种你侬我侬,喜则因为哪怕没了记忆展先生仍爱他,得夫如此,妻复何求?   ……啊呸呸,谁是妻啊。   周家二弟看着展先生有开始喝酒,轻问:“你醉了吗?”   “没醉呀,怎么?”   醉了的人都说自己没醉!周家二弟左右四顾发现没人后悄悄也跑到了红毯上,双手挽住展先生的脖子,小声说那吴侬软语:“展先生,你说我把衣服都脱了,裸着身子让你抱在怀里可好?”说罢,展先生未作表示,他自己心都快跳飞了。   展先生放下酒葫芦,右手撑头但笑不语。   周家二弟见他未作表示,咬了咬牙硬是把自己外衣脱了。不行,他今天必须知道自己如今在展先生心中是个什么位置!   悉悉索索一会,周家二弟脱得只剩下一件衣服,他迟疑了好久都没勇气,抬头。   展先生被他湿漉漉的眼神弄得微怔:“继续。”   亵裤褪到了腿弯,周家二弟抬脚把它脱下,不经意张大了幅度,使得展先生正好看见周家二弟前面的嫩芽。   他呼吸一滞。   终于脱光了所有的衣服,周家二弟捂着脸钻进展先生怀中,展先生笑着松开衣带把周家二弟揽进来,肌肤相碰。有了展先生的衣服遮挡,周家二弟刚松口气,突然他屁股上覆盖一只温暖而干燥的手,手顺着缝隙一路顺畅的找到中心,先是细致的抚摸各个褶皱,蓦然把中指cha进去!   “啊!展先生……”   展先生低笑不止,说了句:“如你所愿。”后把周家二弟翻个身,头冲着自己方便他观察周家二弟的后xue。   因为展先生是坐着的,翻身之后周家二弟直接跪在地上,头与展先生跨部相接触,他想着反正两人也不是第一次做,做不做前戏并没有太大关系,瞬息之间谅解了展先生的急切,解开他的亵裤便把自己的脑袋塞进去,以一种刁钻的方式吮吸舔舐。   “慢点。”展先生的手伸进周家二弟的头发中,趁他不注意拔出木簪子,柔软但没有光泽的发丝散开,展先生摸摸,心中感叹:这么普通的人儿,自己方才是怎么徒生歹念呢?   这般一想,渐生无趣来,拿起衣服拍拍周家二弟。   周家二弟也发现展先生的淡漠,有些无措的跪着,嘴角还流着没擦干净的口水,思量好久才磕磕巴巴问一句:“展先生,我、我……我是不是做的不好?”   “和你无关,是我的问题。”展先生合上衣服,从暗花红毯上跳下来,撑着头又坐红木椅子上了。   周家二弟还有疑惑,但猛地发现自己衣不裹体后脸骤然红了,匆忙又把衣服套上去,心里有些黯然:明明失忆前失忆后他都是一样的温柔,可对于那些亲热的举动他却总是刻意挣脱开,难道失去记忆的展先生还会像自己生前一样放开自己吗?倘若真的是这样,那自己这般死皮赖脸跟着他又是为何呢?   本来以为死亡可以永远分开自己与他,可自己死后发现他的魂魄也回到上清镇,自己又粘上去,且今自己跟着他来到阴间找回记忆……这般想来,十足十是自己离不开他,处处难为着他。   展先生并没有发现周家二弟的失落,他启开酒塞,猛地灌下去一大口,从口一直辣到喉。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明明心里非常想要占有这个人,可真当到了那一刻自己却临阵脱逃,怎么感觉都不对。   周家二弟正在背对着展先生叹气,所以在展先生的视线里只能看到周家二弟的脖颈。他搔搔头,没话找话说:“那个,今晚是鬼门开的日子,会有鬼街,你去看看呀?”   “嗯。”周家二弟依旧没有回头。 黄泉双行(二) 最新更新:2012-10-03 13:45:34 迟钝如展先生也看出周家二弟的心思,他平生第一次觉得无措:“你不是想要回人间吗?……从鬼街穿过去就能回去了!”   周家二弟缓缓抬头,又“嗯。”了一声。   展先生见周家二弟依旧没有任何反应,想起这前世因果,问:“你要是还想逛逛,我带你去天宫好不好?”   周家二弟还想着近日展先生对他的冷淡,勉强提起精神问:“天宫里有什么?为何人人都想去看?”   “那里有很多好玩的东西,像是遍地的琪花瑶草、常年笼雾彩云的宫殿、奔腾飞驰的灵马、百年才结果的仙树……”展先生见周家二弟总算搭话,无意识的噼里啪啦说一堆,只希望能够引面前人的注意。   “这么多哪,那我得多久才能看完?”   “你若是喜欢天宫,永生永世也看不完!”   周家二弟想想,摇头:“算了,我还是不去了,我习惯在人间了,到了天宫哪里都是神仙,我不习惯。”   “……有什么不习惯的?”   “我原来就只是凡人,现在又成了孤魂野鬼。”   “哦,原来你是怕其他神仙欺负你啊。”