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剑龙]失心》Maryanna  文案 放弃的与重新明白的 谁是追逐者谁又在逃避 很多事情已经湮没在了岁月里看不清楚 只是想再确定一次 是否爱还在 内容标签:阴差阳错 破镜重圆 近水楼台 搜索关键字:主角:剑子仙迹,疏楼龙宿 ┃ 配角:佛剑分说,素还真 ┃ 其它: 楔子   『吾不想等到两个人比一个人更寂寞……』      那天龙宿拂袖而去时决绝的背影伴随的却是似乎根本未曾说过的低语,但剑子确定他听的很清楚,有时候先天人耳力的敏锐让自己为难,有些话听不到反而好过。      人常言缘定三生,而他们之间的交陪又何止三生三世,看淡了时光流逝的人在数百年里相交相知。剑子明白自己刻意的去忽略了对方眼里的情绪,从热切到激烈,而后又挣扎着、痛苦着,直到最后甩袖离去时那扎进心里的绝望。      久长的岁月里剑子用自己都不可知的矛盾心情小心翼翼的应对,期待龙宿有朝一日能云淡风清,却又一思及便是隐隐不甘。他内心真正的想法,或许是不清楚,又或许只是一个谎言说的太久连自己的心都已经被蒙蔽。      当那双金色眸子里的热情被熬成了绝望的冰冷,剑子的心里在激烈的回响着一个声音,「不该这样……不该是这样的!」他要龙宿放弃,却绝不想他为此痛苦,可为什么?为什么这是一个无法两全的难题?      只要一步,便是万劫不复。深知此理而隐忍多年的真心为什么在看到那样的绝望之后却有了这样的忧虑,他突然想要去回应,他突然宁愿就此粉身碎骨也不要看到龙宿露出那样的神情。而若他真的如此,那这么多年又算是什么?偏是这执念折磨的他几乎夜不能眠,想见,却又是怕见。      「可该归去?可该归去……」      『你是我最知心的好友』      类似这样的话听过多少遍,回避绕弯的对话方式已经成了习惯,自己的真心话语总能经那人的三言两语就变成了一场笑闹。      涉过那江湖,沾染了风尘,好不容易回归了向往的平静。这一次再听那人掩饰了真心的“好友”宣言,自己竟是掩藏不住情绪的绝望而去,像是压抑了数百年岁月的怨愤一时如浪潮奔涌而出,一发不可收拾。      期盼过,失望过,痛苦过,挣扎过,怨恨过,而今将那五味陈杂的心情全部剖出后剩下的竟会是他此生从未想到过的绝望。他不再跳动的心脏早已千疮百孔,苦,毋庸再提;疼,亦无所感。余下的可能称之为麻木?而这可又算得上是一种感觉?      不去听,不去看,不去想。不要了,他什么都不要了。相交数百年,剑子仙迹的性格他怎能不清楚。并非不爱,也非不想爱,更非不敢爱,而是不能爱,或者说不知该不该爱。剑子与自己不同,他考虑的太多,顾及的太多,最最可恨的是他虑的顾的并非旁物而是他疏楼龙宿。因珍视而拒绝,这样的剑子,到头来让他连恨都恨不彻底,怨都怨不下心。      离去时又看见那种心疼而又犹豫、矛盾的表情。那是他一直以来不想要的,剑子为了他所起的忧虑。既然汝做不下决断,那么,便由吾极端到底。汝想要云淡风清的好友,吾便给汝一个完完全全的好友,一直以来吾的行事皆是顺着汝,为着汝,也不差再多那么一次。      倒出蓝瓷小瓶中的药丸,毫不犹豫的服下,晕眩的感觉袭上的同时,在心中最后一次说「吾爱汝」。轻闭上流金似的眸,黑暗包围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嘴角上惯有的似笑非笑是不同于平日的真实和释然。      剑子,对不起,吾很自私,所以,汝不用再烦恼了。      「汝可归来!汝可归来……」    一   佛剑分说一早就开始心神不宁,总觉得两位好友里有人出了意外,以经验而论,如今天下太平,天下无双的剑子仙迹自当无碍。而另一个,按以往纪录看,华丽无双的疏楼龙宿比较麻烦。      今日的疏楼西风带给佛剑分说道不明的异样感,依旧宫灯盛丽,依旧雕梁画栋,却偏生出一分多余的萧瑟之意。往日总会甜笑的迎出的红衣少女反常的未出现,佛剑心下纳闷,旋即抬步,脚下毫不含糊的直向内而行。      庭院里不闻人声,书房内寻不得人影,无奈径直往龙宿寝房而去。未及门边,已听得内中传来少女隐约细碎的呜咽之声,似是委屈非常,着急万分。不迟疑,加快脚步推门而入,只见红衣少女受惊地抬头望来,两只素来灵动的大眼红肿的好似核桃,让人见着便生恻隐。      仙凤见着来人,满腔的委屈和担忧更是不压抑的宣泄而出,哑着嗓子一气哭音让佛剑诧异不已,何时见过这聪慧、识礼的孩子这般模样。      “大师,主人他……”仙凤无法承受似的继续不了后话,也不顾佛剑眼中的疑问,飞快地转身扑向身后床塌,伏在床沿边痛哭不止。      顺着她的动作,佛者的视线停在了床铺之上,心口登时一窒,他那总是潇洒挥扇间吟吟浅笑的好友,竟是毫无生气地躺着动也不动,气息微弱的揪紧人心,何来平素的丰姿华采。      “这个……龙宿前辈只是要再睡一下罢了。”突出的声音让佛剑难得一楞,一系列的连续变故让他根本无从察觉房中还有另一人的存在。肃穆眸光扫向声源,出声人明显身形一个细微颤动,身份一眼明了。大咧咧的头顶莲冠的,这个江湖上又能有几个?      “怎么回事?”佛剑分说低沉、平稳的声音在房中回响,素还真听着那语气里隐含的不悦,考量着是否能像方才对穆仙凤解释时同样的和盘托出。      “龙宿前辈向劣者讨了些药,服用后是需要沉睡一些时辰,前辈无须太过担心。”佛者推敲着这话中的可信度,仅仅如此,仙凤这般模样又算是哪出?      “那要多久才会醒?”      “这个嘛……因个人体质不同,时间上自也是因人而……”素还真这么说着,一边的仙凤突然反驳,打断了还未完的话。      “大师,他说的跟刚才不一样,方才明明告知凤儿……主人没有醒……是因为他……因为素还真他拿错了药给主人!”此刻的穆姑娘一心为主,哪里顾得上素大贤人的身家性命,听到某人言辞不一,立刻向佛剑明呈。      “素还真!”佛剑分说发丝涌动,一阵气息翻腾,吹乱了素某人身边的帷幔层层。      “前辈!劣者可以解释!”急急呼喊,怕只怕下一秒便是佛牒临喉。      “我在等。”肩膀一动,佛牒支地,看地素还真叫苦连连,这不是变相严刑逼供么?他是招谁惹谁啊,一个用扇子顶着他心口拿药,一个用佛牒威胁逼供,是不是过几天他还能体验到古尘追魂,然后他就要去天涯亡命?      “龙宿前辈听说劣者有一种叫‘忘忧’的药,服后可忘却一切忧愁,便向劣者讨了去。可也不知怎的,劣者一时忘了有一瓶一模一样瓶子装着的‘失心’放在了一处。那日犬子拿了‘忘忧’未告知素某,劣者不知,所以便拿了药来,未料到却是‘失心’,这也不好怪罪劣者……”      “讲重点,这两种药有何区别。”佛者右手按上剑柄,以示某人莫要考验自己的耐性。      “其实此两种药皆是为了让人忘了内心烦恼而制,只是‘失心’的药性大了些,情况到底如何,药性发挥到第几层,要看龙宿前辈醒来后才能有定论。”不过以龙宿前辈这种性格,再加上对某些事情的失望情绪,情况不怎么乐观。但看着佛剑前辈手下的佛牒,这些话还是按后再表,先等人醒过来再说。      “我要知道最坏打算。”      “前辈无须如此焦急,也许不会太糟糕。”      “说!”佛牒微启三分,素还真心中默念“劣者无辜,非常无辜,有本事你们都去找这药的真正主人去啊,还能追上仙山算帐不成?”想到那人心中又是一阵苦,药师好友,劣者这遭被你害的很凄惨。      “最坏便是有如此药之名,失心,无知无觉,无感无心。届时一切常务,你不言,他不动,你微拨,他微行。”说完后别开了脸,根本不想看佛剑分说此刻面上表情,反正他心中必定是想拆了素某。      “可有解药?”强忍着要爆发的火气,真是不懂事,没事药能乱吃么?      “无。”      “素还真!”堂堂神农医谱的作者,自己拿出手的药却解不了,当他是三岁孩童般好欺么?      “前辈息怒啊,‘失心’并非劣者之作,而是出自药师之手。当年劣者与好友突起兴趣,打了个小赌,谁能制出无解的消愁之药便是谁胜,结果是无人夺冠。‘忘忧’符合药性却可解,‘失心’无解却是药性过强,远远超越了所订的条件。”不敢换气的一溜猛说,生怕一个喘气就被杀生斩业了。      “当真无计可施?”若是龙宿当真痴傻了,莫非就要这般永生永世的熬下去?      “若劣者能找到药师当年留下的那张配方,也许还有一线生机,只是当年药师所用有几味珍奇药材。劣者即使得到方子,也不敢保证能在一年内制成解药。”慕少艾不负药师之名,向来用药刁钻的很呐。      “一年?”抓住素还真话里的疑点,佛剑分说直觉此事越发棘手。      “别的药材劣者不清楚,可为了达到解忧忘愁的效果,有一味唤作‘断尘’的配药想必药师同劣者一般也加了进去。以此药材入药,所成之药有个特性,一年既过,即使有解药也是回天乏术。所以此药材还有一别名叫做‘一载无悔’,可谓时限一至,反悔无用。”要是前辈醒来后情况很遭,一年里自己又拿不出解药,这一回他清香白莲就真的劫数难逃了。先不说天下儒生笔诛口伐,单是佛牒斩业,古尘斩“无私”,他就过不去。      “那就快去找。”龙宿啊龙宿,活了那么多年,怎么这回那么不谨慎,素还真手里出来的药是随便吃得的吗?      “那龙宿前辈?”扔着不管?他素大贤人又不是嫌死的太慢了,敢扔下这烂摊子就走人吗?      “此处有我照应便可。”不解岩应是有阵子回不去了。      “那就一切仰赖前辈担待了,劣者先行告退。”      “请。”      “啊……,临走前有一事望前辈牢记,人前辈当然是要顾好,不过别让龙宿前辈过分依赖您。”说完立刻化光离去,留下了院中有些反应不过来的佛剑分说,这所谓的过分是怎么算程度?要好好照顾着,又不能太依赖?一代佛门顶先天,在两者的权衡之间真正被难住了。      觉得多想无益的佛者决定走一步算一步,万事随缘而定。走回房内向床边踱去,红衣的少女让出了位置守在一边。佛剑坐上床沿,看着眼前昏睡的人,心思恍惚的记起了多年前的一次宫灯帏聚会。不出意外的,剑子仙迹依旧迟迟未到,他则与龙宿静默的对坐着品茗以待,那一日,疏楼龙宿出奇的安静。许久,不似平日自信飞扬的声音传入耳内,佛者不自觉的为这失了味的嗓音轻皱了眉头。      『佛剑,汝有渴求否?』      『无』      『吾却有,若是当真得不到便只有亲手毁掉』      『执着是苦』      『耶……说笑而已,佛剑汝太认真了』      『是否说笑,谅必你自己心中再清楚不过』      『哈……只怕吾舍不得,到头来先毁去的是自己也未尝可知』      『龙宿!』      『诶呀,看吾今日多是胡言,这就给好友斟茶赔罪,莫要再追究吾失态之言了』      记忆中的人转眼间成了现在眼前的模样,三千银紫低黯,失了往日光彩;红润双颊血色不复;艳色的唇瓣苍白干裂。龙宿,如今,你是真真毁了自己了……      “久见了啊……剑子前辈……”刚出疏楼西风不久,就见一团白影站在双岔路口,模样甚是犹豫不定。素还真心情突的大好,您老前辈惹出来的事,不让您也担一份劳力,届时前辈过意不去就是自己的不是了。所以,该拖下水的就绝对不能放过。      剑子仙迹顺着唤声望去,但见一人头顶莲冠,清雅出尘的身姿直直向他而来,心中暗忖不妙。被一副神清气爽模样的素还真那么亲热的招呼,摆明了没好事。想着自己是不是应该当成没看见,或者当对方认错了人。刚准备付诸实行转身拔腿走人,却被某老奸莲花的下一句话钉在了原地。      “真是无巧不成书,劣者正想找前辈讨论龙宿前辈的沉重病体呐!”这下,真是逃不掉了,低叹一声,再回转已是一身飘渺正气的仙人之态,一甩袖,一背手,气度非凡,笑容谦和,“素还真,的确久见了。”      两厢和颜悦色,天上却忽地密云流转,空气中暗流汹涌。正所谓,老奸狐狸遇腹黑魔王,胜败犹未定矣。       二   即使相识于童蒙之初,这般纯净的,无一丝杂质的眼却是佛剑分说从未在疏楼龙宿身上见寻过的。“宁愿你满眼算计,满腹心机,可知这双清澈的眸扎的人心里生疼。”      睡饱了的人只是睁着眼望着床顶华幔,一动不动,或者该说他不知该有何作为。对这样的场景,经过了数十日相处的佛剑早已见怪不怪,淡定的出声,“龙宿,起身了。”说罢,原本动也不动的人困惑的望向声源,怔怔地盯了一会儿,像是忆起什么似的绽出一个浅浅微笑。随后,终于坐起了身子,可起身后便又不动弹了。“穿衣”,沉稳的声音再次响起,静止的人再度活动起来,面对这样如同声控娃娃般的龙宿,佛剑心中窒闷。但想到与初醒转时相较,龙宿已识得他和穆仙凤的容貌,更能记得自己的名字,这已是好了许多。      一声一动地待龙宿梳洗完毕,牵着这不知饿、不知疼、不知冷、不知伤心亦不知快乐的人去前厅用膳。佛剑对于素还真那句“过分依赖”的嘱咐并不加在意,话归话在讲,可这分寸如何掌握着实难以衡量。现在的龙宿,一刻不注意都不知会发生什么状况,怎能放着不管。就如同上次让他去泡澡,以为对他说“去洗澡”就万事大吉,结果龙宿泡下去就不知道自己出来,发觉情况不对时,人已经昏死在温泉池子中了。还有叫他吃饭,他就真的只知道扒碗里的米饭,一筷子都不沾菜。经过了好些哭笑不得的事之后,如何能放心?佛剑分说如今秉持有始有终的信条,从头至尾陪在一旁,随时出声提点。      其实如果找一个形容词来形容现今的疏楼龙宿,佛剑分说只能说他是“乖巧”,乖的让   他心中不忍。相识数百年的好友,他们之间的情谊不容外人去揣度深浅,佛剑分说何忍见好友如斯模样。      看着仔细省阅公文的龙宿,佛剑觉得“失心”真是一种奇妙的药,只让一个人失去主动感知外界的心,却丝毫无损他的日常能力,除了要别人从旁提点外。