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一 “你放了我,我还是要杀你!”冰冷狠绝的声音萦绕在耳。 戚少商猛然睁开眼,原来是梦一场。周围草动虫鸣,静谧中透着一丝寂寞。戚少商摇头苦笑:怎么又想起了过往,想起了他。自从那一战之后,顾惜朝带走了晚晴就再没了音讯,如同他从未在江湖上出现过一般,再不曾被任何人提起。而自己留在了六扇门,甘心做一名捕快,辜负了红泪的一片痴心。红泪是个聪明的女人,所以她明白他的决定。也许不久之后,赫连家就会入主一位新夫人。 戚少商抓起一旁歪倒的酒坛,里面滴酒不剩,随手丢在一边,暗叹追命那小子不在,独自喝酒好生无趣,竟睡着了。这酒也不够烈,比不上炮打灯,他不禁又想起了杜鹃醉鱼,想起了旗亭酒肆,还有大漠黄沙里那个青色身影。戚少商自问,自己心心念念,始终不忘的究竟是当时的那种味道,那个感觉,还是,那种情境……那个人…… 追命回来了。不用出去便能听到他开心地和众人大声地打着招呼,看来这次的事情很顺利,一会又要来讨酒喝了。果不其然,追命向师傅复命之后兴冲冲地奔了过来,嚷着:“戚大哥,走,喝酒去!” “戚大哥,我这次在外面见到一个人。” 戚少商举杯的手不由一顿,再送到嘴边。 “戚大哥,你难道不好奇吗?”追命鼓着脸问。 “你如果想说自然会告诉我。” “唉,你和二师兄一样闷。好,告诉你,我见到的人是,顾惜朝。” 戚少商望着眼前的院门,这是惜晴小居,那个人就在里面。戚少商突然开始犹豫,没了底气。之前听追命说起,中了邪般不顾一切地赶到这里,现却在院外迟疑不定,哪里还有半点九现神龙的气势。 院中,那个人正在自斟自饮。青衣卷发,岁月仿佛并未在他身上停留。许是喝得急了,竟带出阵阵干咳。戚少商心下一紧,当年老八那两枪伤及他心肺,不知这几年他是如何过来的。反复念着自己只是来看看他的状况,并无其他。只听院中人扬声道:“大当家,既然来了就请进来吧。” 戚少商一震,复又宽慰,他既能感到自己的存在,必是身体已无大碍,想来那一身惊世武功也未荒废。 进到院中,顾惜朝已拿出另一只杯子放在对面,道:“大当家,请坐。” 戚少商仔细打量眼前人,发觉岁月并非未留痕迹,只是改变的不是外在。面容依旧,内里却脱胎换骨般不见了那股狠辣,这种改变使如今的顾惜朝透着淡定安宁,全无当年的锋芒毕露。那个声称不杀死自己不罢休的人仿佛真的只存在于梦中了。 “听闻大当家放弃了连云寨,做起了六扇门的总捕,除暴安良,锄强扶弱,想必定是快意恩仇,壮志得酬。” 戚少商慢慢喝着酒,并不答话。 “这里很好,以前从未想过归隐山野,眼下却觉得这是最幸福的日子,我和晚晴住在这里,每天和她说说话,喝喝酒,看着太阳升起又落下,一住就是三年。三年了,她的坟前开满了花,连当初这株枯死的紫藤都舍不得她日晒雨淋,发芽开花了。还有那满山的杜鹃,她是爱花之人,一定不会寂寞。” 戚少商这才注意到他们正坐在紫藤花架下,盛放的紫色花串看不出曾经枯死的迹象,茂密地连成一片,将院角的墓地也遮蔽其下。 对面的人还在说着什么,戚少商只听不答。那些曾经的血海深仇始终横在两人之间,纵使自己无法痛下杀手,又如何能像初见之时,把酒言欢,彻夜长谈。何况如今自己心情烦乱,说不清道不明,索性什么都不说的好。 “大当家可是嫌我这无用之人,不屑与在下说话么。” 他停下喝酒的动作,心底直觉否定了这说法,抬头看着对面的人,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一丝声音。事到如今,连称呼都不知该如何定了,又能说些什么。 顾惜朝自嘲地一笑:“是了,如今在下好比行尸走肉,能活着已是不易,本不该与他人来往,惹人生厌。若大当家无事请自便,在下不奉陪了。”说着站起身来,摇摇晃晃地向小屋踱去。 蓦地一个趔趄就要跌倒,耳边响起一声惊呼“惜朝!”身子被揽住了。顾惜朝心中暗嘲:真是大不如前了,只喝这些酒便醉了么,想那时千杯不醉……眼前一黑,不省人事。 戚少商牢牢圈住怀里的人,刚刚还在顾虑如何称呼,眼下脱口而出,竟是如此熨帖,犹如日日夜夜绕在嘴边一般。人有时就是如此,只须迈出了第一步,接下来的便顺其自然了。 “惜朝!惜朝!”见怀中人已进入黑甜乡,不禁想到那时的他,和自己在旗亭酒肆彻夜畅饮也不见丝毫醉意。手上微微透来凉意,细抚竟是青衣已被露水浸湿。再看他脸上,酡红一片,触手滚烫,正在发热。方明白他定是又在晚晴墓前坐了一夜,受了凉,感了风寒。 将人半扶半抱进到屋内,褪下外衣安置在床上,扯了棉被盖好,又去厨下熬碗姜汤喂了。坐在床边望着那人消瘦的脸,心底一叹:惜朝啊惜朝,你这样如何能让人放心…… 二 半夜,灼热烧了上来,顾惜朝无意识地说着胡话。戚少商寸步不敢离开,端茶倒水,极尽小心。到得第二天早上,汗发出来热便退了。戚少商站起身,看着那人脸色无异,气息平稳,终于放下心来。想起这次出来没有和他人交待,既然惜朝没事,也该回去了。见熟睡的人并没有转醒迹象,戚少商提笔留书一封,嘱他好生照顾身体,悄悄关门离去。 回到六扇门,不意外地被追命堵在大厅里,嘟囔着:“戚大哥,你一声不响地跑哪里去了?把我一个人扔在那里,哪有银子付酒帐……” 戚少商一笑,“日后定将这顿补上。” 立时见追命垮掉的小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一言为定,不能赖哦!” 戚少商伸手安抚地拍拍追命肩膀,转身要走,又问道:“那你是如何结的帐?” 追命晃着头,得意地说:“凭我追三爷的名号,赊顿酒这种小事算得了什么!” “还不是我去接他回来。”一道声音传来,抬头见冷血抱剑站在楼梯上。 追命顿时哀叹道:“小冷,你又拆我的台……” 戚少商又一笑,抬脚上楼,留下两个冤家捉对厮杀。看着追命那张灿烂的笑脸,他总是想到另一个人,想若那人也能无所顾忌地开怀大笑该是怎样的情景。 但是,他没有太多时间来怀念此番相遇,再次被诸葛神侯派离,出京办案。 好容易等到结案,得闲之时已是半月之后。 原本顾虑自己是否该来,顾虑他身体是否无碍,顾虑他是否不愿再见到自己,这所有的顾虑在踏进院子时烟消云散。夕阳下,那青衣人在紫藤花架下迎风而立,拈花而笑,被斜阳镀上浅浅一层金色,描出一个昏黄的光晕。风吹起宽大的外衫,更显得仙袂飘飘,似梦似幻。 一瞬间,戚少商有些恍惚,他好似又回到了三年前大漠风沙的塞外,回到了初见顾惜朝的那个黄昏。仅仅是半月之间,他…… 花架下,顾惜朝转过头,“大当家。”松开手,握在手中的紫色花瓣随风飘散。 戚少商看着,半月前那夜的记忆又浮上心头。他紧紧抓住自己的手,不停地说着梦话。许是发热的缘故,他一直皱眉喊着人,先是娘,再是晚晴。自己握着他的手说着安抚的话,哄着拍着,终使得他平静下来,之后听到几不可闻的一声“少商……”,虽细如蚊音,却绝非听错,再看那人,已安稳睡去。 正兀自出神想着,眼前那人已嗤笑出声,“大当家可是累了?” 戚少商心里一叹,竟屡次被他见笑,束手束脚,半点精明厉害也无。 那人似乎乐见其窘境,笑意更浓,“大当家不必拘礼,倒显得生疏了。” 领至屋内,顾惜朝取来一坛未开封的酒,“大当家,我请你喝没有掺水的炮打灯。这些年都不曾尝过吧。” 戚少商惊疑不定,眼前所见皆不可置信。 那人好似读懂了他的不解,道:“大当家可是有所怀疑,不相信惜朝?有晚晴在看,我又怎会再去做那伤天害理之事。这三年来,我浑浑噩噩,整日只在追念晚晴。如今,我想通了,若我继续当那行尸走肉,怕是晚晴如此温婉之人也无法原谅。我的命是晚晴给的,我应替她好好活下去。” 说话间拿出两只大海碗,满上酒,递与戚少商,“大当家前来小居,惜朝不胜感激,先干为净!” 仰首喝干,又满第二碗,“大当家光明磊落,不计前嫌,胸襟之广非比常人,惜朝惭愧,自罚一碗!” 又喝干,举坛满第三碗,被戚少商止住,“过去的事了,无需再提。”起身找来一小盏,“你身上有伤,少喝为宜。” 那人一笑:“大当家莫忧心,惜朝的伤已无大碍,上次是不小心染了风寒,绝非醉倒。我一直惦记着和大当家再较量一番,喝酒,我是不会输的。”说话间,卷发在颊边一跳一跳,越发显得意气风发,志得意满。 戚少商自知说不过他,伸手扣住他脉门。顾惜朝一惊,随即放松下来,任他细细探查脉象。发觉确无大碍,戚少商遂放下心来,轻声问:“你的腿可全好了?” “未伤到筋骨,早愈合了,只是阴雨天会痛些。这些事就不提了罢,喝酒!” 举碗相碰,酒入穿喉,醇香浓郁。戚少商感到很久没有这么痛快了,就像是旗亭酒肆那一夜,千杯亦少。 酒过三巡,顾惜朝停下酒碗,侧首问:“大当家,你可还当我是知音?” 戚少商也止住,眼望窗外,沉声道:“千金易得,知音难觅。此生得一知音足矣。” 那人便笑了,就像是寒冬里跃出的一缕阳光,“大当家可还记得当时说过的话?” 戚少商收回目光,看着身旁的人,道:“你笑起来很好看。” 那人笑意更浓,嘴角微弯,带出一丝诱惑的弧线,唇上还残留着酒液,衬得红润饱满,让人不由得想亲近,去鉴别,去品尝是否如碗中的酒一般醇厚。 戚少商倾身俯就,温热的呼吸拂过脸颊。 三 戚少商倾身俯就,温热的呼吸拂过脸颊,唇上已触到暖意,屋内蓦地铮铮作响。他立时回神,直觉握紧手中的逆水寒,却不是它。 “是我的剑。”顾惜朝起身摘下墙上的利刃,“我原本的佩剑在那一战中折断,本想此生再无机会用剑,也不甚在意。谁想来到这荒郊野外却遇一奇人,说我与此剑有缘遂相赠。一直不曾出鞘,今日越匣而鸣,当真是遇到贵人了。” 戚少商接过,拔剑出鞘,寒光乍现,比之逆水寒毫不逊色。剑身通体薄如蝉翼,几近透明,隐隐泛着青色的光,是少有的神兵利器。 “此剑名‘惜影’,一因其薄韧透光,影迹极淡;二来此剑以快见长,被此剑斩杀的人死前皆看不到剑身,可说是无影无踪,故取此名。”顾惜朝笑道,“记得当日在连云寨,逆水寒剑越匣铮鸣,向大当家示警。如今换作此剑,我是否应当怀疑大当家前来的意图?” 那人一派气定神闲,好似方才什么也没发生过。眼中的促狭之意明明白白地映在脸上,温润如玉中添了一抹得意之色,更衬得风采流转,不可尽言。 戚少商心中一动,罢了罢了,事已至此,何不点明。开口道:“惜朝,你可愿随我回六扇门?” 那人依旧笑着,“带我回去治罪么?” “惜朝,你明白的,我只问你,可愿意?” 顾惜朝皱眉,随即笑开,“好,只要你赢过我。” 戚少商未料他如此,问道:“如何比法?” “我们交换佩剑,点到为止,只要你赢,我就跟你走。” 