展先生笑了,又道:“别怕,有我呢,不过你要是真的这么喜欢人间,我带你逛完天宫再回来呗,也用不了多久的。”   【别怕,有我呢】   周家二弟的心骤然柔软,他低头,浅浅勾唇,回忆起第一次看见展先生的时候,他所说的那句庇护【“各位可看清楚了!我也喝下这茶水,但中毒死了吗?你们今后若再胡说,小心我把你们都关进衙门!”】   他回头,朝着展先生点点头,道:“好吧。”   鬼门虽是一年一开,但鬼街每七天一次,都是选阴气渗人之处,展先生从前在天宫也只是听旁人偶然提起而已,自己倒是从来都没见过,趁周家二弟怔然之时,多方打听才得知确切的路线。   周家二弟并不是很喜欢逛鬼街,若不是因为展先生那句触碰他心底柔软的一句话他才不会随意走动,他从小就怕这类鬼怪精魂之类,什么十八层地狱、油煎活人的光是听听就让人毛骨悚然。   鬼街在朔方城城外,和奈何桥仅有一步之隔,周家二弟戚戚然的看着目无表情踏过奈何桥的人们,心戚戚然的道:“展先生,是不是总有一日我也会被鬼官勾魂,失魂的喝下能让自己忘记所有的孟婆汤?”   展先生脑海里出现周家二弟上一世那株散发着莹白光芒的仙草模样,道:“不会,你永远都不会。”……因为你根本就不是人,你没有灵魂。后面的话,展先生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   周家二弟单纯的以为自己之所以永远不用喝孟婆汤是因为展先生的原因,略带感激的看他一眼,小声嘀咕:“这一生我遇到你是上天最大的恩赐了,我才不想忘记……”   “嗯?你说什么?”展先生侧头看他。   “没事。”周家二弟挽着展先生的胳膊,状似不经意的问:“哪儿是鬼街的入口?”   展先生很喜欢周家二弟这种亲近的举动,抽出胳膊搂住周家二弟的腰,道:“那个方向,再走几步就到了,闭眼。”   “嗯。”闭上了眼睛,周家二弟所有的注意力都在脚上和腰间。展先生那只手只是虚放,可热度却不断地透过布料传递过来,谈不上炙热但令人难以忽略,恰到好处的撩·拨周家二弟的心,让它激动、让它快速跳动。   不知不觉间,周家二弟的脸红了,他伸手抓了几下恰好拽住展先生的衣袖。   展先生回眸对他温和的笑,问:“有事?”   “啊……不,没、没事。”周家二弟突觉有些恍惚,松开了手,脸有些发红。自己也不知道为何鬼迷了心窍。   那边刚松开,这头展先生便又拉住周家二弟的手,折腾几番,十指相扣。   边走展先生边说:“还是我拉着你比较安全,毕竟你是魂魄,若是被纳河桥上的灯给勾过去了,我还不一定能让你完好无损的从桥上下来。”   “哦。”   远远地,周家二弟就看见鬼街上常年挂着的青灯,但街里空荡诡异,只见物品端端正正的摆在那里。   周家二弟突然有种不妙的感觉,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   周家二弟踟蹰道:“鬼街里……怎么什么都没有啊?”   展先生抬头望,捂住了周家二弟的眼,蓦然,周家二弟的眼睛酸痛无比!   “啊!疼……”周家二弟喊了声,似受了多大的委屈。   展先生手上一僵,突然有些后悔方才的举动,连忙收了法力,待他缓和良久后才道:“你先别揉眼睛,马上就好。”   周家二弟僵硬着脖子,道:“知道了。”   片刻后,那种酸疼的感觉终于消失,展先生在周家二弟的脸上落下一吻,道:“睁开吧,现在看见了吗?”   周家二弟看着鬼街,脸上露出新奇的表情:视线比方才清晰不说,本来空无一物的街道从远至近,层层叠叠递增,除了几个面色苍白的,剩下的全都是些缺胳膊少腿的,周家二弟看到这,有点犯恶心。   比起鬼街那些人,鬼街上各个小铺里木头板摆的东西更吸引人注意力,有卖面部狰狞的面具,也有描着大片红色的油纸伞与扇。   周家二弟刚想快跑几步就被展先生拽回来,他点了点周家二弟的鼻头,一脸宠溺的说:“别乱跑,跟在我后头,有什么想买的和我说。”   周家二弟蓦然有些感动,眼眶湿红:哪怕展先生没了从前的种种记忆,还是如此在意自己。   “行!”周家二弟一脸欢快的点头,那股子欢喜劲儿传染的展先生也不禁勾起了笑。   鬼街看着拥挤繁杂,其实走进去才发现这街空旷的很,每个人离得都很远,而且街上的人不说话、行动迟缓,只要不注意完全就是些样貌丑陋的装饰品。 黄泉双行(三) 最新更新:2012-10-04 17:49:00 才逛了没多久,周家二弟就腻了。店铺看着东西多,其实就那么几样,就算有差别也只是一幅比一幅恐怖罢了。