在自己开口前还像个偶人似的龙宿,在自己的指示之后却能吧如此繁复的公文处理的滴水不漏。从旁看去,仍是那不可一世的儒门龙首,只是那双失了神采的金眸泄露了零星痕迹。      算着时辰让龙宿停下手头的工作歇息一会儿,门外的仙凤即刻端着茶点推门而入。门开的瞬间,随着红色身影的进入,一道莲香传入了庄严佛者的鼻息中。      “又是七天了。”对着缓缓而入的人,佛剑的话里颇含了些微提醒、警示意味。      “是,又过七日,劣者前来复诊。”清香白莲和颜悦色,不为佛者略带警告的话语所动,闲适的进门走向那桌后定定然的人。      “药方呢?”并不急着让龙宿伸手给素还真诊脉,佛剑问了目前自己最关心的事。      “只待明日,现在守株待兔的人已在崖下了。”不仅在,且已小住了些许日子了。      “明日么……”念及明日是什么日子,佛剑分说并不再追问,转而向无觉的人开口,“龙宿,伸出左手。”      听话的伸出手,感觉有人触碰了自己,抬头望去,定定的看着,久久的直到素还真诊脉结束压下他手臂时,才低低的唤出一声,“莲花大夫”。      看他面无表情的唤完,复又敛了眉眼静静地坐于一边,冰雕似的冷漠尖锐的侵袭着离他最近的素还真。被龙宿下意识的定义为保持距离户的素大贤人内心一苦,前辈他现下这种状况能对自己这张脸有个印象已经是谢天谢地了,要他改变称呼?还是免多此一举来的轻松,没直接把他当作陌生人,用内劲震出三尺远已经不错了。看来七日复诊一次,还算混了个脸熟。      不过七日见次面都被这失了心的前辈潜意识的定为不可交对象,素还真感慨自己的人缘何时差到这般地步。正此时周身软化下来的漠然,将素贤人拉出了自怨自哀的情绪,回身一望,果然,是佛剑前辈到了身边从而使身前散发冷气的龙首大人软了态度。      “佛剑。”无意识的温软声调唤着眼前的佛者,更无意识的对这个满头银舍利的僧人漾开浅淡笑纹。      “不要光喝茶,用些点心。”微皱眉头看着这不知照顾自己的人,见他乖乖地拿起小点,佛者的眉心攥的更深。若他不在身边,这个人该怎么办?开口想问素还真些什么,却不料方才捉在龙宿指尖的茶点落入了自己口中。讶异地看着那向来只是一拨一动的人,只见他毫无表情地看着自己,却柔柔的说着,“佛剑也吃点心。”      对于这神来一笔的喂食,佛剑分说很是开怀,认为这是龙宿病情有所改善的征兆。然一边的素还真心中大念“劣者头疼”,他再三嘱咐佛剑前辈不要让对方产生依赖,现在倒好,分明是依赖过头了。      “前辈,日后绝对不要离开龙宿前辈超出一个时辰的光景。”      “嗯?”      “太久看不到您,他会把自己完全封闭,即使穆姑娘的话也听不见。”      “他只能听见我的话?”      “非也,您在,他能听进您与穆姑娘的话,您不在,他谁的话都听不见。”      晴天霹雳,本想他病情好转,却不曾料到是益发严重了。      岘匿迷谷内白色仙影临湖沉吟,若不是时间紧迫,那两人又难找,他怎都不会在明日打搅。这个素还真言辞推脱的把这恼人的差事交他一人处理。打扰到心情不佳的人,但愿他一代道门先天不会面子全失的被人拿来泄愤,药方没讨到自己皮肉先受苦可不是好买卖。龙宿啊龙宿,剑子真是欠了你的。      慕少艾换帖的知己和他最关心的人,剑子拧了拧发酸的眉头无奈非常,简而言之,这是两个不太好搞定的人。他越发怀疑素还真是在故意整他了,难道除了明日,中原领袖的清香白莲就不知道这两人平日的行踪了么?说什么一次解决轻松简单,某一代神人肯定是太平日子过的舒服了,开始设计人来当消遣。素狐狸你就求天保佑别被我找到把柄,不然,你小子铁定完蛋。      “剑子前辈,这几日住的可还习惯?”真是说人人到,讲鬼鬼在叫。问的什么白痴问题,这里他又不是没住过,当年被残到没人性的一掌打下来也住了段时日了。      “你不是去疏楼了?”某头顶莲花的看起来格外欠扁。      “诊断完毕,劣者自是火速赶回向前辈报备呀。”素贤人神色正经,剑子大仙感觉有诈。      “如何了?”素还真笑成这样,怎么想都没好事。      “龙宿前辈看来是赖上佛剑前辈了,所以原计划推翻,日后解药的搜集工作就全仰赖前辈您多担待了,佛剑大师看情形是帮不了手了。”天地良心,这种情况可真的不是劣者顾及不把话讲清楚造成的,劣者也不知道会这样的呀。      “我明白了。”素还真,你小子绝对是故意的!      “前辈心情不佳?”会怕他就不用姓素了。      “你想体会我现下的心情就给我几颗‘失心’。”死小子,你真真好样的。      “前辈不可啊!您不能再想不开了,龙宿前辈的恢复可全指望您了!”      “我可没说自己吃。”少给我叫的像哭坟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堂堂剑子仙迹真的升仙了呢。      “那是?”嗯?前辈脸上的笑容颇有些熟悉的感觉。      “我拿去喂叶小钗。”呃,劣者确定了,前辈脸上的笑容与劣者方才的极为相似……    三   听了一夜哀怨、婉转的二胡,拼了一夜呛辣、苦涩的烧刀子,第二日天明时刻已然晕头转向的剑子仙迹总算拿到了被分成两份的药方。作为一个正经的修道人,如此放纵的与人拼酒是记忆中不曾有过的,何况是拼如此烈性、伤身的酒,剑子断定,与自己拼酒之人也只有这日才会饮这样的酒。      那两个人在天微明时便至了谷底,却只是相顾无言的守在湖畔,见他们如此的剑子仙迹总也找不到机会上前攀谈,僵局直至黄昏。      当血色残阳染遍谷内,羽人非獍的二胡划出了第一声凄婉的音调,一坛刺鼻的烈酒被送至面前,名唤朱痕染迹的人指指身后,数十个相同的小坛映入眼底。白衣道者认命的灌下一大口,差点被呛的眼泪横流,几乎失了一代先天风采。      从头至尾只在第二日黎明之时剑子才对两人说了唯一的一句话,那时酒方尽,曲方歇。脑子里像被千万条虫子撕咬的剑子提着一口真气,艰难的低低说出所求,“我想要二位手上,‘失心’的药方”。      药方到手后的道者,完全未顾及自己身体状况的飞身直冲崖上,琉璃仙境内的素还真看着脸色苍白紧攥着药单的前辈,惊吓的立刻丢开手里的杯盏。果不其然,将药方交出的剑子仙迹,松下了一口气,即刻倒地不省人事。      倒下的道人撞翻了石凳,砰然的撞击声在清晨格外分明,惊扰了仙境的居民们。      “真是夭寿!素还真,剑子仙迹脸色难看的像死人,你到底让他在楼下干什么了?”屈大管家恻隐之心骤起,怎么有人比他还可怜,被素还真整成这样,闹出人命的话要怎么跟另外两大先天交代?      “爹亲……有没有续缘可以帮忙的地方?”可怜的剑子前辈……爹亲到底怎么吓唬你的?      『就叫你不要骗剑子前辈了……龙宿前辈哪里有突然病情不稳定?』从来学不会说谎又很心软的叶小钗难以理解,剑子仙迹明明已经急的要命,何必这么骗他?      “劣者只是希望前辈多用心一点……用意是很好的呀。”谁叫前辈一脸阴险的说要拿药去喂小钗……      “胡说……”屈军师无声絮叨。      “骗人……”素家小缘低声嘟囔。      『说谎!』叶大侠心音严厉控诉。      三日后      再次踏入那宫灯绵延之地,剑子仙迹的内心相当复杂,现在的龙宿到底是什么情况自己只知道大概。素还真总用“到了你就知道”来敷衍,从不肯老实的讲清楚,今天更是彻底,直接把自己赶出琉璃仙境,说是研究解药中,谢绝打扰。说来也奇怪,被赶出来的剑子竟然下意识的走在了双岔路的这一端,等他反应过来已然站在了疏搂西风大门外十丈之处。明明告诉自己该回豁然之境了,脚步却不听使唤的走了另一个方向。      既来之则安之,他剑子仙迹自然也不是发现走错边就会转头逃跑的性格,都到了门口,不妨进入一观。      一眼望见后院里衣饰简单的疏楼龙宿,说不惊讶是假的。式样普通的白色缎面儒服,上边用紫色丝线绣着浅淡的云纹,腰间系了条暗紫的玉带。整套衣服找不到平日惯见的珍珠、宝石,素雅的让剑子不敢置信。一头银紫长发也不似平日的繁复,只用紫晶发冠固定挽了个简单的儒髻,再以一支通透的白玉龙头簪子做了些许点缀。      如此装扮自然不是华丽无双的儒门龙首的风格,不过当事人也没有反抗的可能就是了,连主动穿衣服意愿都没有的人,哪可能关心自己到底穿的是什么?自龙宿出事后,这疏搂内上上下下任何改变,还不都只是佛剑分说的一句话,龙宿的穿着和进食自然也在此范围。      “身体不适的人穿那么厚重不好。”就这么一句话,儒门龙首的惯常风格第二天立刻变化。穆仙凤照着佛者的指示给龙宿找了合用的新衣,而心里却是好笑的直嘀咕,“大师性格好认真,主人虽说现在这个状况,可功体完好无损,一身衣服还能压垮他不成?”      剑子向那熟悉的人慢慢走去,每一步仿佛都越发清晰的察觉到对方周身散发的陌生气息,眼前这个离自己越来越近的人,是疏楼龙宿却也不是他。      “龙宿。”平静的唤着近在咫尺的人,嗓音是清朗温润的悦耳动听,而听着的人却丝毫不为所动。剑子的嗓音仍是好听的调子,然龙宿却已不再识得。      “龙宿。”再唤一声,木然的人依旧木然,剑子仙迹感到心里有什么地方隐隐发痛。      “龙宿……”拉长的声调,丕变的情感,豁达超脱的声音含了苍茫的无奈,仿佛叫的不是面前的人,而是呼唤着某个失落的天涯彼端。      定然的金眸缓缓转动,调了方向投落在飘然的白色身影,半刻之后,复回原状,风轻云淡的静默。      剑子一直觉得自己很超脱,修道已久的心让他觉得能放下一切,然在这样的静默里,脑海里有什么磅礴而出,胸口里有什么翻搅涌动。忍耐不住,克制不了,不该如此,不该如此,华丽无双的疏楼龙宿不该变作如此模样!      半伏下身,让自己的视线与坐着的人的金色眼眸持平,紧紧的扣住对方的双肩。手下的触觉让剑子的心更是生疼,平日掩盖在厚重华服后的肩膀,并不宽阔。热切的黝黑眼瞳深深的望进对方眼中,一直流光宛转的金色琥珀不复得见,总是精光暗蕴的眼眸为什么如此黯淡?告诉我,为什么会这样?是我吗?是我将你逼到如斯地步吗?是我做错了吧?回答我!回答我!快回答我……      抵不过内心激烈的嘶吼,抵不过胸中鼓噪的冲动,一使力将龙宿拥进怀中。还不及好好的加深这个拥抱,突然怀中人周身运出强猛气劲,猝不及防的剑子仙迹被震出几步。诧异的望着方才还在怀里的人,发现对方表情未有变化,却是浑身散发着冰冷的拒绝气息,丝丝缕缕都像剐着他的心。      暗暗提了些气,再次伸手拥住那下意识拒绝与自己亲近的人,感受对方提升的气劲,便也不断提起元功对抗,迫使龙宿无法挣脱自己。      “佛剑!佛剑!”不喜欢与陌生人的接触,极力抗拒却挣脱不开的龙宿,开始高声呼唤这些日子来唯一能让自己安心的名字。      “放手!”一直都很安静的龙宿大声的呼喊让佛剑以为出了什么天大的意外,背起佛牒疾步而出不想看到如此奇异的场面,剑子这家伙难道搞不清楚现在的状况么?龙宿的症状,是可以急着乱来的么?      “呃……佛剑好友……”被佛者严肃喝止的剑子尴尬的放手,心里暗骂自己的冲动,这被看笑话事小,如果加重了龙宿的病情,那可就糟糕了。      终于脱出困境的龙宿眼巴巴的看着佛剑分说,一直没有表情的脸上竟有些变化,一双无神的金眸恢复了些许光芒,仰着脑袋朝着佛者,怯生生地抬起手,颇有些可怜的小模样。      佛剑镇定的走到龙宿身旁,把那伸向自己的手握住,让他安心。同时微微调整身体位置,自然的阻隔了剑子热切的目光,怕他引起龙宿更大的反感。      “佛剑……”软软的声调无意义的唤着,不知缘由的对着佛者微笑,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龙宿自己也不了解的心安的感觉。他不知道这种感受是什么,只知道自己很平静,而刚才,那团白影让自己不舒服,而那又是什么意思,连他自己也不明白。      “无妨,这个人是我们的好友,剑子仙迹。”剑子,龙宿能不能记住你的名字就看你运气了,如果他对你的态度跟对素还真的一样,要他亲近你就比较困难了。      “他……没有脸。”从佛剑身侧探出脑袋,又朝剑子望了一眼,随即又缩了回去。      “什么?”佛剑分说难以理解这句话的意思,什么叫……没有脸?      “吾看不清他的脸,模模糊糊的一片。”龙宿平静的声音在剑子的心里狠狠砸出一个重音,竟然决绝到拒绝看清自己的地步么?龙宿,你竟让自己的心将剑子这个人封闭、排除的如此彻底么?      “伤的最深所以掩埋的最深么?疏楼龙宿……剑子仙迹发誓,再苦再累、上天入地,不管多难都要把你找回来!”而现在的你……不是剑子的龙宿。      空洞的寂静在三人间徘徊,佛剑分说敛眸不忍再看,无论是龙宿的平静又或者是剑子的痛苦他都不忍再看。      疏楼龙宿无神的望着静静绽放的昙花,内心平静无波,表情冷淡漠然。      剑子仙迹痴痴的凝视着那定然的紫影,心中苦涩疲惫,神色悲怆凄然。    四   看着手里的药单,再看看面前笑地刺眼的人,“这些药材你一件也没有?”      “劣者手头确实无现成的可用,不然自当双手奉送。”某人下药狠着呢,哪是如此容易就能准备妥当的寻常药件。      “画红圈的这两个是?”真真刺目到有剩的大红圈圈,这个俗气的素还真不会用别的颜色么?      “最重要的药引部分。”也是最难的部分,一个人家不一定给你,另一个根本同传说没两样,存在与否也未尝可知。      “凝晶花和三日昙么?”剑子内心盘算着凝晶花到手会快些,毕竟是知道模样、地点的东西,再加上对方和佛剑有些交情也可以让自己利用。      “前辈还有什么疑问?”      “素贤人作为医者,难道不该再承担些么?”密密麻麻的好大一张单子,这是想跑死谁啊?      “前辈……劣者已经为您事先解决了一件很棘手的问题了……”素还真想到就觉得怨,他宁可负责凝晶花那边,简单又没风险。      “棘手?”该不是挑了最轻松的活?      “炼制药丹需要活火。”前辈您可千万别装傻,这江湖上哪儿去找活火不是一目了然的么。      “异度魔火……”这几年下来,苦境和魔界算是相安无事,应该、大概还不至于太麻烦吧……   “就是那个该死的异度魔火!”掌握文武半边天的素贤人把拂尘握的“吱吱”作响,劣者也要去!为什么不带劣者一起去!      “劳烦了……”看素还真那副气愤、哀怨像就知道,有人胆子很大的抛下素神人,只身前往魔界求火了。      “那……劣者再替前辈找几味药好了。”反正劣者现在被遗弃了,一个人闲的很。      “你也不用太担心,相信叶小钗他懂得自己掌握分寸。”虽然这样讲有点坏心,最坏打算不过是再被魔化一次……      “他是知道分寸,怕只怕魔界中人个个心机深沉。”劣者当年把个六亲不认的小钗变回原样,那是吃了多少苦头挨了多少拳头的成果啊!还要时时盯着魔界生怕他们来搞破坏,素某容易么?      “哈……我先告辞。”再下去恐怕扫到风台尾,还没能给龙宿去找药就要被这个素狐狸拖去魔界闹腾了。      “前辈请。”我哀怨,我真哀怨!      回至疏搂西风,向佛剑交代了几句,剑子想着去看看龙宿后再出发。      半倚在枫红下,微眯着茫然的金眸,漫无目的的直视前方翻飞的落叶。白色仙影直立于前,剑子望进那金眸里,发现龙宿的视线仿佛穿透了他的身体。      “在你眼中,剑子根本不存在么?”明知道不会得到回应,仍是抑制不住不甘心的发问。      “吾只是看不清,汝之形影总似是云烟飘渺。”意料外的回应让道人惊喜,然话里的内容却犹如钝器击打心口。      “你不想知道原因么?为什么只有我,你看不真切。”这些日子,天天在你眼前,时时找机会亲近与你,为何未有一丝改善,难道真要绝情至此?      “原因?吾不曾想过,也不知从何想起。”说罢,回转了身进入卧房,轻阖上的门阻断了深情黑眸的注视。于现在的龙宿,这般作为很是平常;于剑子,却是一种残忍。      白衣道人立于原地,死死的盯着那扇紧闭的门扉,好似就这般等着便有门开的一刻。      “剑子先生,别等了,今个上午的公文多了些,主人处理完便乏了。方才用了午膳,到这刻方得空小睡一会儿,不等到金乌尽落怕是不会起身。”穆仙凤虽也怪罪过剑子以前的无动于衷,而今见他如此却也于心不忍。      “无妨,我只是想在这儿多站会儿。”温和的对少女微微一笑,让其安心。      “您……这又何苦!”低低的一阵叹,仙凤突然转身疾步离去,慧黠的少女红了眼眶,为这两个看着自己长大的人。      仙凤离去后,剑子步至方才龙宿所立的树下,一振衣摆旋而席地倚树坐定,自怀中取出了紫金箫。失了往日琴音相伴的箫声不再轻快、灵动,只余空洞寂寥的调子绕在秋风里,伴着落下的枫红片片不住地打着转。蓦地清冷的箫音直拔云霄,盈满了整个疏搂西风,乐曲声声如倾诉、如低泣,仿若在等待琴音相和。然到头来还只是一场空期盼,庭院里除了白衣仙人孤伶伶的箫声,只有地上落叶被风吹动的“沙沙”声入耳,使得一曲箫乐更添情愁。      将紫金箫小心、慎重的重又收入怀中,再深深凝望了一眼那紧闭的房门。剑子仙迹长吁出一口浊气,仰望青空,下一秒已然化光而走,转瞬间光影便消逝无踪。      不曾开启的门内,疏搂龙宿面朝着门口方向,静静侧躺于软塌之上。睁着的金眸里依旧寻不见神采,空茫的视线里依旧散乱。      而当此刻,推门而入的佛剑分说却被床上正对着自己的龙宿惊的不轻。犹若玉雕假人般的冷漠不曾有变,却是不明所以的满面泪痕交错,仍有止不住的晶莹液体自那茫然无神的凤目里滑落,一道复一道的在面上留下斑驳痕迹。      “龙宿……怎么哭了?”      “哭?”      “摸摸自己的脸。”      床上的人听话的伸手抚上自己脸颊,指上湿润的感觉让他微微困惑,这湿湿的为什么在自己脸上?      “湿的,是什么?”      “眼泪。”      “佛剑,刚才院子里的声音……让吾觉得自己变的很奇怪。”      “你只是在悲伤。”      “悲伤?吾不懂,只是,很不喜欢。”      “睡吧,我陪你。”      “嗯。”向床内挪了挪,空出了位置给佛者,听话的闭上眼睛让自己陷入黑暗里。他不知道自己变奇怪的原因,也没有想要去了解的心思。此时的疏楼龙宿,有太多的迷惑,却也不会想去知道那是什么。因为即使不明白却也下意识的感到,那是自己不会喜欢的,既然不喜欢那就不去要。      傲峰之上的空气冷冽的像利刃,一刀一剐地刺入肺部,剑子觉得在此连呼吸都是一种折磨。      当剑子到达那座风雪中的小屋的时候,察觉到了似曾相识的气息,大约是离开的不久,微弱的残存魔气还未来得及完全消散,那是火焰的味道。      “在下剑子仙迹,此地主人可是奈落之夜?宵?”      伴随着问候从草屋里走出的是苍白、秀气的黑发青年。年轻平静的面容,还有与其平静面容相矛盾的杀戮眼神。一只白羽丰厚的雪枭立于青年的肩头,调皮的转动着脑袋打量着面前的不速之客。      “宵,我的名字。剑子仙迹,为什么找我?”      “我想请你,带我去寻凝晶花。”      “原因?”      “救人。”      宵认真的看着面前几乎融进雪色里的道者,笑容温和可亲,周身散发出的气息显示了他的出尘不凡。      “一个月后,我在冰雪之涡等你,我会带你去取。”      “为何不是现在?”      “一个月后,有个人需要凝晶花陪伴她一日。”      这时,看着宵眼睛里的怀念和伤感,剑子想起了不久前在琉璃仙境听素还真说起的故事。一个关于面前青年的故事,一个关于凝晶花的故事,一个苦命女子的故事。      “那我一个月后会去找你。”说罢剑子转身准备离开,却为背后平静、冷淡的声音停下了脚步。   “你要救的人是因为你而需要救的?”      “哦?”再回过身,对上那苍白的过分的年轻面容,如此平静,却是正中痛楚的犀利。      “你的眼睛里写着愧疚和悔恨。”宵平直的声线不带感情的说着,却是每一句都刺在剑子想要掩盖的伤口上。      “那个人,对你很重要?”      “是,他是我最重要的……爱人。”      “你方才迟疑了。”      “因为我骗了自己太久,到该说出真心话的时候反而畏惧了。”      “不要欺骗自己的感情,因为到后悔的时候永远都追不回。”宵的声音很冷,却很真诚。      “想不到你年纪小,倒是透彻。”剑子听着宵的话,不觉有些自嘲,如此明白的道理自己为什么偏偏看不清,那么久,数百年的时光终是蹉跎悔恨。      “这句话,一个魔告诉我的。他说,那是一个佛告诉他的。”      “那个佛的结局你知道么?”      “他用尽心力去挽回,结果他终于带着他最重要的人一起离开。”      “告诉你这个故事的魔,其实也是想挽回,你明白了么?”吞佛童子,倒是很会哄骗小孩子,竟然用大日殿圣尊者和他半身的故事拐着弯劝单纯的孩子回头。      “我明白,所以魔可以进入傲峰全身而退。那你呢,你明白吗?”      “我只但愿自己还来得及挽回……”龙宿,若你恢复之后,可不可以再给叫剑子仙迹的大傻瓜一个重新来过的机会?    五   一次次的拥抱,一次次被震开,当疏楼龙宿最终能够安静呆在自己怀里不挣扎时,剑子仙迹欢欣的宣布,“龙宿已经习惯我的存在了。”      然穆仙凤和佛剑分说看来却并非如此,但也不忍心揭发剑子的自欺欺人。龙宿只是懒得理睬他的无聊举动,权当他是椅子看待,自然是不会与一张椅子再多计较什么。      “剑子,放开龙宿,你该出门寻药去了。”佛者不认同的看着将至午时还不动身离开的好友,剑子这家伙把大半找药的工作托付给旁人,一天到晚赖在疏搂西风缠着龙宿,也不知道出去关心一下进度。      “佛剑你就安心好了,东瀛那边的药材已经托莫昭奴处理了,中原这边么,秦假仙知道该怎么做的,至于西域……难道我忘记告诉你前几日我联系到了公孙月么?况且再过小半月凝晶花也就到手了,最多就是最后那项药引麻烦了一点,不过素还真说了他会留意的。”剑子仙迹一副尽在掌握的天下无双样,笑容灿烂的让佛者几乎忍不住抽出佛牒,听起来你个罪魁祸首不就只要闲闲的吃白食了!      佛者本想直接将人砍出疏搂西风,但突然出现在剑子背后的异状让他更是眯起了狭长的眼,看来无须自己动手,剑子自己就会乖乖出门了。      “好友,你身后的那群红蝶在疏搂倒很是少见。”      “嗯?红蝶?”闻言回神,十三只散发炫目红光的蝴蝶一字排开,翩翩飞舞,飞的剑子头皮发麻。      美丽的蝴蝶们轻巧的舞动,排出一个个文字,剑子顶着身边佛剑隐含压力的目光尴尬的念出,“白、毛、老、道!你、竟、敢、又、私、下、联、系、我、家、阿、月、仔!想、要、东、西、打、赢、本、蝶、再、说!本、蝶、为、人、善、良,不、用、你、跑、西、域、那、么、远,明、日、午、时、阴、川、见!想、勾、引、我、家、阿、月、仔!就、是、钻、石、级、的、也、给、你、咬、下、去!”      话传完,红蝶立刻飞离疏搂西风,只留下面容严肃的佛剑分说和表情僵硬的剑子仙迹。      “剑子,你该走了。”      “蝴蝶君说明日午时……”好友,剑子的脚程没那么慢。      “你难道真的想去相杀?”佛者不赞同的瞪着道人,如果现在剑子敢回答“是”,绝对立刻就给他杀生斩业!      “诶……我也不想,不过蝴蝶君这个性格……好友,剑子也很无奈。”耷拉着眉毛装可怜,可惜对面的是严肃佛者,自然不为所动。      “现在就去阴川,把药尽快带回来!”剑子你最近绝对脑袋进水,不是打或者不打的问题,如果注定要打斗一场才能得到药材那也无可奈何,问题是药越早到手总是越安心。      “佛剑……冷静、冷静,我立刻动身,告辞。”放开怀中人,一步一退的向后退到安全距离,确定佛者并无追砍意图,立刻提气化光而走。      “哈……”见道人离开的佛者不易察觉的微微一笑,气息平和,丝毫不见方才的隐约怒气。人言佛者严肃不苟言笑,何人又知即便是佛者,也有自己的一番细密心机。      “龙宿,我们也走吧。”      “走?”      “对,带你离开疏搂西风一阵子。”      “嗯。”      “穆仙凤。”      “大师唤凤儿何事?”红衣少女自旁院步出,等待着佛者的吩咐。      “传信琉璃仙境,下次的诊脉改在定禅天。”      “凤儿知道了,祝大师与主人一路顺风,疏搂西风这里凤儿会打点好的。”      “保重。”佛者向少女温和点头,随即牵起身边的龙宿,并不提气运功,只是慢慢的步行离开。      牵着乖顺的人漫步山林之间,佛者想起记忆里的很久很久以前,也有这样一幅画面。那时他们都还年轻,那时他们肩上还未背负重担,那时……剑子也在。现在想起,原来在久远的无忧无虑的年岁里,竟是那样什么都不在乎的轻松、平静。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三人的聚会渐渐变了味,单纯的朋友相聚里染上了江湖风尘,言语上的较劲儿,开始学会隐藏的真心。如果疏搂龙宿不是儒门龙首,剑子仙迹不曾如此关心江湖,佛剑分说也没有背后的佛牒,是不是一切都会不同?      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龙宿目光里的追逐成了剑子眼里的回避,慢慢的在看不见的地方黯淡了两颗心。而自己,看在眼里,不曾点明也不曾阻止,只是静静地看着,看着用数百年岁月磨成的那一声叹息。如果龙宿不曾过分执着,剑子不曾思虑良多,佛剑不曾默默静观,是不是一切都会不同?      佛者想着这些,最终心内低低一笑,假设终归是假设,他们三个归根究底一句“个性使然”。断是不能用那么些如果来设想的,皆是倔强脾气,不撞得头破血流怎会知道该是回头时。      可是这次……佛者回首看着被自己牵着走的人,本是华丽无双的姿容,如今却只见了无生气的人偶。这次……实在是过分了。      “龙宿,我去前面买些水和吃的东西,坐在这里不要跟来,也不要让人靠近你。”佛者思量着不远的地方有个茶铺,一炷香的时间来回应该够了。不过现在的龙宿,他不想带他出现在人太多的地方,万一有什么熟人经过,不太好办。      “嗯。”被佛者牵引着坐上路边的大石,点点头表示明白。      “我很快回来。”仍是步行而走,世人总以为先天人出门都是一溜光的飞,但却不知佛剑分说除非遇到急事,平素总喜爱缓缓的步行。      佛剑分说承认自己今日放快了步伐,不过四分之三炷香的时间就返回了,看着龙宿身边的情况,佛者有些失笑。一群看着就知道是山贼、野盗的家伙在龙宿周身一丈范围处倒地不起,抱缩着身体的嗷嗷叫“疼”,真是活该了。想是见龙宿独坐此地以为是哪家的有钱公子迷了路,当他好欺的凑了上来,却怎想到被个貌似文弱青年的书生放倒。      “龙宿,怎么设了气墙?快撤了!”现在的龙宿不懂得掌握分寸,他一动气劲,佛剑便怕他运功过度,恐伤元气。好在看地上的人还都活着,这次应未用太多元功。      “汝说不要让人靠近,所以吾等到看不见汝,就设下了,这样就没人可以靠近了。”龙宿不解,佛剑明明叫他不要让人靠近的。      “你啊……我们上路吧。”以后还是带在身边的安心,免得留他一个人乱来。万一下次来的不是盗匪,而是碰巧遇上了熟人,那岂不是……为祸武林?      “佛剑……汝生吾气么?”      “无。”      “那下次不要扔下吾,外面的人都好奇怪。”      “下次不会了。”      