两人到院中拉开架势,顾惜朝扬声道:“大当家,你的剑法我清楚得很,不使出全力是赢不了我的。我可不会故意认输。” 戚少商握紧手中的惜影,“比过方见分晓。” 转眼两人战在一处。月光下,剑影纷飞,风动花摇,利刃相接,声声震耳。顾惜朝十二分地投入,如同力挑七大寨主一般,半点不退让。青衫翻飞,青锋舞动,好似一只青蝶,迷了人眼。 戚少商一个闪神被划破了外衫,刀光剑影中,顾惜朝笑道:“大当家小心刀剑无眼。”招招紧逼,迫得他不得不全力以对。 一记杀招袭来,戚少商直觉举剑格开,仿佛又见到了当日连云寨风沙中的神哭小斧,仿佛又见到了那个胜券在握,慢步踱来的青色身影。全身运力于剑上,暗呼不妙。逆水寒削铁如泥,少有与抗衡之物,那人猛然袭来,自己轻则手中剑毁,重则伤及胸腹,全身而退已是妄想。若如此能使惜朝随自己回去倒也罢了,只怕到时他认输赢不认人情。 转瞬剑气已到面前,戚少商垂眼准备接下这一击。狂风过处,风卷残云。料想的重创并未到来,只剑气削落了几缕发梢。 抬眼看向眼前人,面上亦是惊讶之色,动也不动。再低头看向两剑相接之处,逆水寒剑尚未触到惜影,从剑柄到剑身却道道裂纹,眨眼间片片碎裂。 见此情形,两人不由脱口而出,“好剑!” “听闻宝剑灵性,逆水寒定是不愿伤及主人才自毁。大当家,方才得罪了。” “切磋剑法莫不是倾尽全力,不必介怀。倒是这宝剑,当真万中无一,能抵得了逆水寒的剑气。” 顾惜朝扯了个古怪的笑容,道:“我毁了逆水寒剑,大当家不会怪我吧。” “逆水寒本就是李龄所赠,机缘所得,如今缘数尽了,也不可强求。” “纵使大当家不怪罪,惜朝犹是过意不去。既然剑因我而毁,现下便将惜影奉上,望大当家不要推辞。” “好,我收下便是。”戚少商收剑回鞘,想想又问,“如今这究竟是谁赢呢?” 四 “好,我收下便是。”戚少商收剑回鞘,想想又问,“如今这究竟是谁赢呢?” 顾惜朝蹲下身拾起一块碎片,悠悠一叹,“剑已毁,是我输了。想那时也是如此。这一生怕是永远赢不过你了。” 戚少商知他心有不甘,道:“你方才若使出神哭小斧……”话一出口顿觉后悔。 那人亦是一怔。 “对大当家怎能不择手段。神哭小斧,鬼神夜哭,如今的顾惜朝已不是当初的顾惜朝,再不会做这违心之事。大当家,你当知道,我,不会杀你。”迎着月光,顾惜朝面如冠玉,风华流溢。 惜朝,我又怎会不知,是以我从不曾忘记。 戚少商上前握住他的手,“惜朝,随我回六扇门。” “大当家莫不是忘了,我是朝廷重犯,是借由晚晴的命才得以苟活于世。众人任我苟延残喘也是见我得了疯病,如同行尸走肉。若知晓我已恢复,他人岂能容我!身负血海深仇,江湖岂能容我!连累了你戚大当家,老天岂能容我!纵我抛开一切甘心追随,又岂能若无其事进出六扇门!倒不如在此终老一生……” 听着那略微轻颤的声音,看着那微皱的眉宇间溢出的哀伤与落寞,戚少商心中大痛,拥住那抹单薄的青色,“惜朝,你信不过我么?” 怀中人放松地靠着,“大当家,你可想过留下?隐居山林,不问世事,任它天翻地覆也与你我无关。” 戚少商略一犹豫,迟疑地开口:“眼下,还不能。” 轻笑一声,伸手回抱,喃喃自语:“大当家心中永远是道义最重。若大当家能放下就不再是大当家,也不再是顾惜朝仰慕的大当家了……好,我现在就答应你。” 戚少商从未如此舒畅,天地万物都不及怀中之人。抱在怀中是如此安心,欣慰地收紧双臂,好似拥有了一切,只想牢牢圈住再不放手。 片刻,顾惜朝笑道:“此时怎可无酒,走,我们不醉不归!” 回到屋中,顾惜朝兴致很高,“我可不会故意装醉。” 戚少商见他展露笑脸,自是欣然应允。两人索性举坛相就,痛快畅饮。不觉间酒坛已见底,戚少商也已微醺,转头看向那抹青影,光洁的面颊上透着红晕,醉眼迷离,正盯着自己,嘴角一点微笑。 “大当家可信鬼神之说?” 戚少商点头,“定是有的。不提其它,单是你院中这海棠和紫藤已不寻常,早过了花期仍开得繁茂,应是取了这山中灵气。” “那是晚晴,她舍不得我孤单一人,便借由这树日日相伴。”起身靠了过来,在他耳边轻笑,“这荒野山林中,山精树魅是少不了的。大当家可曾想过,我或许也是其中之一……”张口含住了唇边的耳垂,轻轻咬着,唇舌有意无意摩挲着耳廓。 戚少商如遭雷击,被这太过挑逗的举动惊得没了动作。待得回过神来,身上点火之人已止住不动了。抬手将人拉下来才发觉他已睡熟,原来方才只是酒醉之后的胡话,不清醒的举动。说不清是安心还是失落,苦笑着扶他到床上,自己也和衣而卧,将人揽在怀里,拉过棉被盖住两人。 凝视着他消瘦的脸和眼下淡淡的阴影,戚少商兀自出神:惜朝,我后悔了,三年前我该留下你,照顾你,而不是任你自生自灭。你身负重伤又神智恍惚,如你这般惊才绝世之人,三年的浑浑噩噩定是比死了还要煎熬。抬手轻轻抚着那眉眼,惜朝,今后我再不留你一人。 顾惜朝随戚少商回到了六扇门。 众人惊得纷纷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当年将天下搅得天翻地覆随后消失得无影无踪毫无音讯的顾惜朝竟然神采依旧地站在六扇门大厅中! 当年与之血海深仇声称不杀他老天都不开眼的戚少商竟然任其完好无损地站在六扇门大厅中! 还是他亲自带回来的! 追命早就按捺不住,拉了戚少商到一边,“戚大哥,你怎么把他带回来了?” 身后传来诸葛神侯威严的声音,“少商,这是怎么回事?” “诸葛先生,顾惜朝亲自前来领罪。”青衣人迈前一步,双膝跪倒。 “起来吧,你的罪三年前已大赦,再不需六扇门制裁。” “诸葛先生。”戚少商上前,“顾惜朝已有悔悟之心,何不给其机会,改过自新。” 诸葛神侯略一沉思,“如此也好,少商,他就交给你了。追命,你带顾公子去收拾房间,安顿下来。” 追命应声而去,拉走了顾惜朝。 诸葛神侯转过来问道:“少商,你可考虑清楚了?” “既然无论如何也放不下,索性就拴在一处吧。是我要带他回来的,若他有失礼之处,少商愿一力承担。” 五 “小顾,小顾,我们喝酒去!”追命底气十足的呼声又响起,全六扇门的人都知道追三爷的心情很好。 忙里偷闲的众人正聚在一起喝润口茶。 李捕头咕咚咕咚灌下一大壶凉茶,爽朗大笑,“追三爷又找到能拼酒的人了,这黏人的功夫可比当初戚大侠来时还厉害。倒更像是黏着芙蓉那会了。” 众人都想起追命失忆时闹出的种种傻事,笑成一团。 “要说这顾公子真是有本事。”账房财叔吧嗒着水烟袋,“我这老家伙算不清的账,他看过一眼,算盘一打就缕顺了。” “可不是,上次和无情总捕对弈,竟然是平手。能和无情总捕打成平手的,那可不是一般人,连大统领都赞不绝口。” “戚大侠还亲口说过他武功深不可测,集众家之长啊。” “以前传说他心狠手辣,我看不见得,不然街坊邻里的那些三姑六婆,怎么一个个争着给他说媒,咱六扇门的门槛都要踏平了。” “那戚大侠还不烦死,趁早说清楚了,断了这群女人的念头岂不清静。” “谁说不是呢,准是想着顾公子脸皮薄,不好张扬。” 就在大家乐呵呵地谈着这位新来的无职无权的顾公子,正在兴头上之时,一道冷音传来:“追命呢?” 众人扭头,见是冷血抱剑从门外跨进来。 “冷四爷回来啦,追三爷拉着顾公子喝酒去了。” 只见冷血又冷了几分,蹙下眉,说:“李捕头,都什么时辰了,还不去巡街。” “啊,这就去。散了散了,弟兄们,走,走。”李捕头招呼着,众人也各忙各的去。 冷四爷身上冷得快要射出冰柱了,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酒楼里。 追命拉着顾惜朝不停地说话,不停地喝酒。 “我还以为人人闻之色变的青衣公子能有三头六臂,结果喝起酒来一喝就倒,没我半分酒量。” 话说两人第一次喝酒,追命一定要分个高下,说若无一人先醉倒绝不罢休。结果顾惜朝半坛酒下肚便不省人事。事后戚少商厉声斥责了追命一通,说他身体大不如前,不能拿酒当水喝。追命好说歹说,拼命保证绝不再犯,此事才算平息。 就是这一闹,六扇门上下全体了然这之中的意味,时常拿来打趣。当然这话都只对戚少商说,谁都怕顾惜朝翻脸,那小斧可是不长眼的。 顾惜朝不知追命为何特别黏他。虽被骂不准再找他拼酒,仍经常拉他来小酌。任性地喊着“小顾”,每次付账时眨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一脸无辜地哀求着:“小顾……”他闲来在书院当值拿的钱岂是天上掉来的。想是这样想,每次他还是付了,说不清为什么。然后追命便会开心地说,下次带你去喝更好的酒。 此时兀自开心的追命还不知道他回去将面临怎样的境遇。 六扇门的李伯正在哀叹:追三爷你快回来吧,不然这园中就秃了……冷四爷啊,你就别再砍了…… 追命终于回来了。 刚一进门,就被守在大厅的冷血拉回了房间。 “你又和他喝酒去了?” 青天白日莫名打了个寒战,“小顾肯陪我喝酒,又帮我付酒账,我介绍好酒给他,没什么不妥吧?” “你忘了他是什么人,就这么信任他?” “小冷,你心存偏见啊!这两个月你也见到了,他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么?说起来当初他也是被利用了,选错了路。可人都是会变的,如今小顾从新来过,你还揪着以前不放,你脑子不会动啊。” “追命,你太容易感情用事……” “停停停,小冷,你不叫我声三师兄也就算了,还要教训我,和二师兄一样烦。”追命掏掏耳朵。 “……好,我说不过你。但你记得以后想喝酒来找我。” “真的!小冷你最好了!”追命立时笑靥如花,“可是小顾一个人很闷的……” “有戚大哥陪他。”冷血真想打醒这个迟钝的人,他怎么就是不明白…… “对哦,我怎么没想到。呵呵,小冷,是你自己答应的,可不要反悔。来,我们击掌为誓。” 答应你的我何尝失信过…… 心里这么想着却仍是上前,啪啪啪,击出三声脆响。 六 这些天追命再没有“小顾小顾”地嚷着冲进来找他喝酒,戚少商又出去查案了。顾惜朝自己倒落得清闲。 一晚,夜已深他仍毫无睡意,便在桌前自弈。 正拈子思量着,突感胸口剧痛,不可抑制,有如万箭齐发,百爪挠心,搅得要翻出来般。好容易压下去,缓过一口气,门上响起嗒嗒两声,随后一声轻唤:“惜朝。” 是戚少商。 顾惜朝拉开门,“大当家深夜前来所为何事?” 戚少商一指手中酒坛,“今晚月色正浓,适合饮酒,可有兴致?”温和的口气让人不忍拒绝。 略垂首思量,嘴角微弯,“有何不可,自当奉陪。”举步欲前,手却被拉住,抬眼看那人满眼担忧,“外面夜凉风大,加件衣服吧。” “大当家若忧心惜朝的身子,不如就在屋内对饮如何?”笑意盈盈,一抹风情漾在眉间。 