周家二弟第五次被那血淋淋的扇画吓到后,叹口气,回头颇为无奈的看眼展先生,却发现展先生提着酒葫芦怔怔的看着远方。他个子矮,在铺子旁边看不到什么,想走到展先生旁边却不小心碰到街上游走的行尸,他吓一大跳,眼睁睁看着它的眼珠子掉出来,忙不迭的道歉。   好不容易走到他旁边,一道清脆的声音传来,在静寂的鬼街分外明显:“竹子,你快看!这不是伞面上的人吗?”   伞面上的人?周家二弟疑惑的冲那个方向看,意外的看见两个与鬼街行尸格格不入的两个人,他们均穿白衣,颇为高挑的那人样貌昳丽,眉目如画,一举一动都惹那白衣翩动,似舞般。周家二弟莫名有些不舒服,那个人太过显眼了。他抬头,竟然看见展先生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那个高挑的人!他有些紧张,想拉着展先生离开,可展先生理也没理他,快步向前走,问:“您可是御灵先君?”   那个美丽的人挑眉,口中的话句句带刺:“难为您还记得。”   但展先生似没有听出来对方不欢迎自己般,一脸惊喜:“没想到转世之后我第一个遇见的同僚竟然是您,上次相遇还是四百年前的蟠桃会吧?”   “非也。我被凡人关押在苍山已有六百年,我这缺了两百岁的光阴何处去了”   “瞧我这记性,竟忘记算自己转世之年了,多有得罪,还望见谅。”   “不怪你。对了,我听闻你下放到人间,究竟是怎么回事?”   “说来话长……当年我去九華殿看见一株仙草,配我新酿的酒恰到好处便采了,谁知道那竟然是有慧根的仙子真身,而我失手把那仙草坠落人间后久久不得安心,便向大帝恳求到人间去寻求仙草,接下来的事情相比你也都知道了。”   那人冷哼:“你的无心之举竟害的旁人姓名,活该你这么多年不能回天宫……那,仙草你找到了吗?”   听到这儿,周家二弟已经迷茫了,他们说的话他丝毫不知也丝毫不懂,他傻傻的站在那,看着展先生眉飞色舞的脸,看他张张合合的嘴,莫名心酸。他不是展先生,不是那个会大中午推门进来吃饭的凡人、不是那个每日最开心的时刻就是逗他的凡人、不是那个明明不会喝酒偏偏每天都离不开酒的凡人——与其和自己这个魂魄在一起,他更喜欢面前的人。   他们,都那么显眼。   周家二弟的眼睛似被蒙了雾,雾里,他看着展先生回头,虽然是对着他笑,眼神却紧紧看着面前的人,道:“他姓周,亲近之人都称他为周家二弟,他便是当年那株仙草。”   他们,是在说我吗?   周家二弟张张嘴,轻声问,声音小的忽略不计,像是怕吓到什么人:“展先生,他是谁?”   没人理他。   “展先生,他是谁?”周家二弟努力维持着面部的抽搐。   然而,展先生的回语是那么的轻飘:“从前认识的人,很多年没见了,让我有些感慨。”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刹那间,周家二弟的心里异常悲伤:自己与展先生,似乎离得太远了,远到他连一个正当的可以宣泄嫉妒的渠道都没有。   周家二弟蹲在地上,慢慢的呼吸,眼泪顺着鼻尖落在地上,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这么伤心,也不明白自己到底在做什么,只想蹲在这里,让所有人也看不见。   一只手,一只戴着白玉镯子,一只戴着白玉镯子满手冻疮的手拉起了他,周家二弟抬头,原来是那位与白衣人同往之人,他拉着自己冲背后的二人喊:“有!但我就是不告诉你!”   有?有什么?周家二弟勉强止住哽咽,问:“去哪?你是谁?”   “林修竹。”林修竹一口气冲出鬼街,又站回了奈何桥旁。   周家二弟回头,鬼街浓雾弥漫,已然看不见展先生的影子了,他的心似被刀狠狠豁了一道伤口,皱眉,他问:“你拉我作甚?”   林修竹没有理他,搔搔头,前后看了看,问:“你知道怎么走出鬼街吗?竹子明明说穿过这条街就能走出去的……”   “展先生也是这么说的,但是……我和他来的方向就这这里。”周家二弟指指地上,又指鬼街的方向:“然后我们往那头走。”   林修竹一拍手:“哎呦,我明白了,一定是他俩又什么独特的法器,能够走出去的!”   “可……展先生没有给我什么独特的。”   林修竹一脸坦诚:“竹子那个抠死门的也没给我。”   “也就是说……”周家二弟恍然明白,睁大了双眼。   “没错。”林修竹点头。“咱俩迷路了,走不出去了。”   周家二弟不自觉的加了埋怨的语气:“那你拉我做什么?