佛者怎么还敢再来下次,万一龙宿失手打死人,那就是自己的罪过了,毕竟现在的乖龙宿一定会说,“吾都是听佛剑的话呀,吾做错了么?”      阴川蝴蝶谷      “蝴蝶君,久见了。”白色仙影从天而降,仙气凛然,挥洒飘逸。却是看在阴川主人的眼中,直接想提起蝴蝶斩给他捅十个、八个透明窟窿,看看是不是透光的更有仙人样。      “老头!你来早了!就那么想早点被本蝶超生?来,来,来,你有诚意我自然好礼奉送,蝴蝶君难得给折扣大减价,相杀免费,今天就算你运好捡到便宜货!”红衣金发的男子,转过一个七十五度角的俊美侧脸,捋了捋额前金灿,蓝宝石般的眼里是满满的挑衅。      剑子仙迹还未来得及回答,只听谷外一声厉喝,让架势摆足的蝴蝶君立刻漏了底气。      “蝴蝶君,今日出刀,本公子这次就让你苦守阴川一百八十年!”语毕,俊逸中有着秀美的女公子轻摇绢扇,风姿翩翩而入。身后还跟着一个红衣的美丽女子,掩嘴偷笑,眯弯了俏丽眉眼。      “蝶君,就叫你不要偷跑了,现在看你怎么解释。”美丽女子脚步一快的贴上漏了底气的蝴蝶君,娇嗲中却有浓浓的调笑味道。      “你给本蝶闪开!”毫不怜香惜玉的挥开身边的温软,直直的扑向一边悠然的女公子怀里。      “阿月仔,你就喜欢削我的眉角,这个白毛老道士三番四次想勾引你,我不过想教训他一下嘛。   ”蹭,蹭,蹭,剑子仙迹在一边欣赏着全江湖闻名的媳妇脸,心想不知道这招对现在的龙宿有没有用。      “剑子仙迹,公孙月家教不严,还请见谅!”合扇拍开腻在怀里的蝴蝶君,随即向剑子做一揖,看身边的小蝴蝶好似又想说什么,直接再赏一扇子叫他闭嘴。      “无妨,剑子只为求药。”家教不严?我看是御夫有道。      “拿来。”转向身边继续哀怨的媳妇蝶。      “不要。”      “拿来。”      “不要。”      “我说拿来!      “阿月仔!”      “嗯?”      “药在这里……”      “剑子仙迹,你的药,还有,见笑了。”嘴上说的是见笑,公孙月的态度却是骄傲的,省视的目光里有一种让剑子心虚的错觉。      “公孙公子太谦虚了,那在下告辞了。”接过药,发现对方果然与记忆里的态度有所不同,想想还是先走为妙。      “请。”笑容温和,温和的剑子浑身不舒服。      “请什么?跟本蝶打过才准走!”提起蝴蝶斩一脸的不服气,本蝶下的战书,没打不是很没面子!      “蝴蝶君,你今天意见很多?”      “蝶君你就不要逞强了,姐姐生气你就要糟糕了哦。”手搭上蝴蝶君的肩头,被对方不客气的直接拍掉。      “闭嘴啦你!再吵把你送给这个穷酸老道,跟他回那个漏风的豁然之境天天吃白菜!”喂!喂!喂!剑子在一边心内呐喊,用不用这样讲?豁然之境那个叫自然又仙气缭绕,怎么说是漏风?再说他怎么都是在疏搂西风吃山珍海味的命,哪里需要天天吃白菜?      “蝶君你欺负人家,讨厌!”方才怎样都不生气的美丽女子,突然就气呼呼的向谷外跑去,让剑子也一时尴尬不已,别人家的家务事,看多了真不太好。      “告辞。”打定主意举步走人。      看着剑子也向谷外而去的背影越来越远,蝴蝶君不解的问身边的爱人,“做什么突然叫色无极装可怜跑出去?”      “你知道是谁联系我找药的?”      “谈无欲……”本蝶不甘愿,阿月仔那个讨厌的好友!      “好友除了拜托找药之外,还托付了一件事。”      “本蝶就知道他麻烦。”      “所谓的笨男人,不提点提点是不行的。”      “啥?阿月仔,你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      “喂!喂!又瞒着我一个人!”所谓的黄金媳妇蝶,自然也是需要□的。      到了谷外,剑子本准备化光离开,却发现刚才在谷内活泼、娇俏的美丽女子,像是换了个人一样,沉静的对着金灿灿的河水发呆。      剑子看她神情有异本想开口唤人,然而又觉得与礼不合,最终还是决定离开,方提气运功。突听得清脆的嗓音传来,原来他以为正在发呆的姑娘,维持着看河水的动作说着话,如果此地不是只有他们两人,剑子绝对想不到这话是向他问的。      “您觉得我傻么?”      “端看个人看法?”      “对一个明知道不可能回应自己的人付出至此,不傻么?”      “那姑娘为何不放弃呢?”      “因为蝶君并不爱我?”      “什么?”剑子不能跟上对方有些跳跃的逻辑,他不爱你,所以你不放弃?      “既然不爱我,那便有希望,总有一天会爱上我。”      “也许那是很长的时间。”不后悔么?      “时间再久也是希望。”      “那姑娘是如何也不会放弃的了,剑子佩服。”      “不,有一种情况能让我放弃。”色无极回过身,用一种坚定的目光看着白衣的道人。      “哦?”      “当他明明爱我却刻意逃避的时候。”说罢,女子头也不回的向蝴蝶谷内走去,金色的闪光泛在她身上让人无法直视。      剑子回味着色无极最后的那句话,和她当时平静坚定里却又含着严厉的眼神,突然又想到在谷内公孙月的目光。剑子对天一叹,“老天,你是故意看剑子的笑话么?最近每个遇见我的人好像都会教育我啊。上一次是雪峰上的懵懂少年,这一次是金色蝶谷外的痴情女子,剑子现在是真真汗颜呢……”      琉璃仙境      “师弟,公孙公子不会把前辈欺负的太过了吧?”      “好友自然会掌握分寸。”      “不过师弟拜托公孙公子提点前辈,会不会过分了?”      “师兄让宵给前辈讲那些话,难道就不过分了么?”      “耶~彼此彼此。”      “哈~承让承让。”    六   “素、还、真!”压抑着怒气的声音夹杂着的是低吟的剑鸣,正气沛然的仙影染上的是凛冽的暴怒。      “劣者在,前辈可要茶么?”不介意抵在眉心间的古尘,清香白莲态度闲适,笑语晏晏。      “你知道我的来意,不要绕圈子。”收剑入鞘,表情仍是严厉,神情依旧肃然。      “两位前辈的下落么……劣者不知。”素还真云淡风清的喝口茶,微笑着看向面前杀气凛冽的道者。      “素贤人,瞒者瞒不识,你每七日为龙宿诊一次脉,你会不知?”剑子不怒反笑,甩甩袖子坐下,也自发的为自己斟上一杯香茶。      “前辈要怎样想请便,总之一句话,劣者不知。”仗着剑子前辈看在解药的份上也不会把自己怎么样,素还真的此时的表现可以说是大咧咧的欲盖弥彰。      “见不到我会比较好么?”隐含着怒气的严肃面目渐渐平复,素还真面前的又是那个淡然超脱的剑子仙迹。      “前辈何苦为难自己,见到了,苦的是两人,何不将心力放在解药上不去想太多呢?”见面后痛苦的是谁?龙宿前辈的苦在心底埋着,越去逼他便是藏的越深。而前辈你自己见他现在这般模样,莫非不痛?      “这苦,剑子甘之如饴。”道者平静的看着杯盏,这茶竟是苦涩的毫无甘味。      “暂时放过他,也放过自己,前辈,你是聪明人。”至少不要在这种时候去逼,要逼也等人清醒之后。      “真是……麻烦啊。”在对方的浅浅笑容里喝干了杯中苦涩,剑子仙迹自嘲的笑容达不到眼底,追逐的人已经变成了自己,如今却是逼之不得。      “佛友,如何?”佛剑分说问着刚睁开眼的净琉璃,眉峰微皱的看向仍然昏睡的人。      “抱歉,疏楼龙宿的灵识藏的很深,我找寻不得踪迹。”净琉璃怀着歉意的目光温柔的注视着佛剑,有些无奈,不曾想到,这人将自己的心封闭的如此彻底。      “还是不行吗?”佛者微微沉吟,出事之后他一直都想知道龙宿究竟现在是怎么想的,所以才将他带到定禅天,不想连净琉璃都无法找到他的灵识与之交流。      “我与他并不熟悉,也许这也是遭到拒绝的原因。”净琉璃慈悲的目光扫向塌上沉眠的人,传闻里的儒门龙首,朋友很少。      “若是以我之神思与之联系呢?”      “也许他会愿意与你一谈,不过只是也许。”不愿意给更好的打算,只因他这位佛友看似平静,实际上心里的弦早已绷的死紧了。      “事不宜迟,立即一试吧。”佛剑分说盘腿闭眼,调息吐纳间心如明镜。净琉璃佛指轻捻结出法印笼罩两人,于即将入定的佛剑耳边轻轻一句,“佛友,你只有一个时辰的时间。”      坠入混沌之中,佛剑分说但见周身一片迷雾缭绕,分不清方向,看不清眼前。佛者知道自己已经进入了好友的思绪之中,并不着急,轻闭狭长双目,静心感觉。随着自己的神智越发清明,本来无声无息的混沌空间传来了飘渺的琴音,好似近在咫尺,仿若远在天涯。      循着琴音前行,飘渺的乐音步步清晰,如此熟悉的让自己平静的拨弦声,白玉琴音。沉稳的一步一步靠近声源,他看见了自己记忆里的疏楼龙宿,神采飞扬,华丽无双。侧身对着自己坐于亭中,微微上扬的嘴角,流光灿烂的金眸,周身掩不住的骄傲。再见,恍如隔世,如此情况下才能见到他的真实风貌,佛者只觉得唇边苦涩。      搭上儒者肩头,佛者正欲唤其名,只见那流光灿烂的凤目含着笑意望着自己,嘴上一片凉润,修长手指抵上了唇瓣,示意自己不要做声。不解的以眼神询问,龙宿撤下了按在佛剑唇上手指,轻轻向前方一指,佛者顺势望去,一时慨然动容。      那是儒门天下的西风亭,岁月遥远里一夜的情景,那日,龙宿方行冠礼。龙宿在三人里年纪最小,他们曾说过,待龙宿冠礼之后便要好好聚聚,庆祝三人都已成人。看着当时那幕重又印在眼里,佛剑心头有些失落,那个时候,他们是如何的孩子心性,如何的无忧无虑。      佛剑看着身边的龙宿,发现他嘴角带着温柔的弧度,专注的看着记忆中的三个少年互相交换着礼物。      龙宿和剑子不用说,他们在那时互换了紫金箫和白玉琴。而自己收到的礼物,剑子送的是那串后来为救圆儿而给出的琉璃佛珠。不过龙宿给的么……佛剑看着西风亭里的少年佛剑那一脸楞住的表情,不禁失笑,龙宿当时递给自己的是一对艳红色的宝石耳钉。      那自己呢……佛剑记得清楚,当他把小金剑送到剑子眼前的时候,这位爱搞冷气氛的好友开口便是一句,“哇,佛剑你去打劫了!”自然,他得到的回报是自己的严厉瞪视以及龙宿极为华丽无双的一记……重扇拍面。龙宿拍完剑子后微笑的看着自己,金色的眼睛眯的弯弯的满是期待,就在这样期待的目光里,佛剑拿出的礼物也让少年龙宿难得恍惚了,一对温润的白玉簪子。      怎么可能忘记送予对方的物品,那些东西自那时起便是陪伴着他们度过了无数个春秋,那时自己失了琉璃佛珠之后,不到半个月,一模一样的一串珠链又被送到眼前。其实佛剑一直觉得,如此价值不菲的琉璃珠串,去打劫的该是剑子才对。      “如果回到那时候多好,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年岁。”身边的龙宿突然出声,将佛者的注意力从前方的景象中拉了回来。      “龙宿,我们……都不是适合任性的年纪了。”纵然向往亦不能就此回头,纵然怀念也只能继续脚下的路途。      “吾最近在这里,一直看,一直看,看了好久。”      “看着过往,你寻见了什么?”      “原来,并非先爱上的先输。”      “他的爱始于你之前,不曾失去,只是隐藏。”      看着那画面里开始快乐的琴箫合奏的少年好友,佛者知道,那画面里的少年佛剑已经在剑子眼里看见了,那份不曾藏匿的,热烈而坦诚的爱意。而可笑的便是,少年的剑子并未察觉自己眼中流露出的情绪,彼时的龙宿也未曾感受那不同于一般好友的目光。      又过了多久,当龙宿幡然醒悟之后,当他的眼里有了与当年剑子眼中同等的热烈、坦诚之后,剑子仙迹的黝黑色的眼眸里却只剩下一片深沉、无波的平静和淡漠。      佛者也一直在看着,他清楚的知道,当剑子第一次了解自己心中对龙宿的真实情感那日开始,白衣的修道人开始学会隐藏自己的爱。几乎是在相同的时刻里,龙宿的爱不加掩饰的铺展开来,最终演变成一地悲哀。      “吾不甘愿呐……”不甘愿他的刻意隐藏,不甘愿他自私的决定。究竟是谁在任性?究竟是谁披着守护的美好外衣,进行着真正的伤害?      “在这里看了那么久,你可有了决定?”      “也许此事结束后,吾会亲自结束这一切。”      “这次,的确该是结局了,无论你如何选择,佛剑只望两位好友都不后悔。”      “等吾离开这里吧,到那天便是结果之日了。”      “龙宿……”      “吞吞吐吐不是汝之风格,直言吧,好友。”      “罢了,无事。”      “好友,疏楼龙宿不是会薄待自己之人,尽可放心。”      “如此便好。”      佛剑分说再次睁开眼时,一旁是净琉璃菩萨关切的眼神,“佛友,如何了?”      “如往昔一般,华丽无双,傲然悠淡。”佛剑想着方才神思里与自己交流的龙宿,虽神色有些许憔悴,但风姿不减,仍是那个令人炫目的儒门龙首。然后看看现实里躺在榻上还未转醒的龙宿,佛者微微有些心痛,真是任性的人。      琉璃仙境内,素还真看看天色,算算时辰,执起手边拂尘,整整衣衫,一派仙姿风流。      “剑子前辈,要添茶就唤好友屈世途,劣者要事在身,不克久陪。”      “哦,不制解药,不烦心武林,素贤人欲往何处呢?”      “定禅天。”温文有礼的微笑挂在唇边,眼里却是平静的毫无波澜,让人看不清他的真实想法。      “在那里么。”剑子仙迹的声音仿若呢喃,只是一句说与自己听的肯定,他已知道龙宿身在何处。      “前辈要一同去么?”仍是微笑的嘴角,平静的慧眼。      剑子在素还真平静的注视里淡淡摇头,“我还要去寻秦假仙,关心一下寻找药材的进度。”      “劣者本以为前辈定要去的。”      “若见他只是逼他把自己封的更紧,那剑子可以放开一时,只是等他醒来之后,剑子仙迹再不放手。”      “若龙宿前辈想放呢?”      “无论何种手段,我要他眼中、心中唯有剑子一人。”充满了肯定的宣言,不言而喻的占有心,翩然道者身上隐约传出的霸道气息让素还真乍舌。剑子前辈,其实是个很不好招惹的人啊。      「龙宿,剑子其实很自私……」剑子已经自私了那么多年,龙宿,就容我再自私的决定一次我们日后的路吧。    七   “可否请你将凝晶花送往疏搂西风。”剑子温和微笑着询问面前的青年,对方平静的面容不曾改变,停在他肩头的雪枭仿佛不解的歪头看着道人。      “不是琉璃仙境么?”宵的声音向来缺乏了人类应有的起伏,即便是问句也没有上扬的尾调,平板而干涩。      “素还真的冰窖程度不对。”并非琉璃仙境的冰窖哪里不好,只是功用不同还未冷到能保存这脆弱的凝晶花。      “为什么你不自己去?”      “在他恢复以前,我暂时不便去打扰。”      “我不能理解,互相喜欢的人不是一直要在一起么?”      “现实总是有诸多阻碍的。”      “我不明白,你的话跟吞佛讲的不一样。”当宵说出那个名字时,剑子感到身后某个方向气流明显的乱了那么一下。      “宵,总之我不方便前往,一切拜托了。”      “可以,我也很久没见过佛剑分说了。”虽然不能理解对方的行为,但剑子认真的眼神让宵应下了请求。      “多谢。”      转身而去的青年运起元功之前忍不住回头又看了一眼这个让他困惑的道人,一身单薄的白色衣衫融进这片同样空茫的白色世界里,不知为何让胸口有一种闷闷的感觉。以前有人告诉过自己,一个人是会寂寞的,那现在剑子仙迹身上的那种感觉是否叫做寂寞呢?      他无法理解剑子的想法,明明前次见面如此坦诚的承认自己的感情,为什么不去见自己喜欢的人?吞佛说因为喜欢所以要一直在一起的,为什么剑子仙迹不这样做呢?      “魔界战神倒是清闲。”待紫色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剑子气定神闲的转向方才气流有异的方位,熟悉的火焰魔气。      “非是吾清闲,而是魔界太过热闹。”红发的魔物冷漠高傲,言下之意异常明显,他吞佛童子不屑参与此时事魔界正上演的闹剧。      “若是我前去平息这不该有的热闹,算不算异度魔界欠下我一份情?”      “汝尽可去试,届时女后和朱皇会给汝答案。”傲慢的魔界战神从现身到再次消失于火焰之中,这从头至尾的过程里未正眼看白衣道人一眼,最后只余这句摆明是取笑的话留在冰冷的空气里。      “哈……看来今日的疏搂西风也是颇热闹了。”剑子笑着化光而去,方向是琉璃仙境,他并没有如方才话里所说的去异度魔界蹚浑水的心情,素还真爱闹腾便去闹吧,不过再怎么闹清香白莲也是有分寸的人,不用自己特意跑去提点。      宵来到疏搂西风的时候夕阳的余晖红彤彤的照在脸上,疏搂西风的宫灯却已在这黄昏时分点燃了,照的眼前越发的暖橘一片,分不清是绵延宫灯还是夕阳残照。      刚想进入,突然想到箫中剑说过,到别人家拜访要先通报。不过该怎么通报呢?宵虽然不是第一次上门拜访什么人,琉璃仙境的格局是不用通报的,可这里,看着就是好大的门户。以宵的经历来讲自然不知道所谓的通报不过是看见门口有人就说一声,如果像现在这样没人的话,也就是提气向内恭敬的喊话而已。      于是他身后看不下去的魔界战神无奈的摇摇头走了出来,正准备教这个不懂人情世故的青年何谓通报,这时,门内一道窈窕的红色身影亦走出。三方均是一愣,宵是听到了身后熟悉的脚步声而楞,吞佛是提气一半被卡住的楞,仙凤是没想到来人里还有魔界战神的楞。      “佛剑大师察觉门口有客,唤小女子前来相迎,两位,穆仙凤有礼了。”端丽的少女温和的微欠身示意,一瞬间便收回了方才愣住的失态。      “吞佛你怎么也在这里?”宵奇怪的看着红发的魔将,不明白为什么吞佛出现在这里,自然他没有想到吞佛是跟着他来的。      “吾们前来送交凝晶花。”魔低沉着声音回应红衣的少女,刻意的忽略了宵的问题,难道告诉他自己是不放心跟来的么?传闻里儒门龙首是不畏光的嗜血者,而宵,则是最后的败血异邪。吞佛所担忧的是宵是否还存有异邪憎恨嗜血者的本能,也不清楚疏楼龙宿的个性,所以他跟来了,即使到最后发现是杞人忧天也罢,总好过真的发生什么而自己错过了。      “两位请跟我来。”仙凤做了个请的手势,转身向门内走去。宵未得到想要的答案还想再问吞佛,却被魔强悍的拉着走,满嘴的疑问却得不到对方的回应。      “吞佛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怎么在这里?你怎么知道我是来送凝晶花的?你碰到剑子仙迹了么?是他告诉你的么?吞佛你怎么不回答我的问题?吞佛你为什么拉着我走?吞佛……”源源不断的问题一个接一个的蹦出来,魔界战神依旧是一张严肃的面孔,仿若并无变化,但实际上,吞佛童子的额头上青筋隐隐跳动。      走在他们前面的穆仙凤当然将这些问题毫无遗漏的听入耳内,对这个青年懵懂疑惑的样子觉得有趣,回头看看,魔界战神表面好似平静的很。「感情真是好」仙凤如是的想着。      “大师,客人到了。”仙凤将身后的宵和吞佛带至佛剑面前,微一福身转而去准备茶水点心。      “久见了,宵,坐吧。吞佛童子,也请坐。”佛剑分说支仙凤出门时感应到的只有宵一人的气息,然就在仙凤离开不久他就又感到了似曾相识的魔气。      “我来送凝晶花。”宵从怀里取出被冰封的花朵,因为他体质的关系,只要运动元功相护,凝晶花与在冰雪之涡同样不受热气的损害。      上来布茶点的仙凤接下宵手中的凝晶花,微微哆嗦了下,便向后院去了。      “佛剑分说,你不奇怪来的是我么?”      “意料之中。”      “我不明白,需要凝晶花治病的不是他喜欢的人么?他为什么不亲自来?”宵认真的看着面前的佛者,很久以前佛剑分说的话让他理解了些什么,现在他也觉得如果是这个人一定能解开他的困惑。      “天时不允,剑子是该来的,但不是现在。”      “但吞佛说喜欢就要在一起。”说着宵还严肃的转头看了身边的魔一眼,吞佛讲话一直很有道理,难道这次错了么?然魔只是安静的饮着茶水,不发一言。      佛者不易察觉的皱了下眉头,吞佛童子的话虽然在理,但……怎么都觉得有拐骗纯真孩童的可疑性,“总有例外的,剑子和龙宿现在的情况就是如此,见面也只是增加伤害。”      “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也会互相伤害么?”      “有时候会,感情,向来复杂难解。”      “那……”宵还想问什么,却被“砰”的一声巨响打断。      他们身边那间旁门仿佛被大力的的冲撞一般击上墙面,不正常的气流疾速的由房内窜走到室外,劲力大到刮在脸上竟然生疼。强烈的气流从屋内带出纷纷扬扬的白色宣纸,仔细一看,好似是一张张画作。      三人都下意识的捞过翻飞在庭院里的画,摆到面前一看,佛剑面容冷静眼里却是震惊。宵面容平静,可是眼里有着明显的疑惑,而吞佛,依旧是板着那张苍白的脸不为所动。      所有的纸上画的是相同内容,观那画中人的穿着,宵肯定是刚与自己见过面的剑子仙迹,可是,为什么没有脸?      “龙宿。”佛者沉静平稳的声音回荡开来,宵和吞佛抬眼,一道紫色的光影从屋内闪出,停在佛剑身边。      “佛剑,你说剑子仙迹是我们的朋友,可为什么到现在我还是看不见他的脸?不管怎么想,不管画了多少,我还是看不见也记不起。”往日无神的眼里有了迷惑的光晕,恍惚的闪动,佛剑知道龙宿这样的探求并非好事,只是加深心绪上的不稳定。看他无意识的发出这些强烈的气劲就知道,龙宿的情况有多不安稳。      “不要想了,龙宿你累了,去睡吧。”佛者知道自己言语的力度对现在的好友有多强的影响,再如何不稳定,只要他在,龙宿就会乖乖的听话。      “你陪我么?”平静下来的金眸又恢复了失神的模样,他其实不知道刚才自己怎么了,突然就开始作画,然后越画越多停不下来,只觉得自己混乱不安了起来。      “我陪你。”起身牵着龙宿,对宵和吞佛低低说了句“抱歉了。”      魔界的战神眯着他的金眸若有所思的看着佛者和儒门龙首离开的背影,对身边的宵说,“剑子仙迹,的确来不得。”      “为什么?”宵仍是不解,虽然疏楼龙宿看上去病的不轻,可是这样的话他喜欢的人不是更应该陪着他么?      “剑子仙迹必须等到疏楼龙宿恢复后再来,不然,只会使情况更糟。”吞佛说过魔的感情是激烈的,然实际上,人的感情也是可以激烈,甚至是极端的。      “我好像明白了一点,又不是很明白。”      “汝不需要明白,因为吾与汝不会走到这一步。”汝不会说谎,吾也不说无意义的慌,我们对感情,向来坦诚。“走吧,该回去了。”执起宵的手,两人消失于潋滟火光之中。      从后院冰窖回来的仙凤正巧看见那个瞬间,焰色迷离中,依稀可见交握的双手和魔界战神仿佛软化的唇角弧度。“什么时候,主人和先生能走到这一步呢?”      明明相识那么久,明明相爱那么久,为何偏偏错过了那么久?      “素贤人回来了啊。”素还真见白衣的道者仿佛主人般的坐在自己家里饮茶吃点心,想想自己刚才在魔界拼死拼活的把小钗和魔火一起带回来,嘴角的微笑仿佛有些抽筋。      “前辈……好雅兴。”得意吧,得意吧,等会儿的消息非炸死你不可!      “好说,茶好点心也好,屈世途好手艺。”正走过的屈先生一副欲哭无泪的模样,给素还真当茶僮已经很可怜了……现在又来一个不好得罪的。      “劣者回来的路上遇见秦假仙,他已经打听到三日昙的消息了。”素还真保持着温文的形象,肚皮里却是幸灾乐祸。      “快说!在哪里?”剑子仙迹果然立即一改悠闲本色,焦急的询问。      “昆仑山,澄心明台。”素还真说出地点,剑子差点儿从椅子上掉下去,这个,麻烦啊。      “叶小钗,你有空么?”剑子微笑着询问素还真身后的人,对方好似刚想点头,突的被某贤人的话打断。      “小钗,你得陪我去疏搂西风炼药,我一个人忙不过来。”      点点头,叶小钗表示明白,不过剑子前辈是想找他一起去昆仑山好说话方便些吧,其实前辈和那位也是好友,应该不麻烦吧。      “怎么是去疏楼西风炼药?”剑子知道素还真是故意支开叶小钗,让他没时间帮自己,不过在疏搂西风炼药,莫非龙宿那边……      “自龙宿前辈由定禅天回转后,病情不太稳定,劣者觉得还是就近照顾的方便。”      沉思片刻,剑子仙迹有些无奈的道,“我去之前想看看他。”      “前辈,你不是说不再前去的么?”      “放心,我不会让他看见我。”      “何苦呢?”      “你清楚的,三日昙要在怎样的情况下取回,现在根本不知道这花何时会开,我也不知道自己过多久能回来。”      “前辈……你要做好打算,若是一年之期到,就是没有三日昙劣者也要将解药制出的。”      “我知道,所以,我想去看看他。”万一等不到三日昙,剑子不敢想,这样做出的药能让龙宿恢复到什么程度。      琉璃仙境的月光拖长了剑子映在地上的影子,谁人知先天道者也会寂寥。    八   在院中徘徊许久,几次想打开那扇门又是却步,他是想趁夜看一眼龙宿便走的,可这样光明正大的进去又怕会吵醒了人。思来想去,向来行事磊落的剑子仙迹决定偷摸一次,盘算着从门缝里瞄一眼就好。打定主意的剑子走至屋前,双手轻贴门扉,准备开条细缝。然就在此时,“吱嘎”一声,房门由内打开,惊地正行亏心之事的剑子道长连连退了三步。      月光之下,佛剑分说披着外衫立于门前,宝相庄严,直直盯着眼前表情尴尬的好友。      “好友,你怎么这个时辰还在龙宿屋里。”害我偷看未遂不说更当场被捉包,剑子仙迹这次丢人真丢大了。      “自你门外吹箫那日后,龙宿便睡不踏实了,有我陪着,才好睡些。”      “抱歉,这等状况并非剑子本意,倒让好友操劳了。”原来到了这个地步,怪不得素还真死活不让自己再见龙宿。      “数百年好友,无须计较。倒是你,来了便进去,偷偷摸摸的不像你的作风。”      “我不是怕吵着他么。”      “无妨,龙宿今日里乏的厉害了,你小心些,他自不会醒转。”      “多谢。”擦身而过的一刻,剑子低低的道了一句。      “言重了,好友。”房门关上的瞬间,道者耳中听见的是对方低沉有力的熟悉声调。      不便点灯,借着窗外映入的冷月清辉,剑子细细地凝视着那平静的睡颜。道者觉得自己心口隐隐抽痛,也许只有此时睡着的龙宿,才与往昔里看上去无一丝相异吧。      “我一直以为我的决定对你是最好的。”      “我一直以为只要这样维持下去,我们就可以继续这样在一起百年,千年。”      “我一直以为好友这个身份才能让你自由自在,不受束缚。”      “原来,我一直都在自以为是。”      “原来,我竟一直都是错的。”      “你根本不需要一个拥有无数可笑顾虑的剑子好友,单单一个简单的承诺我却给不起,藏起来的一颗真心竟让你找到了绝望的地步。”      “这次之后,我再也不放手,再也不放开你。”      “龙宿,龙宿,我的……龙宿……”声声低唤是心疼,是悔恨,更是化不开的浓浓情意。由眉心而下,一路落下细碎的吻,最后停在那柔软的紫金色唇瓣上,剑子的动作轻柔而仔细。      手下的力道拢紧又松开,一收一放间心内下的是前所未有的决断。剑子觉得自己的心从未如此的明朗过,他要面前这安静熟睡的人,要他,要他,只要他!      不舍的放开手下的温度,低低的一句话回响在两人相贴的唇间,“等我回来。”