戚少商一手提稳酒坛,另一手将那青影揽入怀中,“惜朝,这些天来甚是挂念,时常想起那夜的旗亭酒肆。那时你说愿为我奏一曲以谢知音,此时此地,你可愿再奏一曲?” 怀中人轻笑,“如此我们还是到院中去吧,莫吵了大家。” 到得院中,顾惜朝道:“可惜眼下无琴亦无埙……” “无妨,我们折枝为剑,舞剑助兴。”戚少商飞身跃上半空,折下两枝。 “美景美酒,我们却要切磋武艺。” “以此助兴,岂不比空饮快活。” “难得大当家好兴致,只是我今日有些疲累,难以施展全力,大当家莫要见怪。” 说话间,剑气流转,虎啸龙吟。两人好似比试,又好似自舞,偶而梢尖打在一处,又立时分开。月光下,一青一白,双影上下翻飞。看似远离实相合,仿若临近却相隔。 一场下来,酣畅淋漓。戚少商灌下一大口酒,把酒坛递与顾惜朝。 “惜朝,你的剑法日益精进了。” “三年来未曾用过,已然生疏了。这些天每日勤练才算没有荒废。” “若那晚不是逆水寒断了,我怎能把你带回来,怕是你还让了我三分。” “大当家莫不是还在为此而埋怨?” 戚少商一笑,“我不过是感慨罢了,世上竟有如此奇异剑法,方才你舞的招式见所未见。” “这也非怪事,惜朝师从江湖奇人,本就以怪见长,学了不少奇异剑法。当日你也并未见过全部,况且后来是用你的剑法在打斗了。” “惜朝,我愧对知音二字,对你仍有许多不明了。” “日后自然与你知晓,来,喝酒。” 戚少商手托酒碗,低声道:“你看这月华,皎洁澄澈,虽明月圆缺易变,这光华始终清雅,怕是再无可与之争辉之物。” “不然。”顾惜朝道,“大当家可曾听过‘赤元珠’?我曾听师傅提过,此物乃稀世珍宝,似夜明珠又甚之,夜晚可照亮整座院落;白天却散发红光,有如日月交替,甚是罕见。” “诸葛先生也说过,有次皇上夜宴群臣,未见烛火厅内却亮如白昼,想来便是此物了。” “如此说来,皇宫大内的宝贝样样价值连城,若能盗出一二,足够你我吃穿不愁了。”戏谑一笑,开心得像个孩子。 戚少商见他高兴,正要开口,忽见他脸色大变,冷汗涔涔。心中大惊,忙将人揽在怀中,急声唤道:“惜朝!惜朝!” “不碍事,旧疾罢了。”那人扯一扯嘴角。 戚少商当即扶了他回屋,在床上躺下,自责不已,“是我不该硬拉你出去……我去请大夫。” 那人拦住他,“旧疾而已,不必在意,睡一觉就好了。” 戚少商坐在床边握住他的手,竟有些冰凉,又听到他的话,心如绞痛,“惜朝……” “大当家不必说了,前尘往事就让它过去吧。”反手握住他。 “睡吧。”伸手替他拉好被子。 “大当家也早些歇着。”口里说着,手上却牢牢抓着不放。 戚少商抬头看他,低垂着眼,头微微向里。知他心气甚高,不肯轻易求人,现下旧疾复发定是想让自己陪在身边,又不愿明说,如此举动已属不易。 心下了然,安抚地拍拍他的手,起身除下外衣,翻身上床,把人密密实实抱在怀里,“太痛要说出来,别忍着。” 那人点点头,安稳地窝在他怀里,久久没有声响,卷卷的头发蹭得他有些痒。 就在戚少商以为他睡了之时,他轻声开口:“我想回惜晴小居一趟,出来这么久了,我怕晚晴会孤单。” “好,我们这两天就动身。” 那人模糊地应了一声,呼吸逐渐变得绵长。 戚少商裹紧了棉被,掖好被角,也闭目睡去。 窗外,雨打黄花秋夜凉。要变天了。 七 惜晴小居近在眼前,两人进到院中,赫然见到晚晴坐在院中小桌旁。 顾惜朝开心地迎上去。 晚晴站起身来,浅笑盈盈,柔声道:“惜朝,我一直在等你。” “太好了,晚晴!你没有死!你回来了!” 戚少商看着自己被甩开的手,却发觉自己被生生定在原地,无法动弹,也发不出声音。 “晚晴,我们走吧,海角天涯,去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一起生活!” “惜朝,你肯放下么?” 顾惜朝低头不语,陷入沉思。 戚少商在一旁心急如焚,恨不能冲上去拉住那人不让他离开。无奈身不能动,口不能言,只能心中默念:惜朝,不要走!惜朝…… 对面那人看向这边,张口欲言。戚少商怕他说要离开,大喊一声:“惜朝!” 这一喊便醒了过来。 初升的太阳透过窗棂投下一片温暖。 戚少商看着怀中之人,紧紧抱住才觉得安心,才感到他依然在自己身边,才真正能驱走心中的寒意。 轻轻吻他额头,看他还在睡,便细细打量着。明亮的眼睛此时被遮盖着,只能看到弯翘的睫毛。挺直的鼻子,鼻翼随着呼吸微微地一张一合。皮肤光洁温润好似上等的玉器,戚少商伸手轻轻触碰,滑到嘴角,滑过微抿的嘴唇。 戚少商看着,不由托住他的脸,凑过去轻轻吻着,吮着,慢慢品尝着那柔软的感觉。 那人在睡梦中迷迷糊糊地回应着,直到呼吸不畅,发出一声抗议的轻哼,戚少商才恋恋不舍地放开他,起身穿衣,前去向诸葛神侯告假。 戚少商步入大厅便觉得奇怪,平时热闹得人声鼎沸,今日却冷冷清清。拉住一个捕快细问,才知昨晚发生凶案,人手全被抽去办案了。 戚少商暗想:怕是不能陪惜朝回去了。 出事的是京城一个大户人家,虽无官无职,生意倒做得十分红火,且家中主人乐善好施,常收留些无家可归的人,被人称作大善人。如今一夜间命归阎王殿,整座院落无人生还,任谁也想不出他怎会凭空招来这杀身之祸。 众人聚在议事厅商议着案情。 “所有死者身上并无伤口,而且脸上皆是惊恐之色。” “也就是所谓被吓死的?” “昨夜打更的更夫也说,他确实看到一个诡异飘忽的黑影,吓得跑回了家。” “莫非真是妖魔所为……” “人也可以。”戚少商道,“当年九幽老怪练就魔功,同样可以出入虚实之间,如入无人之境。” “难道是九幽老怪的传人?” “九幽已死,魔书魔药尽毁,所有弟子也悉数身亡……”话突然顿住。 戚少商见众人看向自己,道:“不会是他!昨晚他与我在一起,半步也未离开!”话一出口,便见大家个个神色怪异,追命更是笑得促狭。心知被误解了却并不点破。 无情轻咳一声,继续道:“我看此事是有人故弄玄虚,引我们上当。” “惜朝,昨晚发生凶案,我脱不开身,可我不放心你一人回去……” “莫非大当家看我作废人了么。顾惜朝再不济,自保的本事还是有的,不需大当家挂心。” “惜朝,你明知我不是这个意思!这次的案子诡异离奇,你就再多留几日,结案后我定陪你一同回去。” 那人眯一眯眼,“莫不是大当家在怀疑我?” “不错!”冷硬的声音插进来,“顾公子,你最好留在六扇门。”冷血面无表情地站在房门口。 顾惜朝听后看向戚少商,“连你也在怀疑我!” “没有!” 顾惜朝脸色变了变,又转向冷血,“盖棺定论之前,我不想落个莫须有的罪名。” “是非曲直终有分晓,若你身正行正,猜测能奈你何。” “小冷,原来你在这里,我找你好半天了。”追命的到来打破了僵持,“咦?戚大哥,小顾,你们都在啊。小冷,走!你是不是又来找小顾麻烦了!跟你说过多少次,小顾和以前不一样了,你就是不会动的死脑筋……”追命拉着冷血渐行渐远。 “追命跟你很合得来。” “他当我是朋友。呵,总算是还有人信我。” “惜朝,我没有拿你当嫌犯!” “我明白。” “为什么非要现在回去?” 他神情变为落寞,“大当家,我只是想回去看看晚晴,和她说说话……” 戚少商心中不忍,皱眉思量。 “不如我们即刻动身,明晚之前赶回来可好?” 八 两人留书一封,未带一物,赶往城外。 回到惜晴小居,顾惜朝整日都精神恍惚,不是坐在院中默默饮酒,就是扶着紫藤树发呆,始终不言不语。 戚少商想起那个梦,明知不可能会发生,心里却还是担忧,偶尔出声唤他,他也只是茫然地看一眼,并不答话。戚少商在一旁静静地陪着他,闲来无事将院中打理一番,除去杂草,翻新园土,再浇上水。 傍晚时分,顾惜朝仿若回魂般有了生气,他站在晚晴墓前唤道:“大当家。” 戚少商走过去,与他比肩而立。 “方才我告诉晚晴,我会好好活着,让她安心。”转头看他,“大当家,你可愿一直和我一起?” “惜朝,我自然是愿意的,只是当着晚晴姑娘的面……”后面的话未说出便被截住了,那人主动吻了过来。 戚少商搂住他的腰,紧扣在怀中。 斜阳晚照,秋风徐徐,墓旁长开的海棠花迎风摇动,散落片片花瓣。 一转眼又过半月,案情毫无进展。 这天,戚少商本约好顾惜朝晚间一叙,托他看下整理后的案子,是否能找出蛛丝马迹。傍晚却突然想起一事。 “惜朝,今晚侯府陈大人做寿,依理六扇门当前往道贺。” “哦?安庆侯?”那人放下书册,看向窗外。 “诸葛先生与陈大人同朝为官,总该走这一趟,我会早些回来。” 那人轻笑,“大当家莫要喝醉才好。” “追命呢?”诸葛神侯扫一眼众人,独少追命。 “师傅,追命他昨夜出去查案,刚回来片刻,正在屋里歇着。”无情答道。 “也罢,让他好生休息,不必去了。”一行人出门前往安庆侯府。 安庆侯府人声鼎沸,好不热闹。诸多官员纷纷前来贺寿,甚至还有陈大人结交的江湖友人。寿筵直接摆在了院中,挂起一串串大红灯笼,犹如过年般喜庆,灯火通明。 开席后,觥筹交错,人们纷纷献上贺辞,展示一番自己的文采。只有六扇门众人并不参与,只淡淡地与其他官员闲谈。 戚少商没由来地感到心神不宁,仿佛有个声音一直在耳边催促他赶快回去。寿筵进行一半,他向诸葛先生禀明意图,其他人亦无心再多留。诸葛先生遂以公务繁多为由,向安庆侯辞行,带众人回到六扇门。 谁知一进门看到的竟是一片狼藉,大厅内桌椅尽碎,无一完整事物,众捕快横七竖八,躺倒在地。这里显然经历了打斗。 “追命!”冷血一眼看到了倒在墙边的追命,冲过去查看他的伤势,奈何怎样呼唤都不见转醒。 戚少商亦想起同样被留下的顾惜朝,环视四周,没有。 立时赶往后院,各处找遍仍不见其踪影。当下心一沉:惜朝,莫不要出事才好…… 待回到大厅,受伤的捕快也已被叫醒,各自上着药,纷纷说着,出怪事了,什么也没看清就晕过去了。 无情看到戚少商,开口道:“师傅去看追命了。顾公子呢?” “惜朝他不见了!” 众人皆惊异不已。 冷血沉声道:“一定是他!” “不可能!”戚少商厉声打断,“绝不会是他!” “那这剑如何解释!”冷血啪地把惜影剑掷在地上,“这剑就落在追命身边,他若使剑,追命绝不是他的对手!” “平日里他与追命的交情甚好,怎会做这种事!” “那还有谁能毁了六扇门伤了追命!” “够了!”无情出声打断两个人的争执,“事情还没有弄清楚之前,我们怎能自乱阵脚。”见两人各自噤声,继续道,“说不定有人对六扇门耿耿于怀,抓住机会大闹一番,借机对我们不利。” “不错。”诸葛神侯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也许有人设了局要把我们困在其中,一切只待追命醒来便可大白。追命他已无大碍,正在昏睡。另外要赶快把顾公子找回来。