现在可好,你我都走不出去了!”   林修竹翻了个白眼,颇为不爽的看着他:“我拉你走是为你好,难道你还想继续跟着那个负心的瑞展仙君旁边?”   “瑞展仙君?……是展先生吧?”   林修竹摆摆手:“你说是谁就是谁。”   周家二弟思量片刻,叹气,寻了块较为平缓的石头坐下,道:“多谢……你也坐下吧。”   “还好,我不累。”林修竹绕着鬼街门口走几圈,到底还是坐在另一头的石头上,问:“你跟那个展先生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什么?”周家二弟突然转头,脸霎时白了。   “哎、哎,你别怕,那个……你看见跟我来的那个人来吧?嗯……我俩也是那种关系,我就是想问问,看看是不是所有的神仙都这样。”林修竹吞吞吐吐,总算是把话都说完了。   周家二弟听他的话倒是安心许多,他想了想,道:“倒也不是。我最初认识展先生的时候他还是凡人,他救过我,而后我们的关系就一步一步成这样了,只是、只是展先生忘记了从前的事,弄得我……哈,我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而已。”说着说着,周家二弟的眼泪又顺着脸往下落。   林修竹万万没有想到问句话都能把人给问哭,一时间既心慌又别扭。“喂,你别哭啊!……我靠,你还是不是男人啊!为这点事都能哭!”   周家二弟捂着脸,哽咽道:“我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明明并不是很悲伤!”   “我去!不难受你哭个屁啊!……那是什么!”林修竹喊了声,引得周家二弟抬头看他指的方向——   就在他们二人的身后,奈何桥颜色艳丽夺目,泛着血黄光的忘川河洋洋洒洒漫过来,无数张脸铺天盖地!   周家二弟突然想起展先生那句【还是我拉着你比较安全,毕竟你是魂魄,若是被纳河桥上的灯给勾过去了,我还不一定能让你完好无损的从桥上下来。】   完了。   林修竹狠狠拍了周家二弟的肩膀,拉着他就要跑,却发现自己死活也拽不动他,喊道:“跑啊!你傻啦?”   周家二弟倒是很平静,虽然他的眼泪还是止不住,看起来怪渗得慌的。他苦笑:“不是我不想跑,而是根本就跑不了,连动也不能动了。”   林修竹就算再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也猜出来肯定跟周家二弟有关了,他没有抛下周家二弟独自一人逃跑而是继续坚持不懈的拉他。   周家二弟有些于心不忍,道:“你别拉我了。”   “那怎么成?你是被我拽到这里的!要不是我你也不会遇到这样的怪事!”   周家二弟叹口气,回身看忘川河的方向,意外的发现河水和最初看到的无差别,可桥上的古花灯太明亮了,明亮到刺眼……   林修竹忽然发现河水退回去了,他刚想一口气把人拉回来可没料到周家二弟竟然一步一步的踩在河水上冲奈何桥走去了!   “喂!你给我清醒清醒!那桥那么高你怎么上去啊!!”林修竹刚喊完,周家二弟一跃就从河水上跳到了桥上。   ——O——   一阵颠簸后,林修竹总算是把自己也弄到桥上,可周家二弟竟然要从桥那头的石头后面跳下去了!   动作能不能不那么快啊!林修竹欲哭无泪,卷起下摆就往那边跑,边跑边看见人喝了孟婆手里的汤,眼神空荡往坑里走。   “你给我停下来!”林修竹有些怒了,拔出手腕上的白玉镯子就冲他脑袋丢去!   镯子圆润的划过一道弧线,正中周家二弟的脑袋,他晃了晃,掉坑里去了。   O——O   惹、祸、了。   …………………………………………………………………………………………   匆忙跟在后头的展先生找了一圈总算是找到人了,可一看林修竹怔然的看着轮回道他就暗觉不妙,落在他旁边,思量片刻后问:“他人呢?”   林修竹呆呆的抬头:“谁?”   “周二弟。”   林修竹指了指轮回道。“坑里呢。” 更多资源尽在里世界ACG https://lishijieacg.cc/ 备用:https://lishijie.co 永久地址:https://lishijie.co (国产浏览器可能会被拦截导致无法打开网站,请更换谷歌浏览器或者微软必应来访问。) 小黄油,galgame游戏,Cos福利,鲤番动画…… 每天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