白衣的仙人头也不回地大步跨出,身口紧紧关起房门的手竟有着些微的颤抖。剑子怕,怕再多看那容颜片刻便再也无法离去,怕自己贪恋着他,再也迈不开前行的脚步。      漫天星子撒了一身,剑子面上的笑容有些苦涩,有些勉强,佛剑分说看的清楚却并未点开,淡淡道了声,“珍重。”      剑子离去前顺道拐进了书房,东翻西找一阵之后,面带满意笑容地将一只稍显陈旧的信封揣进怀里。这件东西,对昆仑一行,助益甚深呐,道人内心窃笑。      月色下离开的仙影闪过一丝恍惚,好似耳边不绝传来了白玉琴音,下一刻剑子嘲笑起了自己的贪,自己的妄。该是再清楚不过的不是吗?龙宿自误服“失心”之后,再也不曾动过白玉琴了。      道人离开后,佛者并未再进入房中,倾听着门内熟悉的琴音,一夜无眠。      当清晨的日光照入佛者眼中时,一直沉静着的身影仿佛如梦初醒般的突然站起。龙宿久未弹琴,他与仙凤便也没有一直为他修剪指甲,如今一夜拨弦,岂不伤了?      匆忙推门而入,果然见玉白琴身沾染了斑驳血迹,点点红艳似火,灼人心眼两伤。上前拉起龙宿的手观视,白净无暇。佛剑旦觉得一阵愕然,他怎么会忘了,嗜血者的特殊体质。      “疼了吧?”嗜血者恢复的快,但不表示他们受伤就不觉得痛楚。      “什么是疼?”无神的金眸扫在佛剑脸上,佛者的问题让他不解。      “不……没什么。”他竟忘了,现在的疏楼龙宿,焉知何谓疼痛?即使伤的再深再狠,失了心的他不会知道,那种感觉有这样一个名字——疼。      “昆仑仙山果然风光宜人,修仙妙处。”啜一口手中香茗,剑子仙迹煞有其事的赞美出声。      “剑子,有话直言吧。”虽然久未联络,但傲笑不认为剑子今日来只是跟他泡茶叙旧,顺便赞美昆仑山的秀丽风光。傲笑会不这样认为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他从前几日来拜访的谈无欲那里听到了若有似无的暗示。      “咳……傲笑,我想留在这里等三日昙开。”惊讶于老实人的傲笑那么容易识破自己的来意,该不会是哪个碎嘴的泄露的吧,真是欠教训。远在无欲天的谈才子觉得有些背脊发凉,心内思忖,该不是有人在念叨自己吧?      “剑子你好运气,三日昙七甲子一开,独独让你撞上了好时辰,再过两个月就是下个花期。”      “诶呀,早知道方才经过山下的赌坊,应该进去好好赚他一笔的。”      “哈,剑子你说笑了。”      “惭愧惭愧。”      “不过剑子,这三日昙如斯珍贵,你是做什么用处?”      “龙宿病了,这是药引。”      “疏楼龙宿……”傲笑低低的念着这个名字,如果自己对谈无欲的话理解无误的话,对方的意思是剑子这次来求三日昙,为的是他今生最重要的存在。原本他还在想是哪家姑娘和剑子定了情,怎么自己这个做朋友的一点都不知道,却没想到,是他。      那厢剑子见他眉头紧皱,以为傲笑又开始怨愤,立刻开口,“我说傲笑啊,你当年都背书答应谅解龙宿了,这次不好不给我三日昙啊。”      “嗯?我背书?”傲笑本没想着要不给药引,但这个背书一事引起了他的疑惑,他什么时候替龙宿背书的?      “耶~你竟然忘记了!好在我带了证据来,上面可还有佛剑的背书呐,你当时看了佛剑的签名之后才肯答应的,你都忘了?”从怀里掏出那个由龙宿书房里翻出的信封,拿出里面的信纸往傲笑面前展开。白纸黑字,傲笑看的分明,上面确实是自己的亲笔签名,可……问题是他根本不记得有这么回事。      “我还是记不太得。”      “呐,素还真说你自从当初魔界一劫之后便有些记忆遭到混乱,原本我还不信,今日一见果然是真的。”剑子摆出一副惋惜的模样,顺便把素贤人拖下了水,琉璃仙境里的素还真也一时感到背后发毛。      “原来是这样啊,不过我好像其他的都记得很清楚。”傲笑疑惑着自己为什么单单忘记这件事,不过看剑子脸上认真诚恳的表情又不像在作假。      “大概是你当时对龙宿还无法完全释怀所造成的吧,谢谢你当初给我和佛剑这个面子让龙宿可以安然回归正道,傲笑,真是谢谢你。”剑子这么一说,傲笑立时不再怀疑,更为自己的疑惑感到汗颜,他怎么能不信任剑子仙迹和佛剑分说呢。      “抱歉,剑子,我刚才若有所思并非想不将三日昙给你,只是想到了些别的。”      “嗯?想到什么?”剑子觉得奇怪,听见龙宿的名字傲笑不生气还能想别的?      “三日昙再珍贵也比不过人重要,既然是最重要的人,就千万不要失去了。”傲笑突然而来的话让剑子难得的红了张老脸,这个人是那个死脑筋的傲笑红尘,现在傲笑红尘在跟他谈感情问题?连傲笑都来教训他?这个……有天理没天理?      “你知道多少?”莫非日月才子联手将他的事写成传单在武林道上到处发散么?怎么连傲笑这样的都跑来教训他了。      “我原本只知道你害自己喜欢的人伤了心,让那人病入膏肓,要拿这三日昙来救命。不过那人就是疏楼龙宿这件事,我今天听你说了才知道。”傲笑认真正直的脸让剑子看了想挖地洞,那群编排我的家伙等着,迟早跟你们算账。      “我已懂得该如何做了。”      “这样说来你比我幸运太多,傲笑红尘失去的太彻底,想追的时候却再也追不回了。为了一段虚伪的感情而伤害了真正对自己重要的人,我当时太傻。剑子,你能有挽回的机会,真的,很幸运。”      剑子看他这个样子,自然知道他想起了那位亏欠了太多的冬曲姑娘,而了解到这个故事的始末,还是要感谢爱说故事的素贤人。剑子突然觉得素还真是故意的,专挑他要拜访谁之前就讲谁的故事给他听,再等到当事人一感叹,整个就让自己觉得是一次一次的在受教育。人家是再也追不到的遗憾,相比自己,他还有什么理由不去珍惜。      “先生,用些点心吧。”红衣的少女微笑的放下点心又笑笑的踏着轻快的脚步离去,剑子一时想到了疏搂西风里那个总是对自己贴心笑着的凤儿。他真是罪过,那爱笑的凤儿,竟也那么多时日不曾展露过一丝笑颜了。      “傲笑,也许你也还有机会去追寻。”剑子拿起点心咬了一口,意有所指的看着少女离开的方向。      “剑子,小红是我看着长大的。”傲笑头痛,怎么一个两个都给他这样讲。      “那你更不可能忽略小姑娘眼里的感情,傲笑,那不是对父亲兄长的眼神。”那种思慕的神色不同于凤儿对自己和龙宿的目光,虽然只是个小姑娘,却很有敢爱的勇气。      “剑子,你就安心在这里等花开吧,我的事,让我自己解决。”傲笑红尘越发头疼,小红眼里的情绪他怎么会不懂,可是,这太荒唐了,他几乎将自己当作她的父亲。虽然,只是几乎。      欸,欸,欸……剑子觉得难得的反教育感觉真是好,他现在心思坚定才不用别人来提点,这个傲笑大木头才该是众人的新目标嘛。    九   三日昙,如其名所指的简单,于第一日黎明时绽放的异端昙花,盛姿不败三日三夜,在第四日的头一道曙光里凋谢。而剑子的工作,就是把握好三日昙枯萎前的那一瞬间,将吸取了三日三夜天地精华的有违常理之花采摘。      于是乎,当这朵昆仑山上唯一的昙花初绽芳华的那刻,剑子的视线不再离开了。看着三日昙剑子在微笑,这朵违反天命的昙花,竟是淡淡的紫色,便是这独特的色泽使它不若普通昙花的清雅,独独的是那高贵的华丽无双啊。      『很像一个人呢……』剑子内心叹道,不拘事态常规,孤傲的绽放自身的万千风华。不苟于浊世同道,偏偏要活出自己独有的味道。『三日昙呐三日昙……独自在黎明开放,从见不到那些于夜晚美丽的昙友,不寂寞吗?七甲子一开,只为不同寻常的绽放三个日夜,豁尽一身寂寥,值得吗?』      道者内心嘲笑自己,他这是在问谁?问这不会言语的孤傲昙花?又或者是那不可一世的儒门龙首?那自有自己一番独特风采的疏楼龙宿……然而不就是我让你失去了那份清傲么,不就是我让你开始绝望么,不就是我让你眼里的自负黯淡了光芒么。      看着十二月的寒风里依旧凛然风姿的紫色昙花,剑子的笑容渐渐深了,一样风骨的花呵,只有你才能让他恢复往昔的风采,只有你呐。      略有些疲惫的眼,漫布着血丝的颓然,然内中神采不减,灼灼光华隐蕴,道者的心是坚定愉悦的。只差这项了,只差这项他的龙宿就要回来了,那个爱他恋他一心为他好的龙宿就快回来了。      立于昆仑山颠,道者微微眯起眼,将视线从紫昙上转向云雾深处的地平线,静静等待着第一丝的曙光透出。内心虽说不上紧张激动,却也不是全然的平静,短短两个月的等待对先天人来说不过该是沧海一粟,可自己却觉得像是虚度了数个沧海桑田。      “剑子!三日昙!”本来只有风声呼啸的耳边传来第二人的惊叫,傲笑红尘突然心有所感的上山顶一观,不想却真的发生异变。      道者惊觉的收回视线,旦见方才还姿容艳丽的紫昙有了衰败的痕迹,不做多想立刻摘下迅速萎缩着的花朵。怔怔的看着手中的黯淡,本来犹如镀着层紫晶光芒的花朵已然凋谢了大半,芳华不再,干瘪颓败。为什么?天,连你也要捉弄剑子仙迹么?明明还没有到黎明,明明天边还未露出朝阳,明明……为何?为何如此?      “剑子……”傲笑觉得呆楞着的剑子面容有些狰狞的僵硬,他不曾见过剑子仙迹这般模样,即使当初那段短暂的决裂时光中也不曾见过。      “傲笑,你觉得,这样的三日昙还有用么?”道者的声音有些飘忽,不真切,他的脸色苍白而刻板,黑眸里原本的光芒已寻不见踪影。      “拿给素还真观视吧,也许还有药效也说不定,不要……放弃的那么早。”傲笑谨慎着自己的每个字,生怕一个不注意的错漏就能造成现在的剑子做出什么冲动的傻事。      “对,我去找素还真,我回疏搂西风找素还真……”道者缓缓的闭合上双眼,疲惫干涩的眼生着疼,却落不下一滴泪湿润这眼眶。      素还真捣着手里的药,眉头上有着忧郁,剑子前辈方才虽然看上去很平静,可是总觉得难以放心。      “小钗,我刚才说话的时候你觉得剑子前辈心里到底怎么想的?”前辈太平静了,平静的有些让他不自在。      『前辈虽一时心中有些起伏,但想他修为阅历,应能平复。你多用些心思在解药上才是,若龙宿前辈完全恢复了,剑子前辈自然不用再担心了。』      “说的也是,再说佛剑前辈也在,定能看住剑子前辈的。”      想自己方才说与剑子前辈听,枯萎了大半的三日昙失去了灵气,到底能发挥多大效力自己也不清楚。不过有总比没有好,希望前辈放宽心等待。剑子仙迹虽是一味的点头允诺,却久久不发一语,默默的就离开了炼药房,倒让本来准备了大篇劝说言辞的自己摸不着方向,合着他思索大半天全白忙活了。      拥着怀里的人,疲惫的道者却没有去休息的打算,轻轻吻着那白皙的脸颊,剑子的眼神有些痴了。但那对金眸依旧无神,被亲吻的人毫无所觉的任他抱着,感受不到他心里的悲切。      “龙宿,是不是我这样在你身边多待一会儿,就可以稍微弥补那不足的药性。”      “哈,你不会回答我的,你服下解药再醒来后会怎样呢?”      “素还真要炼十日药呢,我就这样陪着你吧,一直陪着你,我已经不想再跟你分开了。”      “龙宿,我累了,陪我睡一下吧,就一下下。”      抽出白玉簪子,取下紫晶发冠,一头紫发顺滑的铺了自己满身。剑子微笑着也解了自己的发饰,抱着龙宿一起躺在床上,右手□那柔顺的银紫发丝里有一下没一下的缓缓梳着,唇边勾着温柔的微笑,看着他的银紫和自己的银白交缠在一起,漾成不分彼此的一圈圈涟漪。温柔的把人圈进怀里,静静的闭上眼睛,剑子淡淡的在心里对自己说:这样就好了,即使以后你都不会完全好过来,至少能在一起,能这样在我身边就好。      佛剑分说坐在园子里,回忆着剑子回来时的样子,手里捧着那失去了光华的三日昙,眼睛睁的几乎要裂开,死死的盯着自己茫然的问着。      “佛剑,为什么世上只有一株三日昙呢?为什么要七甲子一开呢?为什么,曙光未现它却先凋零了呢?佛剑,这是在惩罚我吧,惩罚我数百年来都枉顾了龙宿的心情。现在,轮到我还账的时候了么。”      “剑子,素还真说过,即使你等不到花开他都会在一年内做出解药,即使没有三日昙解药也会炼成。”佛剑不喜欢这种感觉,他仿佛看到了多年前那日里执着而不肯清醒的龙宿,迷惑而癫狂。   “可是药效呢?他说过吧,没有三日昙,龙宿能恢复到什么程度只靠运数。”      “总会有解决的办法,剑子,总会有的。”好友,佛剑相信你能走出来,佛剑相信你们都能走出来。      十三日后      “素还真,他已经睡了三日三夜了,什么时候才会醒?”坐在床边每日难得睡上一、两个时辰的剑子越发担忧,担忧龙宿就这样一睡不醒怎么办?      “前辈,不要急,会醒的。”素还真有些无奈,这药吃下去睡几天不是很正常嘛,现在可好。剑子前辈一个时辰要问三、四次,佛剑前辈倒是不开口,不过那眼神怎么都有剐人的味道。更不用提仙凤姑娘了,每次都忘记自己那份茶水和餐点。      “嗯……”轻轻的一声呻吟,紫睫微微颤动,一屋子的人都大气不敢喘的盯着铺面。只见琥珀色流金微转,疏楼龙宿眨了眨眼睛,撑起身子靠坐起来,有些迷蒙的看着周围的人。      “抱歉,吾睡太久了,让好友们和素贤人担忧了。”一句话让所有人的心都放了下来,恢复了恢复了,看那微微上扬的嘴角,流光灿烂的金眸,虽因刚睡醒还有些憔悴,但那气势那语气,可不就是高傲又华丽无双的龙首大人么。      “龙宿前辈恢复就好,这次责任全在劣者,还望前辈海涵。”俗话说,扬手不打笑脸人啊。      “吾现在还有些乏,详细的以后再讨论吧。”素还真一听心里一阵抽,听这话,是要秋后好好算账的意思吗?      “那我们出去了,你好好休息。”佛剑分说如是言,拉着还想说什么的剑子就往外走。      房内人走完,龙宿并未再躺下休息,维持着靠坐的姿势,静静的想着什么。休息?他不需要,都睡了那么久了,他要的并不是休息。      