大家都散了吧,明天再清理。” 冷血并没有回房,他一直守着追命,看他安静地睡着。 追命,是我疏忽了,我本就对他心存疑虑,却仍放你和他一起。你说他变了,和以前不同了,我却始终摸不透这个人,不管他多么友善,我仍无法安心。追命,你快醒来,告诉我,我究竟是对是错…… 第二天早上,追命终于醒来了。 看到冷血守在床边,如常地说了句:“小冷,我好饿啊。” 揉揉眼,坐起身伸个懒腰。 手伸到半空,突然脸色大变,急道:“小顾被抓走了!” 九 当晚众人走后,追命好梦正酣,忽被打斗声惊醒。跃身而出,见大厅内留守的众捕快皆昏迷倒地,两道人影在厅内上下翻飞。定睛细看,其中一人着黑衣,黑巾覆面看不真切,另一青影赫然正是顾惜朝。 他见状,口中喝道:“什么人!竟敢大闹六扇门!”飞身加入战局。 黑衣人一掌拍开顾惜朝,与追命战在一处。那青影如被风卷起的落叶,撞到墙壁,跌落在地。 追命欲格开他去看顾惜朝的情况,可是黑衣人不给他丝毫的机会,出手敏捷,招招逼近。追命见其行动甚快,招式诡异,忙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小心应对。黑衣人似乎无意与他周旋,速战速决,处处下狠招。 追命本就身体疲乏,几十招拆下来渐感吃力。被对方看准空门,一掌拍在胸口。顿觉体内气血翻涌,脑袋嗡嗡作响。 黑衣人见状又隔空打出一掌。掌风转瞬即到眼前,追命运功聚起全身之力,心道,不想我追三爷竟要冤死在这无名人之手了! 眼前忽然青光一闪,预料中的掌力重创并未全然袭来,却仍令他压不住气血,喷出一口。昏迷前看到身前悬空浮起一柄三尺青锋,将大半掌力挡出,悉数打在四周墙壁。 惜影剑…… 众人听后莫不惊奇,纷纷赞叹惜影剑的灵性。 冷血早已命人端来了吃食,追命开心地大吃起来,边吃边嘟囔:“小冷最好了,都是我爱吃的。” 戚少商问:“诸葛先生,朝中可曾有人找六扇门的麻烦?” 诸葛神侯捋着胡须,“自从宰相黄玄被依法惩办之后,朝中再无人打压六扇门。如今所有官员虽仍分为主战派与主和派,两派互不想让,却也不曾出现互相迫害的状况。若是要铲除我们,也不会只是前来大闹一场,网罗编造罪名是最快的方法。” “如此说来应不是针对我们。”无情摇着折扇,“若是针对顾公子……” “也不可能。”戚少商接道,“当年知他疯颠后所有人都放弃了报仇。” “若是知晓了他已清醒,有无可能再次前来寻仇?”冷血提出疑问。 “说不通。”无情道,“通常寻仇都会手刃仇人,可此人将他带走,显然是劫持。” “莫非和半月前的鬼魅凶案有关?” “那凶犯一次行凶便犯下多条人命,不留活口,如今却只是将人打伤,应不是同一人。”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之间究竟有没有关联?是什么关联?” 众人皆陷入一片沉默,深感事件越来越棘手,仿佛踏入了重重迷雾。 诸葛神侯语重心长地说:“少商,这段日子你全力找寻顾公子,若找到了他也就解开了谜底。” 戚少商略略点一点头,看着眼前的惜影剑,心乱如麻。手抚剑身:惜影啊惜影,你总算跟了他三年,你可知他现下到底在哪里? 恍惚间,戚少商再次见到了顾惜朝,见到他与晚晴在一起。 自己只能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无法出声,不能前行。 两人依然坐在桌旁,桌上有一面铜镜,看不清里面映出的景象。 “惜朝,你当明白的……” “……我在想,是否要继续留在这里。” “惜朝,你看外面的杜鹃花开得多好啊。” “杜鹃,杜鹃……晚晴,我终究是没能让你尝到杜鹃醉鱼。” 晚晴摇摇头,“我并没有觉得是憾事,至少你还记得。” 那人垂下眼,“晚晴,你说这里不是长久之地,为何我们还不离开?” “我在等你的决定,回去或是前行。” “我……” 戚少商心下大急,伸手前去拉他,却扑了个空。 发觉竟又是个梦。只不过是刚刚怀抱惜影剑,倚在床头打了个盹而已。 厅中一番忙碌,早上来换班的捕快被那一片狼藉惊呆,却也很快回神,帮忙收拾干净,换上新的物事。六扇门众人皆一夜未能安眠,正要坐下喝杯茶,小憩片刻,又有人上门投案。众人听完,犹如一个炸雷响在头顶,浑身如坠冰窟—— “安庆侯府昨夜惨遭灭门。” 十 来投案的是齐府一个小厮,正坐在椅中瑟瑟发抖。 “昨夜我家老爷去……去侯府贺寿,直到……直到今早,依然未归。夫人……夫人差小的前去……前去接老爷回来,谁知,谁知敲了半天……半天也不见有人应门。小的我觉得奇怪就……就绕到小偏门,那里连着厨房,平时都不锁……我就看到……看到,满地都是血……满院都是死人!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众人俱是一惊,昨晚离开时没有察觉任何异样,谁想一夜间竟发生如此变故,不止六扇门遭人破坏,安庆侯府更是被人血洗。 事不宜迟,急忙赶往安庆侯府,查看命案现场。逐一查证死者身份,俱是与陈大人走得近的人,不只是有朝中官员,还有陈大人结交的一些江湖朋友,想来他们是在其他人走后继续把酒言欢,不想惨遭毒手。 仵作组也赶来仔细验看了尸体,证实致命伤全是颈间被利器所伤,一招毙命。可是从伤口看不出是哪种利器所为。 “有一件事很古怪。”仵作组任头皱着眉说,“死者中还有一位道士,与其他人死状并不相同,他是耗尽气力而死,而且他使用的法器尽数毁坏。” “陈大人交际甚广,朋友众多,门下食客无数,这道士应是被侯爷请来作法的。” 追命凑过来,“耗尽气力而死?莫非这道士能驱鬼,在作法时法力不济,反被鬼害死了。” “不无可能。”冷血应着。 任头也接道:“能入得了陈大人眼的绝非一般的江湖骗术,此人定是法力高强。而且斗法竟斗得法器折断,身死当场,可见那鬼也伤得不轻啊。” 无情举扇打在追命头上,“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开玩笑!”又指指另外两个人,“你们两个也陪着他胡闹。” “我好奇嘛,这么大的宅子一夜间被血洗,凶犯光是砍人都会砍到手软吧。总该有一两个人能逃掉啊,可现在怎么看都像是一眨眼便全死了,我觉得只有鬼才能做到。”偷眼看大师兄脸色,忙扯个笑脸,“哎呀,我只是猜测嘛。” 戚少商听了追命所说,转向任头问:“死者有无中毒?” “并无中毒迹象。” “那就说不通了,若是死者被下毒,短时间内无法动弹,凶手才有机会做出瞬间杀人的样子。可没有中毒,这些人怎么丝毫没有抵抗或逃跑的动作?” 众人陷入沉思,猜测着种种可能。 “用麻药或是迷药也可使人失去知觉。” “有什么理由会让凶犯在迷到所有人之后,要把侍女家丁也杀掉呢?除非……” “除非是被人看见了他的真面目,杀人灭口。” “又或许,凶犯是出于某种目的,故意用灭门吸引我们的注意,从而忽略了他的真正意图。” “我看呐,准是又出了个杀人魔,以杀人为乐,死的人越多他越高兴。” 无情收起折扇,在手心一拍,“追命,冷血,你们两人在侯府附近走走,打听一下昨晚可有人看到什么异样。我回六扇门去查查陈大人的卷宗。戚兄……” “我固然是忧心惜朝的下落,可这两件事发生的如此巧合,之间必然有所联系,如能查出侯府命案的头绪,也就能解开缘由,找到惜朝。” “既然如此,我们一同走吧。” 兵分两路,无情和戚少商回到六扇门,刚进门就被告知诸葛神侯已下朝回来,找他们前去有要紧事相告。两人对望一眼,直觉事态非同一般,匆忙赶往楼上。 诸葛神侯面色凝重地坐在桌前,见两人进来,问道:“冷血和追命呢?” “他们还在凶案现场附近查看。” “那就先说与你们知晓,昨晚有人夜闯皇宫,就在我们去侯府赴宴之时。” “有人行刺皇上!”无情和戚少商一惊,这一晚发生的事情过于诡异与巧合了。 “不知是行刺还是偷盗,那人在宫门处惊动了巡视的侍卫,打死几人逃脱了。在场的侍卫讲,他们先是听到了撞击声,之后看到一个人影从墙上跌落,天色太暗,看不清脸。那人一扬手,几名侍卫当场毙命,他飞身翻出高墙,待追出时已不见了踪影。这是那人留下的暗器。” 诸葛神侯一指桌上,两人顺着看去,竟是几枚长圆形翠绿的叶子,映着光鲜亮欲滴。 “更离奇的是,这凶器从尸体脖颈中取出,竟无丝毫血迹。” “江湖中曾盛传一种奇功‘隔岸飞花’,杀人不沾血,手法之快令人咂舌。可像这般打入体内仍不留血迹的,却从未听闻。”戚少商道。 “或许不然。”无情咬破手指,滴落一粒血珠在叶片上,血珠瞬间消失无踪。“它不是不带血迹,而是把血吞了。”又拿来匕首欲划开叶脉,不料竟坚硬如铁。 诸葛神侯见状,连声道:“怪事,怪事!老夫行走江湖数十年,也从未见过此等怪事。” 戚少商拈起一片细看,喃喃自语:“好似在哪里见过……”抽出惜影欲削断,还未靠近,叶片悉数化为枯叶,碾压即碎。 “无情,你也看不出这是何种树叶么?” “说来惭愧,像是槐叶又像藤叶,但究竟是哪种,真的认不出。从形状来看,是平日见惯的样子,不是稀罕物。可这怪异之状绝非一般啊。” “槐叶……藤叶……槐树……紫藤……” 十一 冷血和追命回来了。 追命一进门就猛灌水,嚷着:“渴死我了!” 冷血照旧冷冷地坐在桌旁。 “查出什么没有?”无情问道。 “这安庆侯是个世袭的爵位,在朝中也不见得有多大权力,乐得当个闲职侯爷。说是前两天还听侯府家丁提到,安庆侯打算辞官引退,安心修道,不再过问世事。” “修道?”戚少商不解。 “安庆侯喜爱道法,常请道长前去讲道。”冷血说。 “周围的百姓都没发觉当晚有什么特别之处,倒是有个老乞丐,当晚睡在侯府对街的墙角。他说看着那满院子灯笼照的红光就不吉利,结果当晚就听见了鬼哭的声音,吓得他腿都软了爬不起来,只能窝在原地求神拜佛地保佑。刚才说起来,在我面前还直抖呢。”追命连珠炮般把问到的一股脑全倒了出来。 “你说他听到鬼哭?”戚少商一凛。 “是啊,说得声音直颤,不像是假的。” “有没有听到其它声音?” “我也问过了,像是惨叫啊,呼救啊,他说全都没有。当时十分可怕,只能听到鬼哭神嚎的声音在耳边绕啊绕的,让人打冷战。” 戚少商下意识地以手捂住胸口,感觉里面的心跳怦怦如打鼓般。鬼哭神嚎? ……鬼神夜哭,神哭小斧…… “戚大哥,戚大哥,你怎么了?” 听到追命的声音,才回过神来,“啊,没什么。” “还有人讲,曾听府里侍女无意间提起,看到过侯府陈大人和当朝左相王大人发生争执。” “会不会是意见不和,杀人灭口,铲除异己?” “眼下任何猜测都有可能是对的。这件事并不简单,昨晚皇宫也出了事。” 无情将事情以及方才发生的怪事说与两人听,冷血和追命也惊觉此事如六月天下霜般诡异蹊跷。 戚少商又一次来到了惜晴小居,这次是真真切切,而非梦中。 他慢慢步入院中,并不进屋,直接走到了紫藤花架下,细细看着上面翠绿的叶子。握住惜影剑的手不自觉得紧了紧,仿若下定决心般,倏地抽出削下一片叶子。轻风拂过,一切如常,紫色的花串轻摇着。 屋内落下了薄薄一层灰尘,昭示着主人有些时日不曾回来过了。取来水,仔细地把屋内摆设擦拭一遍。 他又在院中走了一圈,还是和上次来时一般,没有变动。海棠和紫藤依旧盛放,连带得山坡上那大片的杜鹃也不曾凋谢。 离开前,将晚晴的墓打扫干净,除去杂草。手扶着一旁的海棠树,思绪起伏,惜朝,惜朝……你居然毫无音讯……要我到哪里去寻你…… 越想越觉心中苦闷,无处宣泄。 “大当家。” 耳边传来一声模糊的轻唤,戚少商猛然回头,四下张望,却只有风吹叶动的碎响,阳光透过摇摆的枝叶,在地上洒下斑驳的光点。 转头又望着墓碑,心中默念,晚晴姑娘,你可知惜朝的下落,可愿告知一二…… 回应他的依旧是哗哗的树叶声,还有那纷纷飘落的海棠花瓣。 看看天色,该回去了。 戚少商穿过紫藤花架时止住了脚步,目光落在紫藤树根处,那里有个状似砍断的痕迹。你这枯死三年的紫藤树都可重新开花,我又怎能畏缩不前。惜朝,我定会解开这些谜题,找你回来…… 六扇门,众人聚在一起查着卷宗。 冷血从卷宗中抬起头,“若从凶手所使用的利器入手,我倒想起一个人。” 众人也都停下手中工作。 “论出手快,在京城就只有使剑的高手排得上名。” “啊,就是像你和戚大哥这样的。”追命抓住机会站起来活动筋骨,“不过,能比得过你们两个的,这京城还能再找出一个来么?” “有,左相王魁家的沈护卫。” “沈护卫?那个像黑炭一样的沈铁头!” “二十年前他是名动江湖的快剑手,本名叫沈刚,曾向师傅挑战,最终败在师傅手下。” “小冷,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那是因为他也去找沈刚比过剑。”诸葛神侯闲庭信步地走了进来。 “师傅。” “诸葛先生。” 众人皆起身相迎。 “啊,大家坐吧。”诸葛神侯也坐了下来,“沈刚名噪一时,找我比试也是为了切磋武艺。后来他却在本该有所成就之时,突然退出江湖。我当时并不知道他的去向,直到三年前,王魁被任命为左相,我登门拜访时碰到他,认出就是当年的沈刚。没想到他甘心投奔王魁门下,作了护卫。” “这么说起来,那个左相王魁也有问题,他刚与安庆侯爷发生争吵,后者就被灭门,也太过巧合了吧。” “安庆侯历来不参与政事。当年王魁任侍郎时,是主战派官员,主战派与主和派一直都想驳倒对方,让皇上听取己派意见。他曾想拉安庆侯加入阵营,遭到婉拒,事后也未再见其有什么动作。前一阵,他曾代表主和派争取侯爷的支持,依然没有得到响应。” “这个左相王魁最初不是主战派么,怎么又变成主和派了?” “他的确曾经是主战派的。当初皇上任命他为左相也是看准这一点,想让他与右相严坤之间互相牵制。后来他的儿子战死沙场,他便改为了主和派,这点令人匪夷所思啊。” “一定是他被人抓住了什么把柄,不得不做出这种决定!” “而这个人很有可能就是安庆侯。” 十二 “当务之急是要查明沈刚当晚的行踪,他是护卫之首,按理不会离开王魁身边。少商,你跟我去拜访王大人。无情,你们继续留下来查找。” 左相府,众人落座。 “诸葛神侯亲自登门造访,可是有什么需要老夫帮忙的地方?” “此次前来,是想听听王相对于安庆侯被杀一案的看法。”诸葛神侯缓缓说明来意。 “唉,朝廷又失去一员得力干将。话说这前一刻还与其把酒言欢,下一刻却死于奸人之手,命丧黄泉。真是令人痛心疾首啊。还望诸葛神侯尽早破案,还他一个公道。” “这是自然,六扇门绝不会放任凶犯逍遥法外。” “如此甚好,若将真凶绳之以法,他也会含笑九泉了。” “王大人,恕晚辈冒昧问一句,王大人可曾与安庆侯发生争执?” “那已经是家常便饭了,过去我们常常因为各执己见而争论得面红耳赤。我们意见极难一致,其实我们彼此十分敬重对方。”王相看了看二人,“你们是不是怀疑我对陈大人不利?” “王大人莫见怪,我们也是例行公事,望能从当晚到场的官员中问出些头绪。” “也难怪你们会误解,只是老夫已厌烦了政治,不参与了。说起来当年老夫由主战派转为主和派时,招来了众多非议。其实老夫也是由于痛失爱子才不愿再有战争,盼着能用温和的方式解决问题。老夫是不想再有人尝到失去亲人的痛苦。”说到往事,王魁颇有些凄然。 “王大人,可不可以请府上的沈护卫过来一叙。” “当然可以,来人呐,把沈刚叫来。” 一会功夫,见一剑眉鹰目,留有短须的壮汉走了进来,跪地行礼。起身后,向诸葛神侯一抱拳,“诸葛先生,多年未见,别来无恙啊。” “沈护卫,安庆侯府事发当晚,你在哪里?” “我一直护佑在相爷身边。” “从侯府回来之后呢?” “这个,我没有什么乐子,就好喝口酒,跟随相爷去侯府,是半点酒也不能沾的。回来之后馋得厉害,就买了几坛在院里喝了个痛快。后来喝醉了就在院里睡到大天亮。” “有人看见么?” “我说戚大侠,戚大总捕,你这是拿我当犯人问呢?” “哎,老沈,清者自清,说说又何妨。”左相说道。 “就我一人,没别人在场。总不能就这样把我当疑犯了吧。” “不是你做的,我们自然不会诬陷你。” “王大人,该问的都问过了,我们也该告辞了。” “如有需要老夫之处,老夫定当竭力。神侯请。” 出了左相府,坐上马车,诸葛神侯问:“少商,你怎么看?” “他不简单。一般人碰到六扇门查案,纵使毫无关系也会有些紧张。可这个沈刚,应对自如,神色平常,似乎一早就料到我们会来。” “不错,老夫也有同感。沈刚绝不是像他自己说的那样,当晚睡得人事不知。” “诸葛先生,我想多派几个人盯住他。” 神侯点头应允。 “天啊,我快烦死了。”追命靠着椅背,把手里的一本卷宗盖在脸上,“都查了两天了,什么也没找到。这些官员一个比一个清廉本分,哪有什么过结。” “戚兄,沈刚那边怎么样?”无情也放下卷宗。 “他今日到仁济药堂买了大批的草药,但似乎是左相府例行置备的。” “由护卫出面置备草药,这似乎……咳咳,咳咳咳。”无情猛烈地咳个不停。 冷血道:“大师兄,已过了三更天,你风寒未愈,去休息一下吧。不要太操劳了,这里有我们呢。” “是啊,大师兄,这点小事就交给我们吧。” “也好,睡醒了来接替你们。” “我去洗把脸。”戚少商也站起身出去了。 “小冷,小冷,小冷。” “你又想喝酒了?” “是,我想喝酒,而且很想。” “不行。师傅嘱咐过要看住你,眼下正是紧要关头,喝酒误事。” “那是别人,我追命是越喝酒越有精神。”追命得意洋洋地昂首看天,是以没有发现冷血冰冷表情下些微泛红的脸,“唉,罢了,这次先记账,案子结了之后,你要请我喝酒。” “好,到时随你。现下可以好好看卷宗了?” “嗯,小冷最好了。”追命听他答应,脸上扯了个大大的微笑。 冷血看着那笑,只觉如冬日里的太阳,晒得身上暖洋洋的。 戚少商疾步而入,急声道:“冷血,追命,我们走,左相府出事了!” 追命拉住一个捕快,吩咐说:“大师兄正病着,刚睡下,你们不要吵他。” 三人连同前来报信的捕快匆匆赶往左相府。 十三 三人站在一旁,听当晚负责留守的几个捕快呈报。 “我们按照戚总捕的吩咐,守在府外注意每个进出的人,还有这府里的情况,守了整个晚上没看到有可疑人。三更天刚过的时候,听府里隐隐的有鬼哭的声音,可马上就消失了。我们还以为听错了,赶紧冲进来看,就看到现在这个样子。” 戚少商眉头紧锁,又是鬼哭,为什么连着两次都会听到鬼哭声。 “那沈刚呢?” “他也死了,还被人划花了脸,不过看身形衣着应该是他。” 几个捕快说完退到一边,小声嘀咕:“上次听说有鬼哭我还不信,刚才真要被吓死了!” “可不是,阴森森的,几个胆也搁不住吓啊。” “是不是做了什么缺德事叫鬼缠上了。” “哎,你们说,那是不是被杀的怨魂在叫屈啊?” “我说你们几个,没事干是不是,实在闲得发慌帮忙把尸体搬走埋了。” “哎呀,追三爷,我们这不是被吓着了,随便说说壮壮胆嘛。” “就是就是,太吓人了,我们现在哪还敢碰尸体啊。” “走了走了。” “任头,能证实这就是沈刚么?” 任骨血摇头,“沈刚练剑几十年,虎口应该有很厚的茧,可此人只有薄薄一层。大统领说沈刚曾有深厚的造诣,可此人腹中虚玄,不是内力高深之人。所以,他不是沈刚。” “看来沈刚很有可能就是凶手。” “他如此大费周章的想让人以为他死了,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我们来个将计就计,暂不要张贴缉拿告示,好引蛇出洞。只要抓住沈刚,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又是一宗灭门血案啊。” “师傅,这次总算有头绪了,沈刚是重大疑犯。” “诸葛先生,朝中可有什么人对左相恨之入骨,非要灭他全家方可解恨。” “左相王魁为人耿直,在朝中颇受敬重,与同僚间的关系十分融洽,并没有结下什么仇恨。若说缺点也是此人太过直率,容易出口伤人,但绝非有意刺伤。” “他和右相关系如何?” “右相严坤处事圆滑,老谋深算,和左相可谓相辅相成,互相弥补,是皇上不可缺少的左膀右臂。” “这两人私下交情如何?” “似乎只是一般同僚,并不亲近。” “这左相王魁一死,严坤岂不是最占便宜,宰相大权从此落在他一个人手里。那还不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只可惜他有个不成器的儿子,再大的权力也无人继承啊。” “严相虽然政绩卓著,他的独子严茂却称得上京城一霸,经常带着人横行霸道,欺压百姓,劣迹斑斑,甚至还被请来咱们六扇门作过客。许是严夫人过世早,严相对这个唯一的儿子关爱备至,太过纵容,以致形成了目中无人的性子。皇上还曾责令其严加管教。” “那个严茂被人当街教训之后收敛了不少。当时他被打得哇哇乱叫,整条街的人都在看热闹,这种人就该好好揍他一顿。” “相比之下,王相的儿子可谓人中龙凤,武艺高强,精通战法,深得皇上器重。遗憾的是,与辽军对峙时被俘,年纪轻轻便以身殉国,大宋也失去了一员虎将。皇上特追封其为镇远侯,并亲自为其衣冠冢题字,上书‘护国平乱忠义英烈镇远侯王世昭之墓’。” 追命端起茶碗喝一口,“我请那个打了严茂的人喝过酒,他也叫王世昭,他……”说着手停在空中,瞪大了眼睛,“师傅,难道……” 诸葛神侯手捋胡须,“不错,正是王世昭打了严茂。