房门开启的响动惊扰了沉思的龙宿,熟悉的脚步声平稳的来到身畔,“剑子,汝有事么?”      久久听不到对方的答复,龙宿不耐烦的抬头望向床畔的白色人影,“剑子,有话直言。”      道者脸上带着微笑却不言语,龙宿莫可奈何的起身下床,站到对方面前,与之视线齐平,“剑子,汝到底何事?”      金色的眸里闪动着疑惑和不耐,那灵动的波光流转让剑子想放声欢呼,他高傲的龙宿回来了,他机智绝伦的龙宿回来了。满含着热情与深情的将面前不耐烦的儒者抱个满怀,紧紧的将那紫影困在怀里。      怀里的人挣扎了几下,却是挣不开那固执的力道,微皱起了眉,淡漠的道,“好友,汝逾矩了。”      道者被突然的清冷语调震了一下,不可置信的将龙宿拉开一些距离,双手仍是紧扣对方肩头,定定的对上那对珀金的流光,“龙宿,你说了什么吗?”      金眸更为不耐的打量着肩头上霸道的力度,再抬头,犀利的金芒直刺剑子心底,“剑子好友,吾说汝逾矩了。”      “你在开玩笑么?”不可能的,不会的,他的龙宿,爱他的龙宿应该回来了。      “吾是会开这种玩笑的人么?剑子,汝今天很不正常,念在吾大病初愈汝心中愉悦举动有些不合礼法,吾也就不计较了。只是,放开,再这么不正常下去吾和就要好好跟汝清算了!”剑子看着那有些生气的脸,龙宿的样子不像装出来的,他确实不在跟自己开玩笑,那怎么会?龙宿怎么会对自己这样,就像是……像是……普通的好友一般。      “龙宿,我对你而言是什么?”      “剑子汝今天病了么?素还真还没走吧,让他为汝诊治一番如何?”      “回答我,我对你而言是什么?”剑子大声的吼出来,本来在外厅的佛剑分说、穆仙凤和素还真纷纷跑进屋内。      龙宿的视线扫过屋内众人,佛间的淡然,仙凤的关切,素还真的若有所思,最后回到了难得有了激动表情的剑子身上。      “自然是好友,不然汝以为呢?简直,莫名其妙!不可理喻!”      剑子仙迹盯着疏楼龙宿看了半响,发现对方面上的表情如此真实,每一句好似都不是在说谎,“不……不……不该是这样……”道者脚步踉跄的转身离开,留下满室人面面相觑。      『奇怪,这件事……有蹊跷』素还真仔细打量着面前冷漠悠淡的疏楼龙宿,心中暗自断定事有诡秘,如果自己所想无误,那么该是……    十   “前辈,这样做不好吧。”      “嗯?怎样做不好?”不在意的轻摇华扇掩去半分容颜,语气里似是不明白对方所指为何。      “劣者是说隐瞒剑子前辈您已经痊愈的事实!”前辈您知不知道劣者天天被某人瞪的很辛苦,很无辜?      “吾确实痊愈,但不解素贤人何来隐瞒之说。”惬意地微笑,执起茶盏轻啜,刻意忽略对方的难得焦躁。      “如果劣者说三日昙不过是一个玩笑,解药根本无须此物,药炼的异常完美呢?”素某豁出去了,前辈您在这样装傻下去,琉璃仙境迟早与闍城一个下场。      “吾知道。”抬头观察着素还真面上细微的表情变化,龙宿明白自己这简单的三个字,已经让素还真知道了他的意图。      “也就是说,无论解药成功与否,前辈已经打定了主意做此决断,劣者不过是恰巧送了您个最合适,最自然的藉口罢了。”原本只是为了吓唬剑子前辈的一个无伤大雅的小玩笑,现在好了,把自己都给绕进去了。      “龙宿,看来你欠我一个解释。”被打开的房门口,白色的人影好似挡住了所有光线般站着,声音是一贯的清朗悦耳,模样是一贯的仙气飘渺。却是叫门里的素贤人满身喘不过气的压力,毕竟是心虚的。      “剑子……前辈……”      “素贤人,我有话与龙宿私下谈,你且先行离开。关于你的问题,过几日我会往琉璃仙境拜访。”话是对着素还真说的,眼睛却是没离开过软塌上的身影一分一毫,而那里的龙宿仍旧悠然的摇着扇,饮着茶。      “那……劣者告退。”房子,果然要重新造了。素还真认命的如是想,最后看了一眼前方的华紫身影,却在看到对方眼中的一个笑意后惊觉再次被算计了。这种眼神,龙宿前辈分明是故意引自己全盘托出说给门外人听的。以他们相交数百年的交情,他怎么会察觉不到剑子前辈在门外,才不是什么被当场捉包,前辈他到底打什么算计?容不得多想,现下还是先退开的好,素还真暗叹自己不该挖了坑给自己跳。一边想这苦境里还有哪里是逃命佳处,一边退出门外带上门急急化光而走。      四下既无旁人,剑子仙迹不再压抑己身的怒火,空气里弥漫出的压抑气氛充斥着整个房间,却见那人还是不以为意的从容。      “你没有什么需要跟我说的么?”天知道这几日他是怎么活过来的,这个罪魁祸首却好似完全没有反省的样子,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惹人火气上扬。      “剑子,吾们打个赌吧。”像是看不见对方的怒气,自顾自的说着,唇边是一直带着的自信笑容,却让剑子有一种莫名的距离感。      “什么?”他早知道龙宿一向不按牌理出牌的脾气,但现在是怎样?他在兴师问罪,他竟然给他扯到奇怪的话题上去。      “十年……以后的十年里吾们不要见面,到时候汝的心意不变的话,吾便应汝。”起身走近剑子,在还余寸许的距离处停下脚步,几乎是贴着对方的距离,几乎是没有空间的亲近。剑子看得清龙宿嘴角玩味的笑意,更看得清那金眸里认真的决意。      “为何?”说话时呼出的气息拂着对方紫色的睫毛轻轻颤动,这么近的距离,龙宿竟然在这么近的距离里,想着下一秒将自己推开千里之外么?      “汝扪心自问,若不是吾误服了‘失心’,汝会那么轻易将那个‘爱’字脱口么?吾又怎么知道汝这突如其来的热情会维持多久?所以,吾们都需要时间好好冷静,若十年之后汝依然能信誓旦旦的站在吾面前说那个字,吾便信汝。”微凉的手指拂上剑子的面颊,轻轻的触碰着,在剑子欲伸手回握住的刹那抽身而回,缓缓拉开了彼此的距离。      重倚上软塌的紫色身影执起矮几上的镂金雕花烟斗,淡淡然的吞吐着,随着从那口中而出的白色烟雾,紫金色的唇勾着微妙的弧度,笑笑的问着,“汝赌也不赌?”      “我赌。”平静的面容没有情绪,白色的衣袖划着凌厉又飘逸的痕迹,背身而去的身影里融着坚决,扬起的银色发丝被日光镀成金色,扎的龙宿眼睛生疼,轻轻的眯了眼。      疏搂西风门口,一出一进,两个白色的身影,目不斜视急急而走的剑子仙迹,对好友视而不见态度微微诧异的佛剑分说。      佛剑未去拦阻向着分叉路另一头而去的好友,只是迈着平稳的步子,朝另一位好友所在之处而去。      “如何了?”佛剑的问话里没有特指什么,龙宿却知道他在问自己和剑子的事,能让佛剑分说关心的事不过两桩,罪业与好友。      “吾与他赌下十年不见之约,十年后他心不变,吾便信了。”佛剑,这话里的真假,汝能猜出几分?      “十年不见,不会让他冷静,只会让他的感情积压的越发浓烈。”好友,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剑子的脾气,你根本不是给他冷静的考验,你到底在盘算些什么。      “我知道。”佛剑果然是佛剑,世上何事是你看不通透的呢?      “你想如何?”龙宿,此番变故让你的执念淡了,却是对这份感情看的更透彻、犀利。我已不担忧你把自己和剑子逼到万劫不复的地步,只是,你终究是让人放不下心的性子。      “佛剑,吾应过汝,吾不会薄待自己。”疏楼龙宿,从来不会失言背约,吾既应了,便是千劫万难,也必做到。      “如此便好。”我从不怕你伤害剑子,因为你从来只会对自己残忍。如今,你既然记得当日在梦境里的诺言,我便放心了。      十年于先天人而言是什么?苍茫时间里的沧海一粟罢了。但这十年,剑子却觉得比平常人的十年还要久长,愈来愈深浓的思念压地自己连睡眠都开始不安稳。无法静心打坐,无法平气修身,数百年的修行仿佛都是一场空,自己竟然连维持心绪的清净都做不到。      所以当他染着夕色的霞彩,再次走向双岔路另一头时,剑子几乎听见自己的心脏在大声鼓动。      疏搂西风里,那双含笑的金眸望着自己,剑子毫不犹豫的大声喊出自己不曾改变的心意,红衣的少女吃吃的笑出声来。终于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的道者红了一张老脸,感谢正艳的夕阳掩饰了自己面上的颜色,稍许缓解了尴尬。      疏搂私酿的酴醾酒清冽、甘醇。不记得他们怎样提着酒坛穿过回廊进了屋内,不记得是谁笑着撞翻了身侧的杯盏让那带着花味的醇香酒气染了两人一身,不记得是什么话让他们笑的肚子发酸的滚在榻上。只记得当那紫金色的唇瓣印上自己的唇时,微凉柔软的感觉引的一切都乱了,乱的让他迷醉,乱的让他明了,百年修道不过是白忙一场。那微凉的温度点燃的小小火苗他灭不掉,也不想去熄灭,只想就这样燃尽了,和龙宿一起全燃尽了。      互相撕扯着对方的衣物,急切的想要将皮肤和皮肤的温度熨在一起,势均力敌的在对方身上挑起欲望的涟漪。黑眸里的深沉,金眸里的灿烂,同时渴望着对方的温度,同时渴望和对方融为一体。      剑子低叹着龙宿的高傲无时无刻不在,当自己的欲望深深埋入他体内时,那人狠狠的咬着牙关,金眸里原本升上的雾气因为疼痛而消散。凛冽而狠厉的精光迸射而出,压抑着不让自己发出一声痛呼。道人对背上抓出的血痕毫不在意,好笑的看着身下倔强的狠瞪自己的情人。低下头,再度撬开那紧闭的牙关,把那疼痛的呜咽吞进自己口中。缓缓的抽动着那压抑的欲望,等待他的适应,等待着那珀金色眼眸里的精光流转再次湮灭在层层惹人怜爱的水雾之中。      紧紧的相拥着,感受那一波波的战栗感刺激着神经的最深处,剑子觉得这样的放纵竟让他感受到莫大的幸福,十年来积聚的压力和郁闷瞬间便一扫而空。在一起了,经过了那么久,终于在一起了。加重臂上的力道,更紧,更密的感受龙宿的存在。将自己的脸贴上他的,看见那近在咫尺的眸里仿佛碎了一池金子似的灿烂,听那紫金色的优雅嘴唇里呼出一声声轻喘,不禁愉悦着再带起一阵狂风暴雨的爱恋。      睁开眼,紫色的床幔映入眼内,臂弯里的重量让心内充满着安心的温暖。剑子低下头,看见龙宿的金眸里带着笑意,与他对视着。      “醒很久了?”剑子无法掩盖自己话里的宠溺味道,虽然知道龙宿其实不喜欢这种语气,可是现在,他压抑不住心内想宠他的感觉。      “比你早一些罢了。”龙宿没有过多的计较剑子话里的语气让剑子很高兴,而下一秒,龙宿主动送上来的吻则叫他更为愉快。      感到龙宿灵巧的舌在自己口内调皮的嬉戏着,几番挑逗躲闪让他气愤,剑子终于决定不再放纵的用自己的舌霸道的缠住对方的,狠狠的吸允着,痴缠着。龙宿也被挑起了好胜心似的激烈与其交锋起来,狠狠的回应着剑子。龙宿的高傲和不甘示弱,无论何时总是叫剑子赞赏的,此时,更是全然的欢迎对方的不服输。      直到剑子感到龙宿灵巧的舌头将一颗略微苦涩的小丸推入自己的喉咙内,心中猛然一惊,拉开彼此的距离。高傲的金眸里笑意流转,唇边的笑涡绽放着甜蜜,剑子虽看的有些痴了,却也觉得这笑容里有什么让自己心内越发的紧。      “是什么?”为何心里有这样不好的预感?为何心绪如此的不安定?      “额外奖励。”龙宿仍是笑着,笑的美丽,笑的甚至透出些魅惑的妖娆。剑子突然觉得,这张靠在自己肩上的笑脸,仿佛离自己有着亿万年的距离。      “龙宿,是什么?告诉我。”右手温柔的抚上那张笑颜,轻轻的问着。下一秒忽而袭上的晕眩感侵蚀着自己的思想,眼里的景象开始模糊,龙宿的笑容渐渐的快要看不见了。怎么了?究竟怎么了?      “忘忧……”龙宿的声音仿佛破碎的传进耳中,然剑子已经无法去思考什么是忘忧,疲倦,晕眩的感觉拖住了他,缓缓的,剑子仙迹再度平静的睡去。      “再过一日剑子就会醒了。”      “我一直知道你用十年之约在盘算着什么,只是没料到,你竟然喂他‘忘忧’。”      “佛剑,如吾们所了解的,十年不见只会让他的思念越发浓烈,而吾就是等那一刻用全然的幸福去交换这份压抑的思念。让他放松自己,让他毫无戒备,不然怎么让他服下药呢?”      “你啊,终究是任性的很。”      “从十年前吾服下‘失心’开始,而后是众多旁人的启示,让剑子渐渐看清了自己的心。而若没有当初吾的失心,没有众人的谏言,剑子仙迹可能发现自己的心意么?”      “不能。”      “吾是什么性子,好友汝自然是了解的不是么?”      “所以我才没有问你为什么要给他服‘忘忧’。”      “吾承认吾的偏执任性,可若缺了这份执念,吾就不是疏楼龙宿了。”      “有些事,不是自己发现的……就不行么……”      佛剑分说看着身边清傲的好友,相识数百年,他清楚龙宿看似冰冷的外表下是何等激烈的个性。明明是三人里处理江湖事最圆滑的一个,面对感情时却是用宁为玉碎来形容也不为过。龙宿在感情上的要求是苛刻的,所以即使他做出今日这种决定,佛剑也觉得是在自己可预见范围之内的结果。      剑子好友,希望你不会让他等的太久了……    十一   “龙宿,我近日总觉得有什么地方很是奇怪。”道者说完惊觉有些尴尬,自己都弄不清楚的感受,真要对龙宿解释起来怕也是无能为力吧。      “近日才觉得么?”儒者微一沉吟,不忘为剑子面前的空盏重斟上香茗,有些暗笑对方的后知后觉。害他与佛剑以为素还真的药效改良失败,这些日子来楞没给过人家素大贤人一个好脸色。      “什么?”      “无事。”      “诶!诶!诶!支吾其言可不似好友你华丽无双的堂而皇之作风。”      “哈!那么刨根问底就是好友汝的惯常作风了么?”      剑子有些颓然的看着那半掩在扇面后的容颜,分明是毫不掩饰的笑带嘲讽,不禁一阵谓叹,“再这样下去,我总有一天要说不过你的。”      “耶~好友何须妄自菲薄,龙宿相信剑子汝那满腹黑水的底蕴啊。”说罢便见对方温厚笑容里掺了些僵硬,龙宿自是清楚,剑子其实不喜欢被点明那份欲盖弥彰的老奸,这人向来是喜欢装老实的。      “唉……剑子一片赤诚却总被好友无解,实是心痛不已。”一副“很受伤”模样的皱起眉,抚着心口直摇头。      唱作俱佳的表演只引得龙宿愈加的爱理不理,收回与道人口舌相争的调笑心情,懒洋洋的开口,“剑子汝今日多疑,可是身子哪里有所不适,若如此,好友且先回去修养才好。”      “呃,也非是感到不适,约莫是有些疲劳所致,好友无须太介怀。”顺着龙宿转回了原本的话题,天知道他们两个斗嘴从来没出过结果。      “凤儿,送剑子先生出门。”      “龙宿你这是何意?”      “好友汝既然已疲累到神智不清醒的状态,吾岂可再多占用好友的休憩时间,汝且回豁然之境好好调养一番。”疲劳所致?汝就这么呆下去一直呆死算了,天天在吾这里吃吃睡睡也既不练功、也不干活,汝竟然说会累!这算哪门子的胡话?      “这个……我在此修养即可,回豁然之境这段路途又会增加疲劳,好友不觉得更不妥么?”开玩笑,疏搂西风好吃好住,他才不至于笨到回去断粮。      “此言差矣,豁然之境灵气充沛,自然幽静,恰适合静养。好友汝回去歇息,方可事半功倍。”汝个死皮赖脸,白吃白住的剑子仙迹,今日,这逐客令吾是下定了的。      “剑子先生,请。”红衣的少女倾身做着“请”的手势,无论语气、神情都看不出一点转圜的余地。      剑子将目光再度转向斜倚锦塌的龙宿,欲寻得一丝挽回空间。却见他施施然自塌上起身向书房方向而去。背对自己的身影凉凉的传来一句,“儒门事务繁杂,吾不克久陪,还望好友见谅。”      疏楼龙宿!你!好样的!竟然真的要断我的粮!一代道门先天望着至友那隐入门后的华丽身影,内心已忍不住的将对方的无情无义控诉了百八十遍。      琉璃仙境内,素贤人被三方逼问,心中抱头做苦痛状,表面却仍是维持中原精神领袖的神采风貌。      “素还真呐……你那个药到底改良成功没有哇?”屈管家天天提心吊胆就怕释、儒两家的先天高人来拆房子,要知道整修工作可都是他在负责。      “好友,放心,安心,省心,我办事不用担心。”藉喝茶转移视线,一转却正好对上自家宝贝儿子质疑的目光。      “爹亲……你真把‘忘忧’内‘断尘’的药性去除清除了?即使过了一年也不会无法恢复原本记忆?”不是他素家小缘爱怀疑自家老爹,可是自从天下太平以后他们家这位家长做事就有点胡来。      “真的,真的,比真金都真!绝对去干净了,干净的就跟从来没加过这味药似的。”竟然被儿子怀疑,太有损他做老爸的面子了。为维持父亲形象的撇过脸不看儿子,这么一撇偏偏又对上了一双澄澈、温暖的棕眸。      『还真,我不是质疑你,只是担心你。万一这事儿出了纰漏,两位前辈那里你的日子不好过。毕竟,剑子前辈的情况毫无进展,都快三十年了,前辈们再好的耐性也快磨完了。』不是三年,是三十年呀!最近这几年光是替你挡佛牒就不下百回了呀。      “小钗,真的不怪我,剑子前辈反应太慢,又没悟性,我们急也急不来呀。龙宿前辈又不让别人从旁提醒,以剑子前辈那种后知后觉法,我看还有的等。”除非……下点儿猛料刺激下剑子前辈那根沉寂的粗神经?不过真要做,还要龙宿前辈自己愿意才行。      琉璃仙境的居民很苦闷,这三十年,某两位先天人几乎拿这里当自家后院,有事没事就来喝壶茶聊个天。天知道他们多提心吊胆,深怕下一刻就没了房子又或者看见素大贤人被佛牒追着满世界跑。      “剑子,我这里没有多余的粮食接济你。”佛者瞑目坐于瀑布前,淡然的对身边多出的道人言说。      “咳……佛剑你可以不用那么直接的,何况我还有别的事找你。”好友,我知道你为人直说话也直,但用不用直到这种地步,好友你这不是当面给我难看么。      “何事?”显然,佛剑分说不会改变他直接的秉性,就像龙宿和剑子永远也不可能不绕弯跟对方说话一样。      “也没什么,还是算了。”与在疏搂西风说不出口的理由相同,自己都解释不清楚的感觉,要怎么询问?      “剑子,不说就无法解决。”佛剑知道自己无法违背龙宿的意愿做出过多的提点,但无关正题的开示应是不会让那人介意的。      “好友,我该说你辈佛门中人格外透彻么?”      “无须恭维,直言吧。”佛剑分说睁开清澈的眼,扫过一边好似正在考虑如何开口的剑子。      “我知道我这样说有些可笑,但……佛剑,我觉得我处在的这个世界是不真实的。”说不上来究竟是哪里,却总有什么地方隐隐不对。      “哦?何来此说呢?”剑子,不真实的究竟是什么?为何你近三十年毫无所觉,道门修行,莫非真能让人超脱到大意?      “就比如我在疏搂西风与龙宿相处吧,我总觉得眼前的龙宿有种说不上来的奇怪,与我印象中的有某处不符。”      “那你印象里的龙宿又是如何的呢?”      “我印象里的龙宿自然是……自然是……自然是……”剑子的声音越来越轻,他分明感觉到龙宿的不妥,却原来他根本不知道印象里那个龙宿是什么样子。      “你觉得世界不真实,那除了龙宿,还有何处有异?如我佛剑分说,于你眼中真或非真?”佛者看着渐渐无语的好友,难得的多了些话,然剑子却没有察觉这变化。      “除龙宿外……并无……”剑子仙迹仿佛是在自言自语,得出这个结论后不禁一怔,原来只有龙宿给自己异样感么?可为什么这小小的异样,却让自己觉得整个世界都在不按常理运转?      “世界本真实,佛剑本真实,龙宿……亦本真实。”      “佛剑!你想告诉我什么?”      “不真实者,唯剑子仙迹也。”      “好友,你讲话难道非要句句如佛竭般难以理解?能不能说的清楚一点,好让剑子这个俗人听得明白?”      “悟吧。”      佛者言毕,转身向瀑布内中而去,身影缓缓消失在蔼蔼水雾之中。独留下一个摸不着头脑的剑子,参着一句悟不透的“悟吧”。      剑子回到豁然之境,整整悟了三日三夜,仍然不明白佛剑分说那天的意思。什么叫做他剑子仙迹才是唯一不真实的存在,自己好吃好睡的站在这里,难道还是假的不成?      于是参悟了那么久也不见成效的剑子觉得还是填肚子比较重要,思绪一转,管龙宿他真实还是不真实,疏搂西风的饭菜怎么看都是确确实实美味的。      打定主意,便兴冲冲向双岔路那一头而去。于疏搂西风门口,剑子奇怪于穆仙凤的一脸惊讶,更奇怪于仙凤随后对自己的话,“剑子先生,您且稍候,凤儿去内中向主人通秉。”      一直以来,自己每回到此,仙凤都会直接领着自己进入,并不需要特地进去向龙宿通报什么。所以听仙凤这样说,剑子便无所谓的一笑道,“我自己进去便是,仙凤你不用麻烦了。”随后迈开脚步向内去,于身后,他听见穆仙凤跟随在几步之外,那脚步中微微有些迟疑。      然,当后院里那番光景映入眼内,他明白了那讶异的缘由,他明白了那通报的理由,他明白了那迟疑的所在。      远远的,就那么远远的,却又那么清清楚楚的看见。看见龙宿的一双凤目因为愉悦的笑意眯的弯弯的,金阳似的灿烂瞳眸几乎全掩在浓密的紫睫下观不真切。看见佛剑一贯清澈的,不兴波澜的狭长双目里蕴着那么深,那么浓的温柔。看见儒者堂而皇之的倚靠在佛者怀中,手执华扇顽皮的故意将两人的发丝扇乱,纠缠在一起。看见佛者自然流畅的信手取过一边搁着的书柬,轻轻地读与怀中之人听。      无法介入的气氛,不堪打扰的局面,剑子仙迹骤然回身,一转头赫然是红衣少女不敢与己对视的慌乱神态。未再说一句话,剑子怀着自己也道不明的森冷情绪快速离开这个地方。那柔和、温暖的场面却像是烧红的铁针一般扎眼,让他一刻也看不下去。离开那里,不去看,无法思考,剑子只是一味的想逃离。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离开,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敢出声唤两位好友。他只知道,再多待一瞬,他都有可能压抑不住拔出古尘的情绪。      当龙宿倚着佛剑的景色跃入眼帘的那刻,他只想将那画面劈碎,撕裂,但他没有那样做。因为没有这个资格,他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样的立场和理由去破坏那一幕,所以,只有逃开,逃到看不见的地方去。      而匆匆逃离的剑子,显然未注意到他身后那两位好友的动静。      “啊……疼!”      “所以叫你不要扇,现在知道头发缠住会疼了?”      “吾们这么丢脸的事都干了,如果还不成功的话……”      “素还真和剑子……”      “一个都不放过!”      “穆仙凤,取剪子。”      “吾不要这么不华丽的剪掉,慢慢解开!”      “主人,大师,还是凤儿来解吧。”      “凤儿,汝方才的表现也是极好。”      “凤儿哪比得上主人和大师呢。”      宁心静气、抱元守一,剑子仙迹许久未曾如此认真的逼自己入定了。闭目冥想,心思却是浮动越烈,脑海中不停的闪现方才的一幕。沉淀情绪,却发现那一幕在自己的意识里逐渐变化,竟是愈演愈烈的景象。猛睁开眼,额上满布冷汗,气息越发不稳,剑子发现自己痛恨着那样契合的两位好友。      『为何会如此?即使我不解两位好友之间的这种情谊,也不该这般心态。』      『这般感受,竟像是……像是在……』      『怨恨、妒忌……』      『不该,不该如此……我怎会妒忌,我为何会妒忌?』      『乱了,只是几天光景,为何一切都乱了?』      『剑子仙迹竟在妒忌,妒忌身为好友的佛剑分说』      『龙宿……我……』      『我……』      『究竟将你当作了什么?』      神思浮动飘忽,身体难以自持的微微颤抖,是激动又或者是惧怕。他是剑子仙迹,他是修道多年的修行者,他不该怀有这样的心情。再度紧闭双目,不是为了宁气收心,只是觉得忽然席卷而来的疲惫压迫着自己。      鼻息间仿佛有着若有似无的酒气,如花香郁,疏搂西风私酿的酴醾酒味。剑子笑自己糊涂,疏搂的酴醾酒只在深秋开封,这般春日里,哪里得闻?即使心里如此清醒,却犹觉得那醇香酒气聚而不散,凝在鼻端。      紧闭双眼的黑暗世界里,随着这香醇气味,有紫色光影跃然浮现,璀然夺目。然再多的珠翠环绕,掩不住的是那紫影风华,遮不了的是那流金般醉人的双眸。凤目含笑,梨涡浅绽,被华扇阻挡了半边的紫金唇瓣一开一合的轻动。      迷蒙中看的清晰,却瞬间陷入更大的迷惘,那唇瓣中吐出的字句擂鼓般敲击在自己心口。如此轻巧,却如此沉重,不过一句……      『吾爱汝』      “魔障!”大喝一声,剑子仙迹再睁眼目,竟是眦之欲裂。骤然一口急血喷出,染红了素素白袍,倒头昏死过去。      “昏了。”      “吾看见了。”      “怎样?”      “等他醒。”      “这里?”      “回疏搂西风。”      月上西楼,星空璀璨,白色的仙影带起一阵狂风向疏搂西风方向急急而去。掠过大门毫不停留,直冲后院琴音所在。人影停,风停,院中两人抬头轻望,顺手捋了被吹乱的发。      佛剑分说上下打量了剑子仙迹一会儿,起身道,“告辞。”又是一道白影化光御风而走,分明是不解巗方向。      “你竟然给我下药!”      “华丽无双的吾不想理会时隔三十年之久的质问。”      “疏楼龙宿!”      “怎样?”      “你现在满意了没有?”      朝那压抑着怒火的道人望了过去,停住手下弦音,执扇轻摇,开始细细思量起来。半响光景,直看得剑子怒气再也起不来,只想早些听到结论。此时,龙宿才放下手中华扇,复又取了烟斗闭目吞吐一番,之后才缓缓开口。      “这么……”      “到底怎样?”      “无所谓满不满意,三十年,够吾想清楚很多事。”      “清楚什么?”      “执着……确实是苦。”      “你最好不要告诉我,在等待了十年,又几乎失忆了三十年之后,等到的是你的放手!”      “剑子,汝非是失忆,只是忘记汝吾间的感情。”      “这不是重点,还是你真的要放弃?不过无论你如何想,我不会就此罢手。”      “非也,不过一句老话。”      “何言?”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真是好一句老话!”      “汝不觉得这样很好?”      “你觉得好我还有反对的余地么?”      清风细雨,宫灯帏之会,挚友三人。一名茶僮,头顶莲花,无奈苦笑。      “佛剑,认识那么久,剑子都不知你演技如此之好。”      “既在江湖,该然。”      “好友,你不替我劝劝龙宿么?”      “剑子,龙宿如今执念稍浅,很好。”      “剑子,汝仍旧是觉得不好么?”      “好,好,你们都说好我哪里可能不好!”      情之一字,不过求取两情相悦,如今疏楼龙宿已非一心付出而无回报,至此,即可。数百年相交,虽两心相许,又何妨给予对方一方天地。剑子,吾不逼汝,吾不困汝,吾不伤汝。吾只要,汝亦爱吾,如此,便好。 更多资源尽在里世界ACG https://lishijieacg.cc/ 备用:https://lishijie.co 永久地址:https://lishijie.co (国产浏览器可能会被拦截导致无法打开网站,请更换谷歌浏览器或者微软必应来访问。) 小黄油,galgame游戏,Cos福利,鲤番动画…… 每天更新!