不止打了,还上奏参了他一本。” “啊,师傅,我明白了。一定是严坤怀恨在心,自家儿子比不上人家,还被当街教训丢尽了脸。想出这口恶气,可是王世昭战死不能报复了,就把矛头指向了王相,灭其满门以泄私愤。” “师傅,我也认为沈刚是受人指使,并且有同伙协助,否则以他个人之力很难办到。” “嗯,沈刚应该就藏在京城,你们注意不要打草惊蛇。” 当晚,戚少商守在左相府暗处。无情已暗中命人在府中各处系上了铜铃,只要有人闯入就会碰响铜铃,纵使轻功再高也无法躲避。 戚少商怀抱惜影剑,想着这些天来发生的事。他不由得想起了神哭小斧,想起了千里追杀,想起了旗亭酒肆那一夜,还有那人意气风发,卷发迎风飞扬的自负神情。 惜朝啊惜朝,若你在此,定能理清这乱麻,看出缘由头绪…… 正兀自沉思,忽传来阵阵铜铃声,只见一黑影飞入院中。戚少商提剑跟上,那人亦拔剑相向。出手如电,直刺向戚少商面门。 十四 “沈刚,果然是你。” 戚少商挥剑格开,挽个剑花,挑其手腕。那人旋身闪过,攻向戚少商后心。戚少商伏低回身横斩。一来二往,拆了百招。 惜影剑不同其它,轻灵薄韧,映不出寒光,对手根本看不到其剑身。戚少商越发觉得此剑极为应手,好似与心相通运用自如。不出一刻便封死了沈刚的出路,挑飞了剑,上前欲将其制住。 沈刚却是有备而来,自怀中掏出烟火弹掷出,趁烟雾迷漫飞身而去。 戚少商冲出相府已不见其踪影,暗道,好在让追命留守府外,此时应已跟上探查沈刚的去向。 天明后,追命回到了六扇门。 “沈刚进了严相府,我等了很久都不见有人出来,他应该就藏在里面。” “他竟与严相有牵连,莫非真是严相指使沈刚行凶?” “师傅,我们应立刻带人前去搜查。” “还未证实严相与此事有关,若贸然前去,只怕搜不到人还会被反咬一口。” “那我们就放任不管了么?” 正说话间,一捕快跑进来,手拿一把飞刀,“大统领,这是刚刚有人扎在大门上的。” 诸葛神侯接过,见飞刀上缚有书信,取下展开来看。 “师傅,信上说什么?” “是沈刚,他供认自己犯下命案,约我们在城外五里废屋见。还说他若不出现,我们永远别想找到他。” “这个沈刚好大的口气!” “无情,少商,你们几人速速前往废屋,缉拿凶犯归案。” 几人赶至废屋,沈刚正立在屋前。向众人一拱手,“诸位,恭候多时了。” “沈刚,你还不束手就擒。” “几位总捕都到了,我还跑得了么,再说我也不想跑。抓我之前,我想给诸位引见位故人。”说着,回身推开了废屋的门。 屋子废弃已久,偶有路人在里面歇息,铺些干草。而此时那一地干草上躺着的,赫然正是顾惜朝! “惜朝!”戚少商心中一紧,“果然是你做的!你究竟想怎样!” 沈刚笑,“我如今是阶下囚,还能怎样。戚大总捕放心,他很好,只是昏迷而已。我把他还给你们也算是做件好事,但你们要想从我这里知道些什么,那是万万不能的。” “沈刚!是不是严相指使你杀人行凶?” “我总归是死罪难逃,说与不说又有什么差别。” “既如此,我们只能抓你回去细细审问了。” “哼,休想让我束手就擒!”沈刚冷笑一下,嘴角渗出一丝血迹。 “不好!他服毒了!”无情一惊,上前制住他的穴道。 “没用的,我早就服下了。我死了,你们什么也查不到,哈哈哈哈……咳,咳,不妨告诉你们,我的确是要杀王相的,可是没等我出手已经有人替我做了,还比我做得更彻底,哈哈哈哈……” 他眼中开始出现幻觉,映出昨晚的景象—— “事办得怎么样了?” “没有找到。我刚潜入屋中就碰到了戚少商。” “哦?你被他发现了?” “我与他打了一场,甩开他回来的,并没有人尾随。” “你太小看六扇门的人了,如今他们已经知道你在我府上了。” 他脸色一变,“是追命?”随即抱拳沉声道,“相爷放心,沈刚誓死不会出卖相爷,绝不牵涉到相爷身上!” “好,我会好好安置你家人的。另外,那个人你带去吧,他还有利用价值。” 沈刚眼中已是一片红光,意识消散前默念道,相爷,沈刚幸不辱命…… “他死了。”无情抬手合上沈刚的双眼。 “他也算是条汉子。”追命出声道。 戚少商早已冲进门去,扶起顾惜朝,急声唤着:“惜朝,惜朝!惜朝你醒醒!” 追命跟过去,“戚大哥,别喊了,小顾身子虚弱,你喊他也听不见。还是赶紧回六扇门吧。” 回到六扇门,诸葛神侯亲自前来诊治,说没有大碍,只是体虚得紧,需好生休养,待他自己醒来。 一日、两日、三日。 已然过了三日,仍不见顾惜朝有转醒迹象。戚少商除了与众人查案,留意严相举动外,便不眠不休得陪在顾惜朝床边。 “戚大哥,你歇一会吧。你再这样下去,只怕小顾醒了你就垮了,到时小顾还不杀了我!” “我哪里睡得着,只盼着他醒来,这心里才能踏实。” “小顾啊,你也看见了,我劝过的,他不听,你可不要怪我哦。” “追命,你去外面帮忙吧,有事再来找我。” 戚少商坐在床边看着那睡得安详的人,一颗心好似被人捏紧,攥得生疼,又似在那油锅中滚了几滚,上下翻腾,落不了地。 惜朝,惜朝,你要睡到何时才肯醒来…… 手抚上那光洁的脸,再到额头,眉毛,顺着鼻梁滑下来。 那人睫毛轻颤,眼睛动了动,随即张了开来。 戚少商一阵狂喜,迎上去抓住他的手,“惜朝!你终于醒了!” 眨眼间,风云突变。那人猛然坐起,拂袖挣开,快如闪电,翻手扣在戚少商脖颈间。 十五 戚少商未料到他如此动作,屏住呼吸看向他眼睛,只见里面瞬间闪过凌厉狠辣。 放缓声音道:“惜朝,是我。你怎么了?” 那人眼中阴晴不定,好似云遮雾绕,闪了几闪,忽而锐利有神,忽而明净清澈。 “大当家……”终是慢慢收回了手。 “惜朝。”戚少商叹口气,将人紧紧抱在怀里。 “我……回来了?” “嗯,你回来了!” 顾惜朝伸手回抱,死死抓住戚少商的衣衫。 戚少商能感到怀中人剧烈的起伏和擂鼓般的心跳。 “戚大哥,有新……啊!我什么也没看见!”只见追命站在门口,双手举在脸前,侧头看向一边,“我,我先走了。”说完夺门而去。 戚少商放开怀中人,“我去一下,你好好休息,我让人送吃的来。” 那人只嗯一声,面上依旧冷冷的。 替他盖好被,戚少商掩门出去了。 追命等在走廊转弯处踱来踱去,看见他出来,连声说:“戚大哥,你也真是,都不关门,不然我也不会闯进去了。” 戚少商面色凝重,不发一语。 “戚大哥,你不会是在生我的气吧?”追命垮下脸赔礼,“我不是故意的。” “我觉得惜朝这次回来和从前不一样了。方才那一瞬间,我感到有杀气。” 追命边走边说:“小顾竟然昏迷中也留着戒心,谁知道那帮混蛋王八蛋把他抓去做什么!要落在我手里,非好好整治他们不可!” “追命,你刚才要说的是什么?” “哦,二师兄来信说,查出当年王世昭战败是有人走漏了风声,所以全军覆没。” 说话间,两人已来到议事厅。诸葛神侯,无情,冷血都在。 “现在看来,也许与我们之前的猜测大相径庭。就好比以前的宰相黄玄和御史大夫金盛煌,表面看来水火不容,实则是做戏给人看。同样,左相与安庆侯之间的争吵也许只是权宜之计,两人的目的是瞒过众人,尤其是右相严坤。” “我们还可以假定严坤护子心切,对严茂被打之事始终耿耿于怀,于是便在王世昭的军中安插人手,伺机将其除去。事后偶然被王魁知道真相,便借故转投阵营搜集证据。也许除了泄露军机的罪证外还找到了其他的东西,为了不使人怀疑便暗中交给安庆侯保管。” “啊,那之前安庆侯突然提出要引退,一定是想将其公诸于众,不想被严坤察觉而惨死。王魁势单力薄,便想挣个鱼死网破,揭发严坤,可是大部分证据都在安庆侯那里。他本想借咱们六扇门之手找到证据搬倒严坤,最后还是被严坤抢先一步。” “也不尽然。严坤未必知道这两人的打算,如果知道,那么侯府灭门当夜应是两起血案了。我想他杀安庆侯的目的,应该是拉拢不成便铲除,不留后患。而他杀王魁的原因,是因为他一直不信任王魁,毕竟两人突然化敌为友,他心存顾虑,况且杀掉王魁等于除去了一块绊脚石,他就能独揽大权。” “王魁手上应留有一份同样的证据,不然沈刚也不会潜回书房去找。” “还有当夜擅闯皇宫的黑衣人,恐怕也是他派去探路的,意图行刺皇上。” “这么说,严坤他是想篡位?” “自古权欲熏心之人屡见不鲜,黄玄,傅宗书皆是如此。严坤位高权重,难免会生此心。” “皇上当初设立这左右二相,就是不想再看到谋反之事,谁知人心难测。只是眼下这些都还是猜测,要想清楚事情的真相,需要有证据。” “师傅,我马上派人去彻底搜查这两处。” “追命,追命,想什么呢?” “我想不通……我看过沈刚出手,和六扇门出事那天的黑衣人不同,那人不使剑。如果真的是沈刚,他为什么要抓走小顾呢?” 顾惜朝虽然醒了,精神却始终不济,每日昏睡,清醒时候少之又少。偏又看不出个所以然,戚少商只得敦促他进食吃药,不敢有疏忽。 如此又过三四日,一日傍晚,戚少商又来看他。进屋见那人只着里衣,外衫松松地披着,正倚在床头盯着窗外出神。 戚少商走过去坐在他身边,拉过棉被盖在他身上,轻声说:“身子还没好,又要着凉么。” 那人慢慢收回视线,定定地看着他,一言不发,脸上尽是迷茫之色。 戚少商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也看向窗外,“要入冬了,不知何时会下雪。” 那人依旧没有开口。 戚少商正兀自想着该说些什么,耳边传来一声低唤“少商……”,立时全身如遭雷击。这不是他第一次听到,几个月前初见之际,夜里顾惜朝病得糊涂时也曾这样叫他名字。不同的是,当时那声音里是眷恋和想念,现在是迟疑和不定。 “你在意我么?” 十六 戚少商点头。 “你在意的是我还是顾惜朝?” “惜朝,你说什么傻话。” 那人沉默,握紧了手,“如今的我什么都不是,什么都没有,你会在意我?” “谁说你什么都不是什么都没有!你的惊世之才,卓越武功,一动天下摇的气魄,是别人想都想不来的!那一招鬼神夜哭,连我都畏惧三分。”一口气说完心中的话,又想起什么,问道,“惜朝,你的小斧呢?” “……留在惜晴小居了。你说的那些纵使有又能怎样,我不是当初的顾惜朝了,如今的我……”越说神色越落寞。 戚少商抱住他,“惜朝,你是和从前不同了,你如今重归正途,正是我所想的。当初你搅的天下色变我尚且心存牵挂,现下我又怎会嫌弃你。” “罢了,你不会懂的……”贴上前,深深吻着。 戚少商心底叹一声,紧紧抱住,合身压上,抚慰那人的焦躁不安。 那人松散披着的外衫早已滑落,里衣也因方才的拉扯大大敞开,露出里面大片肌肤,触手生温,光洁如玉,柔润如丝。撑起身子,将那人无限风情一一收入眼底。手捧住他的脸,看着他眼中云雾缭绕,水波潋滟,轻声念道:“惜朝,我在意的就只是你啊。” 那云雾立时消散,水气转瞬蒸腾,那人推开他,嘲讽地,“我倒忘了,如此反而成全了你。戚大侠,你可以走了。” 戚少商如坠雾里,“惜朝……” “不要这样叫我!”那人猛然出掌拍向戚少商胸口。招式未至,血已流出嘴角,身子也软了。 “惜朝!”戚少商扑过去接住。 “你在意的,终究不是我……”继而昏了过去。 细细探过他的脉象,戚少商放下心来,却仍不解他为何心绪起伏如此剧烈。 惜朝…… 第二天早上,戚少商再次去时,顾惜朝无波无澜,好似什么也没有发生过。戚少商考虑许久,不知该如何开口,坐了一阵便起身走了。赶到大厅,众人都在,诸葛神侯正在桌前喝茶。 无情见戚少商过来,问道:“顾公子可还好?” 戚少商这才想起,没有问他被劫走后发生的事。 无情待要再问,外面响起高声唱喝:“圣旨到——”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已查明,杀害朝廷命官安庆侯、王左相的凶犯,即当年谋反余孽顾惜朝,命刑部速速将其收押治罪。六扇门知情不报,窝藏凶犯,特令全体撤职查办,听候发落。钦此。” “卫公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顾惜朝确实在六扇门,可他被奸人劫走刚刚救回,怎可能是杀人凶手?” “这个洒家就不清楚了,只知道是严相上书皇上,说是有人见到是顾惜朝用小斧杀害了两位大人,并且找到了凶器。说起来皇上已是格外开恩,没将你们收监治罪啊。” “撤职查办还不算治罪啊!” 此时,刑部差役架了顾惜朝出来,他面上冷冷的,似对此毫不在意。 “皇上还等着洒家回去复命呢,洒家先行一步,诸位保重” 戚少商追上去,“惜朝!” “哎,戚大总捕,你这是要抗旨么。” 戚少商立在原地,咬牙目送一群人远去。 “哼,这个严坤,狗急跳墙,反咬一口!我一定要让他好看!”追命气得青筋乱蹦。 “荒唐,真是荒唐,我们把那里翻遍都没有找到凶器。他严相身在家中,随便一指就来了个证人,当真是黑白颠倒,目无王法。这么拙劣的言辞,皇上竟信他!” 诸葛神侯负手而立,“大家少安毋躁,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你们没有察觉什么不对之处么?” “圣旨!我们没有接旨。” “不错,我们谁也没看到圣旨的内容,都是卫公公念出来的,圣旨也没有留下。你们想这是为什么?” “那圣旨是假的。” “好个严坤,竟敢假传圣旨。” “他要的是限制我们六扇门,卸了我们的职权便不能再继续查他。等皇上知道了此事,只怕他已万事具备了。” “冷血,无情,你们几个再去查探,安庆侯府和左相府一定藏有重要的证据。” 入夜,几人回到六扇门。 追命高喊着:“师傅,找到了!”坐下就灌了一大壶茶。 “难怪沈刚潜在王相府这么久一无所获,全都是从安庆侯府找到的,看不出安庆侯这么精通机关暗道,费了好一番功夫。” “这下看那个严坤还怎么得意!” 诸葛神侯翻看着,“严坤果然密谋造反,这些都是他私下联络的信函。待我明日进宫禀明皇上,朝堂之上,看他还有什么说辞。” “哎呀,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 “这段日子大家都太累了,早些休息去吧。少商啊,放心吧,顾公子不会有事的。” “对啊,戚大哥,明天接小顾回来,我们又能一起喝酒了。” 戚少商微微一笑,是啊,水落石出,明天就要到了。 发现写正剧是孕育恶搞的温床 相信大家对此次滴豆腐十分8满,(众:还不都是你不写!)偶来采访下当事人,问问情况。 某冬:咳咳,小7啊,你为啥放着这么块大豆腐不吃,让它跑了呢? 小7:谁说我不想吃了!我还没冲上去呢你就横插一刀,憋得我吐血啊。都是你搞的鬼!你说说从开始到现在,我是看得见吃不到,我容易么!你说,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某冬:这个,这个,还不是因为小顾他那个啥,所以还不能和你那个啥啥,剧情需要嘛~~~ 小7:你这个女人!我的剑呢? 某冬:你要剑做啥? 众:修理你呗,笨! 某冬:哎呀哎呀,某只包子暴走,太烫手,不好拿捏,丢进冰柜冷却下~~~ 再来问问小顾,你为啥做出如此大胆之举,主动上前色诱? 小g:我什么时候色诱了? 某冬:就在刚才啊。其实从一开始,好像一直有这个倾向~~~ 小g:都是你这个女人一手安排,那个明明是#¥%—*,太有损我滴形象了!…… 某冬:打住打住,剧情需要,不可泄露太多哦。此次不成,还有下次,一定坚持到底~~~ 小g:还有下次! 某冬:怎么,你有意见? 某人小声:米意见米意见,偶米意见~~~ 小g:好你个7包子,你就待在冰柜里不用出来了! 某冬:我说小g啊,你这就不对了,不能辜负大家的期望啊,来,听听大家滴呼声~~ 众:偶们都米意见~~~ 某冬:听到了吧,众望所归啊。 小g:你们这些人!我的小斧呢? 某冬:呵呵呵呵,早料到你来这一手,小斧在我这里~~~你就乖乖就范吧~~~~ 小g:||||||||||||||||||||| 好了,就是这样,大家敬请期待下次的来临吧~~~虽然偶也说8好素虾米时候~~~逃~~~ 某包子:放偶出去~~~ **********************EG结束,正文开始************************** 十七 当晚,戚少商又见到了顾惜朝,当然也见到了晚晴。 晚晴站在顾惜朝身边,问道:“惜朝,你便由得他这样……” 他负手而立,云淡风轻,“人生百年,弹指一挥间。得,无喜,失,无怨;如今所有纷繁皆与我无关。过去种种,处心积虑,倒不如现在来得潇洒自在。” “惜朝,回去吧……”她接下来又说了什么,可戚少商听不到,只看到她在说。 顾惜朝一直听着,两道浓眉蹙在一起。听完,眉头舒展,“我的确放不下。”他转向这边,戚少商清楚地听到,“大当家,我回来了。” 醒来,窗外已大亮,戚少商想着刚才的梦,惜朝,我这就接你回来。 外面传来急促的拍门声,“戚大哥,快起来,严坤死了!” 戚少商一跃而起,拉开门,追问:“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严坤死了。师傅早朝去揭发严坤,皇上下令缉拿,却发现他和严茂已死在家中。” “严府其他人呢?” “都好好的,刑部正在审问。还有,小顾不见了!” “什么!惜朝他不见了!” “刑部的人说昨晚毫无异样,今早再看时就没有了,牢门还是锁着的。” 戚少商只觉身遭雷击,天旋地转。 “现在刑部已接手了严坤的案子,六扇门的人都出去找小顾了。” “追命,你信我么?” “当然了。怎么了,戚大哥?” “我觉得这个人不是惜朝,也许很早以前就不是了。” “什么!他不是小顾!那他……他……” “不知道,我也理不出头绪。”戚少商叹气,靠在走廊柱子上,眼睛扫向院中,忽被一点灰色吸引,定睛细看竟是一只鹰。 “微风?”起初不敢确定,那鹰看向这边,他又唤一声:“微风!” 那鹰拍拍翅膀,落在他肩上。 “它是今早和师傅的故友清虚道长一起来的,说是有要事,让我们都过去。” 戚少商和追命到时,无情、冷血早已喝过一杯茶了。 清虚道长鹤发白须,仙人风骨,颇有几分远离世俗之意。他看看戚少商,又看向他手中的剑,说道:“此剑竟在这里。” “道长何出此言?” “惜影剑本是我驱魔镇邪的法器,三年前,我用它斩杀一妖物,并镇住了原身。现在剑在此,怕是那妖物伺机逃脱,再次作怪了。” “道长当年制住的是何妖物?” “紫藤花妖。”清虚道长站起身,“戚大侠可否把剑让贫道看上一看?” 戚少商双手奉上。 清虚自怀中取出一纸符,燃了撒于剑身,口中念念有词。念毕,用手中拂尘将其卷至半空。惜影剑定定地悬着,荧荧青光渐渐散开,投射到墙壁之上,慢慢变成一个轮廓,再形成影子,又愈加清晰。片刻之后,那墙上映出的正是顾惜朝。 微风啸了一声,光影一闪,瞬间归为平静,惜影剑又回到戚少商手中。 众人皆是震惊不已。 清虚缓缓说道:“几月前,我在山间游历时见到这只鹰,它一直尾随着我阵阵哀鸣。我料想他是极通人性的,定是其主人遇到难事,我便随它而来。如今看来,他必是方才那位顾公子的鹰了,替主人找救兵的。” “常说人有三魂七魄,那紫藤花妖便借食人魂魄提升妖力。顾公子的魂魄应是被其打散,但不知为何会有一魂附在了这剑上,随你而来。” 戚少商大震,“打散魂魄!他……” 清虚掐指捏算,“他还在世间,魂魄凝聚,被人守着。那花妖借了他的身形,犯下无数罪孽,这次定不能放过它!” “可有解救的方法?” “只要花妖脱离肉身,顾公子原神归位,便可复原。” “道长可知花妖去向?” “它原形未褪,未能修成人身,必会回到藤树那里。戚大侠是在哪里见到这紫藤花妖的?” “城郊北山的小屋。” 是了,如此所有的事都可串起来了。为何送自己惜影剑,为何能做出被劫走,为何所有的命案都找不到凶器,为何他会心性大变,为何能从刑部逃脱,一切都明朗了。 戚少商抚着惜影,心绪起伏,惜朝,原来你一直伴在我身边,我多次梦到的才是真正的你。 惜朝,这次我定会接你回来,你等我。 天空阴沉,云遮日蔽,乌云压顶,透不过气。 一行人沿着山路,赶往山腰的院落。 小屋遥遥在望,远看一片紫色雾气围绕,甚是惊心。待还要上前,清虚道长止住了大家,“慢!这山已被妖气所覆,我们若再向前,会当场毙命。以我之力也无法保全大家。” “那我们该怎么做?” “没想到花妖靠积攒厉气已到此等程度。唯今之计,只有戚大侠携惜影剑与其一战,化去妖力,我方可将其降伏。” “道长,我要如何化去其妖力?” 清虚自袍袖中取出一桃木符令,交到戚少商手中,“这桃木上有降妖法咒,你将它按在顾公子身上,以内力催动,法咒便会迫使花妖脱离,再以惜影刺其胸口即可。” 戚少商握在手心,点点头。 “还有,切记不可伤害顾公子的肉身,一旦肉身被伤,纵使原神归位,也会因重伤而回天乏术。” “戚大哥,小心啊。” 戚少商在众人担忧中疾步奔向小屋。 十八 他在院外便立住不前,因他看见了那个人。 紫藤花已繁茂妖异地盖满了整座院落,甚至漫出了院墙。那人正站在院墙外,负手等待他前来。紫得异样的花串衬得青衣人浑身透着诡秘之气。 “你终于来了。” 戚少商拔剑,一跃而起,翻手架在那人肩上。青衣人面上毫无波澜,眉头都不皱一下,仿若一切尽在意料之中。并不看那三尺青锋,只望向举剑之人,赌定他不会挥剑。 “戚大侠可拿稳了,要是不小心伤了这身体,顾惜朝就死定了。”微微一笑,“不错,惜影是驱魔避邪的宝物,你只要把它钉在我心窝处我便会灰飞烟灭,这是最快的方法。可是顾惜朝也会为我陪葬!戚大侠舍不得吧。” “事已至此,我岂能容你再做恶!”戚少商左手出掌入风,将桃木令拍在那人胸口。 不料那人毫无变化,冷哼一声,抬手拂袖,格开戚少商,手腕一挽,将桃木令拿在手中。 戚少商暗叫不好,此时他全身麻痹,没了知觉,动弹不得。 “哦,原来是清虚那个老家伙,可惜他太低估我了。”手握紧,再松开,桃木令化作碎粒飘散了。 青衣人悠然地踱到紫藤花架下,伸手摘下一朵,放在唇边轻轻含着,笑得邪魅,“我是妖,杀你易如反掌,你马上就会死。等你死了,我再去解决外面那些人,你们一个也跑不了。”他看向戚少商,“不过,在你死之前,我可以解开你的疑虑,让你明白地上路。说吧,你有什么想知道?” “你为什么要假扮顾惜朝?” “是他倒霉要住在这里。三年前,我本来被清虚用惜影制住,不日就要魂飞魄散。谁知他到了这里,还无意间替我拔掉了惜影。那些被顾惜朝杀死的人怨气冲天,正好让我利用那些厉气慢慢修炼。三年来,我就看他一个人进进出出,自言自语,便知晓了他所有的事,倒也把他学了个十成十,可以说我就是他。戚大侠,我可有学得不像之处?” “三年时间还不够我修成人形,所以我就想借顾惜朝的身体到处活动,去杀人以积攒更多的魂魄和厉气。可是还有个晚晴阻碍我!她利用这海棠的精魂护着顾惜朝,助他清醒,我无法下手。正巧你那时来寻他,他刚刚恢复,见了你心绪大乱,我便利用那段时间下手杀他。谁知我刚出手,晚晴便把他的魂魄救走了。” 戚少商听了嘲讽道:“你竟然能放过晚晴,真是笑话!” “放过她?如果我能除掉她早就动手了。晚晴太过清透,又借了海棠灵性,我无可奈何。可我终是得到了能自由活动的身体,她就不能再阻碍我了。谁知我还未开始杀人,你便来了。” “你那时为何没杀我?” “因为我想尝尝当人的滋味。那时我想利用你毁掉惜影,有它在此会驱散聚拢的厉气。我便提出与你易剑比试,用逆水寒砍断它,不想逆水寒护主心切竟然自毁。于是我将其转赠于你,只要带出这里,也妨碍不了我积攒厉气。” “那些灭门血案都是你犯下的!” 乌云越发密集,隐隐响着闷雷。 “是我,我安安分分当了两个月的人,厌烦了,便继续我的计划。在六扇门我无法放开手脚,索性作个被劫走的假象,你们也就不会怀疑是我。待我炼成实体,即使被你们找到了也不能奈我何。人都是我杀的,严相父子也是我杀的。” “你杀人一向灭其满门,为何偏放过了严府?” 那人神色一黯,随即轻笑,“你知道的够多了,可以安心上路了。黄泉路上可要走好。”手一挥,藤条狰狞地漫卷而来,将戚少商缠入其中。 天空忽地一个炸雷,闪电瞬间如同一条火龙,撕裂了天地。那人在电光中笑得张狂,下一刻却突然脸色大变,紧捂胸口跪倒在地。藤枝全部松了捆缚,甩开戚少商。 戚少商落地一滚,抬眼望去,惜影剑高悬在空中,引雷电改了方向,劈在藤架上。那原先缭绕的紫雾消散了。 “戚大哥!”追命率先冲了过来,众人亦悉数赶到。 “清虚老道,我们又见面了。” “三年前你侥幸逃脱,到头来终是恶有恶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当真是天要亡我,不然你们能奈我何?严坤失信毁了赤元珠,令我无法修成灵体,否则我怎会受制于此!” 他看向戚少商,“你不是问我为什么放过了严府么。没了赤元珠,我杀再多的人不过白费力气罢了。我原是要杀你的,可惜我下不了手。你在意的始终是顾惜朝,我当日问你也是异想天开。我没有惊世的才能,也没有卓越的武功,那些都是顾惜朝的,我有的只是心机城府和无数人命。今日的下场也是咎由自取。” “清虚老道,天要亡我,我无话可说,你动手吧。” 身后的藤树因方才的雷击燃起大火,清虚口中念诀,青衣人身上腾起一团紫雾,飘进了火光中。拂尘一挥,空中压下个大大的八卦阵,金光罩住整个花架。 戚少商见那一片金光中慢慢现出一个紫影,眉清目秀,面色平和,对着自己微笑,“还有一句话,在六扇门时是我最开心的日子,纵使是偷来的,我还是很高兴。” 转瞬间消失了。 十九 金光散去,天也放晴了。 顾惜朝静静躺在院中,没有丝毫生气。戚少商扶起他,问清虚:“道长,惜朝现在哪里?” 清虚轻叩海棠树干,“晚晴姑娘,请现身相见。” 红光闪过,晚晴站在树旁。 “戚大侠,惜朝他没事。”说着,手中呈显一神龛,里面一团青光,接过清虚递来的惜影,一抚剑身,引出一点青绿,与那龛里的光融在一处。双手捧着,靠近他身体,在胸口处没入。又取出一玉瓶,喂其喝下琼浆。 “戚大侠,我本是司掌海棠的花奴,与他有段夙愿。如今恩怨已了,劫数已过,我也要回去了。惜朝他被花妖秽气损了身体,极为虚弱,又离魂数月,绝非一朝一夕便能醒来。我方才已将残留的秽气洗去,还望戚大侠能每日运功,助他复原。” “晚晴姑娘,谢谢你。” “戚大侠,惜朝他就交给你了。”红光隐去,只有海棠花随风轻摆。 诸葛先生止住要开口的追命,带众人出了院落,“就让他留在这里吧。” 追命下山时不住地回头观望,“师傅,戚大哥还会回来么?” 诸葛先生注目远眺,沉吟不语。 戚少商每天在做着同样的事。 替顾惜朝疗伤,用内力助他愈合内伤。帮他揉捏全身筋骨,防止衰弱。 还有,和顾惜朝说话,虽然那人并不会回应他。有时是说说办过的案子,有时是什么也不说,只静静握着他的手。 一日又一日,已不知看过了几番日出日落。 院中积雪消融,探出星星点点的绿意,又是春天了。 这晚,戚少商照例引他内力随自己运行一周天,之后扶他躺好,自己靠着床头小憩,眼前出现一片浓雾,自己急急前行。 顾惜朝趴在桌上,晚晴在旁轻唤:“惜朝,惜朝,醒来了。” “晚晴?晚晴!我这是在做梦么……” “不,惜朝,这不是梦。” 六扇门内,戚少商见到自己提着酒坛去找顾惜朝。 房内,顾惜朝正在自弈。突然脸色大变,捂住胸口,冷汗涔涔——这身子本就有重伤,三年来未曾调理,时常发作。我强行融合,不得不以妖力控制,这两个月又没集人厉气,耗损实在太多。当尽快得到“赤元珠”,摆脱这个身体。 “太好了,晚晴!你没有死!你回来了!” “惜朝,我的确已不在人世了……这里也不是惜晴小居。” 抬眼看去,他们像在一个茶室,桌上一面铜镜,不远处有一座桥。 他一怔,“晚晴……是你来接我了么?” “惜朝,这只是你的一个劫数,我是来帮你的。” “死了也好。晚晴,我们走吧,海角天涯,去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一起生活!” “惜朝,你肯放下么?” 顾惜朝低头不语,陷入沉思。 “你放得下你的大当家么?” 他看一眼铜镜,张口欲言。 黑漆漆的夜,月亮躲在了云后,不见半点星光。 一个黑影飘进大大的院落,化为无数鬼影,凄厉号叫着窜至各处,眨眼间血光冲天。 顾惜朝,我要你看着,如今你的一切都是我的! 他看着铜镜一言不发,里面映出海棠树下相拥的人影。 晚晴道:“惜朝,你当明白的,他心里挂念的人始终是你。” “纵使他真的不计较过去,我又岂能安心。我在想,是否要继续留在这里。” 追命晕倒在地,黑影融入顾惜朝体内,他站起来,怒瞪着惜影,咬牙道:“又是你!” 飞身而去,直奔皇宫,刚越过高墙便被震落在地——这皇宫竟有如此强劲的神钟护体,看来是盗不成了。勉强抬手掷出几片叶子,放倒冲上来的一拨侍卫,跃出去。 脚步虚浮地沿墙走着——这一震好生厉害,厉气险些被打散。今晚安庆侯做寿,那里定有很多人。 “你这道士也算有几分道行,只可惜你今天遇到的是我。” 想要亲自去拿赤元珠是不行了,需另想办法。 严坤被人扣住脖子,仍平静道:“你要赤元珠,需为我办两件事。事成之后定会奉上。” “严坤,你想清楚,我不是来和你谈生意的!用赤元珠换你的命是便宜你了。” “我只有这老命一条,你想要只管拿去。不过没人帮你去讨,这赤元珠你也别想得到手了。” “怎么样,顾公子?作为交易,你我都不吃亏,何乐而不为呢?” 这个老狐狸倒算得精明,我无法接近皇宫,也只有靠他了。 “好,你说,哪两件事?” “这第一件,就是除掉左相王魁。” “惜朝,你看外面的杜鹃花开得多好啊。” “杜鹃,杜鹃……晚晴,我终究是没能让你尝到杜鹃醉鱼。” 晚晴摇摇头,“我并没有觉得是憾事,至少你还记得。” 那人垂下眼,“晚晴,你说这里不是长久之地,为何我们还不离开?” “我在等你的决定,回去或是前行。” “我……回去又能如何,倒不如与你一起过了那桥,把所有忘得干干净净。 女子温婉一笑,“别骗自己了,惜朝,你的心并不在这里。佛曰无牵无挂才可到得那虚无之地,而你的挂念之心已随他同去,绕在他身边了,是以你过不得那桥。” “第一件我已替你办了,另一件是什么?” “除掉六扇门。”严坤手端茶碗,“顾公子,我知道六扇门和你颇有些渊源,你若下不了手……” “我可以答应你。不过我眼下练功已至紧要关头,会昏迷数日,此事待我醒来再做计较。” “好,那我就恭候顾公子佳音了。”送人出去后,低语,“到时你若下不了手,我便亲自动手。” 晚晴站在顾惜朝身边,问道:“惜朝,你便由得他这样借你之名,四处作恶?” “我顾惜朝作的恶还少么……”他负手而立,云淡风轻,“人生百年,弹指一挥间。得,无喜,失,无怨;如今所有纷繁皆与我无关。过去种种,处心积虑,倒不如现在来得潇洒自在。” “惜朝,回去吧。你的债我已替你偿了,你如今的命是替我在活,你怎能不珍惜。我知你放不下过往,放不下他。你们的命线已缠在一处,岂是说断就断的。惜朝,好好活着,我想看你每天开开心心的。” 顾惜朝一直听着,两道浓眉蹙在一起。听完,眉头舒展,“我的确放不下。”他转向铜镜,“是该回去了。” 浓雾再次涌来,包围了一切。 戚少商睁开眼,天光大亮。低头看身上盖着棉被,而那本应在床上躺着的人却不见踪影。一惊之下翻身坐起,举目四下张望。 晨光跃进窗棂,映在窗前那一抹青影上,愈发显得长身玉立,飘逸出尘。淡淡的光洒在脸上,温润细致,光洁如玉。听到响声,转身回首,那黑亮的卷发在他脸侧跳动。微微一笑,眉目飞扬,“大当家。” 世间繁华终有尽,唯愿此生惜今朝。 完 更多资源尽在里世界ACG https://lishijieacg.cc/ 备用:https://lishijie.co 永久地址:https://lishijie.c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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